做出来。一直以来,这片翻着麦浪、扬着玉米花的泥土地,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敲击着她们的心灵。
只有春妮有些不解,面对着两个姐姐反常而又在情理之中的行为,她不知该说什么。这片土地,自己还会相守下去,而且,很快就高中毕业了,自己也会走上与母亲和众多村民相同的路。如果跟这片土地厮守一辈子,大概永远也不会有亲吻它一下的想法。甚至,在感激这片土地时还憎恶它,因为它养育了自己的同时也让自己在烈日曝晒下汗流浃背永无止息。人的一生难道就是这样子吗?她想不通,可事实又证明不得不这样。她开始留恋姊妹三人初相识的日子,但那些天真烂漫永远只属于过去。
默无声息地来到那条熟悉的小河旁,三人有着各自不同的感触。河水依旧淙淙流淌,不急不缓,平淡无奇,没有什么新鲜故事;但也正是这条无声无息从未断流的小河,让她们想起了曾经的过去。尽管它自己并无故事,却给每个人留下了许许多多离奇古怪的幻想和追忆。嬉戏、游玩,哪怕只是匆匆地走过,那些细节,这一刻,都历历如在目前。毓秀忘不了那次大山会碰到小燕时的情景,也正是那一次,她亲热地接触了这条河。也正是这一天,她惊闻巧云跟李有才外出卖粮的事,那个傍晚,这座小桥,留下的是惊心动魄,经历了大悲大喜。
“巧云,”站立桥头,毓秀的思绪回到了那个记忆犹新的傍晚,她还清晰地记得她蹲立的姿势和焦急的心情。“还记得你跟有才外出的那天吗?把姐姐都急死了。”
“当然不会,”巧云语气肯定,怎么会忘记呢,她亲历了那场噩梦,所有的细节都刻进了她的记忆深处,也正是从那一天开始,自己才真正长大起来。“姐姐,那些日子,不管什么时候想起来,都像是在昨天。或者将来再想起来,比今天记忆得更清晰,理解得更透彻。我想在我这一生里,再也遇不到像姐姐这样的人了。我感谢这段生活赋予我的特别的感受,也感谢上苍用这种特别的方式让我们在此相逢。所有的懊恼和遗憾,都在我们的相逢中烟消云散了。”
春妮似懂非懂地听她们说话,这些感受,可能自己一生都不会享有,她想,这也是城里人独有的感受吧!不过,也正是守着两个姐姐的这三年,自己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不点,长成了懂得情与爱和大姑娘。望着河水自由自在曲折蜿蜒地滑行,自然想到了林瑶,多少个日出日落,她们就在这河堤上漫步。也正是这些超常规的举动,惹来村民长久的非议。尽管母亲教训了自己多少次,连老实巴交的父亲有次在母亲的指使下居然举起了露着脚趾的烂鞋要打自己了,可那份狂热并没有因此而收敛。没有人了解她的内心,更不会有人读懂她的感情,那些只有在这条河堤才能收获的爱情滋味更是任何一个村民都无法理解的。虽然为那时的心动付出了代价,她还是认为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淡淡的光晕弥漫了整个小村庄,一会从树林的缝隙里露出太阳斑驳的身影。那些曾经司空见惯的,现在,在每个人的眼里都赋予了特别的含义。这是她们共同迎来的最后一道晨曦,但没有可能共享同一天的晚霞了。人生就是这样,当天天相守的时候不懂得珍惜,而当真要分别了,才感受到那些普通的可贵。
不知怎么,随着两位姐姐离别时间一分一秒的临近,春妮的眼前又闪出林瑶的影子。手里藏着他几封信件,并不能取代她悬空着的心。尽管想过她们的结合已不可能,但还是寄希望于万一。感情是多么容易碎裂的东西,就如草尖上的露珠,经不得一点阳光,但它毕竟晶莹过,伴着初升的太阳闪烁过。它因了阳光而美丽,也随着阳光而消逝。
天空越来越明丽,勤快的小虫也已醒来,发出有节奏的合鸣。它们,也懂得这些女孩子们的心了吗?一定,不然,今早的合奏也不会蕴含着一丝丝哀伤。
没有任何语言,在晨风清凉的吹拂中,站立桥头的姊妹三人不知啥时把手牵在了一起,越攥越紧,仿佛只要这样就可以把自己融进对方的身体里。
春妮的泪花挂在睫毛上,在和煦阳光的抚爱下像一粒粒排列有序的珍珠。看到妹妹这样子,毓秀和巧云的眼睛也湿润了。而此时,她们只能用手的温度或哪怕只是一个轻微的动作向对方传递着信息。至于内心里真正想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同一个时刻,她们获得了相同的心理满足。人生会有许多次离别,而只有用心感受它,离别才别有一番味道。即使从相聚的那一刻开始就知道有分别,但当分别真正到来的时候,还是不愿意相信,更不愿意接受它。
