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此四人皆出身显贵,又能文能武,偏生又都是风流倜傥之人物,在长安城中名头响亮得紧,太子李承乾所要荐的正是这四公子中的一个——侯君集的四子侯国孝。
这个侯国孝李贞倒是见过,不过并不熟,也就是见面点头的交情罢了,也谈不上有甚恶感,此人出不出任自个儿的副使,本来也算不得甚大事,可因着此子是侯君集的儿子的缘故,又是太子费尽了心机隆重推出的副使,李贞怎么也不能不多想一些,这里头有文章是肯定的,只是不知道文章出在何方罢了,当然,这其中的蹊跷一时半会是不可能看得出来的,李贞也不是很在意,略一思索之后,心中已然有了成算,只不过并未就此表态,只是笑呵呵地看着李承乾,看得李承乾好一阵的不自在,老半会才回过了神来。
“来人,笔墨侍候。”李承乾明白了李贞的意思之后,笑呵呵地一鼓掌,叫了起来,自有一起子小太监将笔墨纸砚奉上。
嘿,老大这厮还不算笨到家嘛,有点儿精明劲。李贞嘿嘿一笑,却也没多说些什么,也不先联署了老大的那份推荐奏章,只是先将自己所要荐的弘文馆学士之奏章写好了,笑呵呵地示意身边陪侍的宫女将此折子转递给太子,虽没开口说话,可脸上的笑容却明确传达着这样一条信息——要签大家一起签,要不就都不签。
这原本就是等价交换的事情,对大家伙来说都是公平无二的罢,可李承乾却有种被胁迫感觉,一张脸憋得铁青,怒目看了李贞好一阵子,这才很有些子不情不愿地拿起了狼毫笔,潦草地在李贞的那份奏折上签下了自个儿的大名,赌气地挥了下手,示意宫女将此折转交给了李贞,自个儿则坐在位置上生着闷气儿。
嘿,竖子就是竖子,压根儿不足以谋大事,就算是披着太子的皮也是一样!李贞见李承乾气成那副德性,顿时心中暗自好笑,可也懒得理会那么多,匆匆地扫了眼那份折子,见签名没错,哈哈一笑,大笔一挥,在李承乾的那份折子上也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被李贞这么一闹,这酒宴的气氛便全然无存了,酒自然就喝不下去了,不过李贞倒是无所谓,反正能将竹杠敲到手,李贞已经可以满意了,至于李承乾气不气的,关李贞屁事,也懒得多留,笑呵呵地将到手的奏章折好,往大袖子里一塞,起了身,对着李承乾拱了拱手道:“太子哥哥,小弟酒也差不多了,这就告辞了,太子哥哥留步。”
李承乾面色不好地点了下头,不阴不阳地哼了声:“慢走,不送。”连身子都没起,更别说送李贞一程了,李贞也不去计较太子的无礼,笑了一下,自顾自一转身大摇大摆地出了东宫,上了大轿子,转回自家王府去了。
“殿下。”李贞才刚下轿子,还没看清四周的情况,突地一人走了过来,就在不远处叫了一声。
嗯?这小子咋跑来了?李贞一见到来者是侯国忠,顿时愣了一下,心中暗自叨咕个不停,无他,侯国忠也算是李贞曾带过的手下,其为人也算是正直,一身武艺也很瞧得过去,不过因着侯君集的关系,李贞始终不曾与侯国忠深交,当初朔州之战时将其派到杀虎口去也有着一层支开的意思在,当然,在报功请赏上李贞却并不曾压制侯国忠,反倒是帮其报了个大功,因着此功,侯国忠也晋升为左千牛卫将军,也算是朝中排得上号的武将了,不过彼此间还是没什么来往,这会儿冷不丁见到侯国忠巴巴地跑了来,李贞还真有些子犯叨咕的,不过却也没带到脸上,笑着点了下头道:“子华兄(侯国忠的字),数日不见,精神不错嘛,来,跟本王入府喝上几盅。”
“小将冒昧前来,还请殿下见谅,卫中尚有公务,实耽搁不得,小将日后再陪殿下畅饮便是了。”侯国忠说到这儿,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殿下,若是太子举荐我家四弟,万请殿下切不可应承,小将告辞了。”话音一落,也不给李贞发问的机会,恭敬地行了个礼,一转身自顾自地走了。
啥?妈的,这小子说啥来着,咋没头没尾的,奶奶个熊的,说半截话让老子猜字迷啊,嗯?他怎地知道老大那厮会推荐侯国孝,还巴巴地跑来提醒老子,娘的,这里头有啥蹊跷在?李贞站在轿子前想了好一阵子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自嘲地笑了一下,正打算进府跟两位谋士好生商议一下其中的奥妙,就见照壁前头转进了一顶大轿子,只一看,李贞便认出了那是老四李泰的轿子,顿时自觉好笑。
奶奶的,今儿个是咋地了,一个个都迫不及待地蹦出来了,还真是能凑趣儿!得,瞧瞧去。李贞索性也不进府了,调整了下心态,笑着迎上了刚下轿子的李泰,口中亲热地招呼道:“四哥,什么风将您给吹来了?哈,小弟府上今儿个喜鹊叫个不停,小弟一直琢磨着有啥喜事,敢情是四哥要来了。”
李泰挺了挺大肚子,胖脸抖了抖,算是挤出了些还算灿烂的笑容,笑着道:“八弟是大忙人啊,要见八弟一面还真有些子难的,所以呢,哥哥也就不请自来了,哈哈,算是被邪风刮来的罢。”
邪风?妈的,这臭小子话里还藏着话嘛,狗日的,看你小子接下来拉的是啥屎。李贞心中明白李泰这话的用心,左右不过是摆明了态度,就是冲着李贞这趟差使而来的,却也懒得去多想,笑了笑,一摆手道:“四哥,里面请!”
李泰却不急着进府,笑着凑到李贞跟前,装模作样地深吸了口气,满脸子诡异状地道:“哈,八弟还真是有口福嘛,嘿,某些人可真是舍得投入来着,难得啊难得,难得吝啬鬼也肯拔毛了,哈哈,有意思!”
日你娘的,你小子也没好到哪去,跟老大那厮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还真当自个儿是乐善好施的主了?妈的,今儿个不从你小子身上敲出点好东西来,老子就不信了!李贞自然明白李泰口中的某些人指的就是太子,却也懒得多说,嘿嘿一笑,也不接李泰的话题,只是笑着比了个请的手势。
李泰见李贞不接这个话题,胖脸上闪过一丝异色,却也没再就此多啰嗦些什么,耸了下肩头,哈哈一笑道:“八弟,请。”话音一落,抬脚走到李贞身边,哥俩个各怀心思地走进了府门。
“好茶,香,真香!”待得下人们奉上了新沏好的茶,李泰装模作样地饮了一口,笑呵呵地高声赞了一句。
“四哥若是觉得好,回头带些去好了,小弟这儿别的没有,茶还是管够的。”李贞也端着茶碗饮了一口,轻描淡写地说道。
“哦?那敢情好,呵呵,还真得多谢八弟了,哈哈,想来哥哥也能有口福喽,嘿嘿。”李泰嘿嘿直乐,宛若真儿个陶醉了的一般,只是那笑声怎么听怎么令人不舒服。
“四哥说笑了,以四哥的能耐,便是贡茶也都喝腻了,怎看得上小弟这儿的野茶,不过嘛,这茶虽野,却也别有一番香气,四哥您说呢?”李贞不动声色地回了一句。
“哈哈,那是,那是,唔,哥哥今儿个来倒不是为了喝茶而来的,是想向八弟要个人。”李泰说到这儿,脸上的笑容立时不见了,一双眼中精光乱闪,死盯着李贞不放。
要个人?哈哈,看样子消息已经传到这小子耳朵里去了,嘿,接下来可有热闹看了!李贞心中甚是得意,无他,老四安排在“旭日”中的那几个暗桩早被李贞查了出来,如今反倒成了李贞利用的棋子,严密监视之余,一些个似是而非的消息不断地通过这些个暗桩传到了李泰的耳中,对于李泰要什么人,李贞自然是清楚得不得了,不过自然是不会就此点破的,反倒是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道:“要人?四哥说的是甚子?莫非瞧上了小弟府中那位侍女?”