这一刻,已没有了时间概念,三三两两的行人提醒她们,握得再紧的手最终也还是要松开,贴得再紧的心也因时空的阻隔而留下新的感触。
那些,也只在将来感受它了;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享受正在拥有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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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黯然伤别
感受着从未见过的送行场面,毓秀和巧云说不出为什么,只是想掉泪。
知道消息的村民都赶来了,把学校前的小路围得水泄不通,人们或唏嘘慨叹,或伤心落泪,春妮和春玲更是拉着毓秀和巧云的手痛哭流涕。
泪眼朦胧中,毓秀和巧云看到了一个特别的人物,这个人不在特定的情况下很少露面。丑陋的面孔带着一丝慌惑不安,不过还是可以看出他刻意打扮了一下,以至于粗看之下也并不怎么骇人。是二龙,没错。自那次大火之后三年的时间里,毓秀和巧云很少见他出门,不过这次,精神状态好多了,眼角还挤出一丝难以形容的微笑。
或许另一个人在巧云记忆里刻得太深了,临走的瞬间偏偏想到了他,但始终没见他的踪影。这三年里,他见了自己就跟老鼠见了猫儿似的,反让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了。终于,当目光转向那个最不起眼的墙旮旯,还是与他的视线相碰。是的,那一个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往这边看,而当自己瞄准他的霎那,他反倒把头埋了起来。李有才,那个几乎把自己青春埋葬了的二流子,看上去还有些羞耻之心。在他旁边,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妇女。那不是菊花吗?说不出是什么驱使,巧云分开拥挤的人群,靠近前,见菊花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女孩,她的儿子正围着她转圈。巧云的这一举动使得李有才手足无措,除了抓耳挠腮,就只是讪讪地笑,脸色极不自然。
巧云跟菊花打了声招呼,弯下身摸了一下小男孩的脸蛋,又接过菊花怀里的孩子。孩子圆圆的大眼好奇地看着她,很快,扎煞着两手咯咯笑了。
把孩子交给菊花,见有才正把脸扭向一边。
“有才哥,”巧云近前一步,“妹妹要走了,总得说句话吧?”
李有才这才抬起头,嗫嚅道:“妹妹要走哩,俺也替妹妹高兴着。回去见了父母,就说咱秀水村人问好他们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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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素的一句话,使得巧云眼泪涮涮地流下来,她伸出手,分别握着有才和菊花。
“有才哥,菊花是个好女人,要善待她。祝你们幸福!”巧云说完扭回头,强忍住夺目的泪水,分开人流,回到人群中央,就见毓秀正对二姐说着什么,旁边还有楚爷、柱子以及许多熟悉的面孔,个个眼圈红红的。
驼爷颤巍巍地挤近前,手里拿着两包东西。“这是我给老人准备的一点小礼物,就算我驼背老汉的一点心意吧!回去问候老人,就说我驼背也想着他们哩。”他揩了揩眼睛,“我也祝两位姑娘有个好将来,我土下也瞑目哩。”
毓秀和巧云咬着嘴唇,一人抓住驼爷一只手,眼含泪花。
“驼爷,等我们安顿下后,还会来看您的。”
驼爷一个劲地“哎哎”着。
这时,桂爷手执马鞭走近前。
“时候不早啦,该走了吧?”
毓秀和巧云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很多村民跟着走出老远。
哦,纯朴善良的村民,树木环绕的小村庄,你的影子渐渐模糊了,但你却清晰地刻在了两位姑娘心上。
桂爷执鞭,二姐、楚爷、柱子还有春妮和春玲坐在后面。毓秀和巧云看着这些最熟悉最亲近的面孔,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达她们的感受。
“姑娘们还记得吗?”桂爷打了一个响鞭,“这头马驹就是‘欢欢’的后代呢。”
“是有些像,”巧云身微微笑了笑,“那年还沾了它的光,吃了不少料豆呢。”
车上的氛围马上活跃起来,欢声笑语一路伴随他们到达公社驻地。
经过公社大门口,巧云又想起这半年流逝的岁月,终于,她从魔掌中逃了出来,还达到了返城的目的,这一切还得感谢毓秀姐做出的牺牲。想到这,她把毓秀的手攥得更紧。春妮也凑过来,和她俩的手握在一起,没有一句言语,却又心潮澎湃。
春玲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在她幼稚的心里,才刚刚埋下情感的种子。她不明白这些大人们为什么会哭天抹泪的,不就是毓秀姐姐和巧云姐姐要出趟远门吗?但她不敢吭声,只是好奇的目光逡巡着,不觉中也受了些感染。
“毓秀姐姐、巧云姐姐,”她天真地歪着头,“你们走了就不回秀水村了吗?”
“回,怎么不回?”毓秀和巧云移过身子,“这里有春玲妹妹,还有这么多我们喜欢的人,自然还是要回来的呀!”
“那,我能到城里看两个大姐姐吗?”
“当然。等有条件了,姐姐就来接你。”
大人们的心里,却没有孩子想得这么简单,越是轻松的话语,他们的心越沉重。特别是毓秀,严格说来还只是逃离,要是上面追究下来,扣一顶大帽子还不知怎么样呢。
倒是毓秀自己一脸轻松,“等姐姐好起来啊,就把春妮和春玲一块带进城里去,不要家里的妈妈了。”
一句话把全车的人都逗乐了,只有小春玲把嘴噘得老高。“才不呢,我要带娘一起去。”
“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楚爷接过话茬,“等将来条件好了,咱秀水村也建起摩天大楼来,咱们一起过上城里人的日子。”
即使轻松的话语,也不能带来轻松的心情。分别的时刻到了,所有人都一脸凝重,二姐千叮咛万嘱咐的。在她眼里,毓秀和巧云还像刚来秀水村时那样,是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
车子启动了,毓秀和巧云带着遗憾,带着留恋,带着感激,也带着对未来的憧憬,踏上了返城的路。这才仅仅是个开头,生活之路还很长,怎么走,以什么样的方式走,还是个未知数。
望着绝尘而去的公共汽车,二姐她们挥动的手久久没有放下。直到车子已埋进尘埃之中,手依然不听使唤地摆动着。
“该回去了,”不知过了多久,柱子提醒二姐。
二姐登上车,已经走出了好远,还不时回望公共汽车离去的方向。她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但可以断定,这次分别,又一次深深刺痛了二姐的心。
生离死别,说得就是这一刻的心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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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意外之喜
两个女孩子走了,最伤心的当属二姐。
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二姐依然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她一直觉得,所有发生过的那些事情都只是在昨天。连春妮也看出来,两个姐姐走后,母亲从未出现过真正意义上的笑脸,每天只要开口说话,定会提到毓秀和巧云。
两位女孩子走了,有根的话反多了起来。他见二姐天天念叨,便劝导她:“两个孩子是往高处走哩,你该觉着高兴才是,干么还这么愁眉苦脸的。”
“没心没肺的东西,”二姐总不给他好脸色,“再往好处去,也是少了两个孩子,也不知啥时才能见着。”
“等她们安顿下来,自然还会回来的,”有根点上一锅烟“吧嗒”着,二姐一把夺过来。“就知道抽抽抽,也不怕呛死。”
有根见不是头,大气不敢出,一声不吭地跳下炕,迈着悠闲的步子走了。
屋里只剩下二姐一个人,说不出是委屈还是烦躁,围着小屋地转了好几圈,冷不丁闯进的春玲唬了她一跳。
“娘,你没事吧?”
“娘没事,就是让你那个木头爹给气的。”
“我爹咋了?”
“你爹咋了?问你爹去。”二姐没好气地说。
“娘是想两个姐姐了呢,这事谁不知道?”春妮一阵风似地卷进屋,“娘,你瞧我带什么西洋镜来了?”说着把几个包裹放到风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