“侍女”二字一出,顿时将李泰给狠狠地噎了一下,他虽好色,却也不可能好色到要自家兄弟府上侍女的地步,明知道李贞这是骂人不吐一个脏字,却因着有求于李贞,也不敢就此发作,咬了咬牙道:“八弟说笑了,那人不是甚子侍女,而是名须眉大汉,嘿嘿,本王要此人将派大用场,不知八弟肯否?”
“哦?小弟手中真有四哥要用之人?那倒是奇怪了,不知四哥要的是谁?”李贞揣着明白装糊涂地问了一句。
“刘、七!”李泰一字一顿地将刘七的名字报了出来。
妈的,这小子还真是心急,连掩饰一下都不懂,直通通地就说将出来,如此一来,岂不是将他自个儿的暗桩子给卖了,哈,妈的,还真是个废物!李贞心中虽叨咕个没完,可脸上却一副犹豫不定的样子,皱着眉头,装出一副沉思的样子,始终没有开口说话,李泰也不再开口,只是死盯着李贞不放,厅堂之内立时冷了下来,一股子诡异的气息油然而起……
第一百一十五章敲完太子敲老四
李泰能知道刘七一点都不奇怪,那不过是李贞有意放给李泰的消息罢了,实际上,就算李贞不放出这等消息,再过上些时日,以一帮子兄弟们的能耐,或迟或早都能查得出碾庄唯一幸存者是何人,不单是一起子兄弟们,便是太子那头如今也在追查那名冲出了碾庄的幸存者的消息,只是因着时间的关系尚未有进展罢了,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刘七的身份迟早都是要暴露的,这一条便是李贞也无法瞒得下去。
刘七是枚棋子,一枚能在京师里搅起惊涛骇浪的棋子,可也是柄双刃剑,一个不小心就是伤人又伤己,如何用好这枚棋子绝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为此,李贞与两大谋士可是整整议了一夜的功夫,将方方面面都算计过了,这才定下了条驱虎吞狼之策——利用李泰急于扳倒太子的心态,巧妙布局,来达到一箭三雕的结果。
以李贞一向护着手下的性子,本不打算让刘七去冒险,原想着让刘七改名换姓,将其送到大草原上隐居起来,可问题是刘七自己不愿意,无他,刘七想要报杀母之仇,无论李贞怎么劝,他也始终不肯放弃,自愿充当一枚棋子,只求能扳倒太子,为碾庄的乡亲复仇,这令李贞感动之余,也不得不更加谨慎,他可不想刘七由一枚棋子变成了弃子。
人是要给的,否则李贞也不会将消息传给李泰,不过却得讲究时机,此时还不到打出刘七这张牌的时候,再说了,没有从李泰身上敲出相应的代价,李贞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地就将人交了出去,不单是代价问题,更主要的是不能让李泰起了疑心,否则只怕会弄巧成拙,故此,李泰一提出要刘七,李贞并不急着表态,只是一味地做出沉思状。
“八弟,行不行,给哥哥一句实的!”眼瞅着李贞半天没吭一声,李泰沉不住气了,绷着脸追问了一句。
妈的,老子欠你的啊,你个狗日的,要人可以,拿好处来换。李贞心里头对李泰的霸道着实看不怎么顺眼,不过却也不会就此发作,看了李泰一眼,淡淡地一笑道:“行,四哥既是要人,小弟哪有不给之理。”
一听李贞肯给人,李泰顿时笑得嘴都歪了,哈哈大笑地道:“好,这才是本王的好八弟,好,哈哈……”
嘿,你小子得意得太早了罢,到时候有得你头疼的!李贞一见李泰那副得意忘形的样子,顿时暗自冷笑不已,不过脸上却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道:“四哥,人呢小弟是可以给,不过……”
刚起了兴头的李泰一听到“不过”二字,顿时沉了下来,知道不可能无条件地要李贞交人,脸皮子抽动了好一阵子之后,死盯着李贞道:“八弟有何为难之处尽管说,只要哥哥能办得到的,一准不含糊。”
嘿嘿,就等你这句话了,哈,有竹杠可敲,不敲白不敲了!李贞心中爽得很,可脸上依旧是那副为难的样子道:“四哥,您是知道的,小弟才刚开府建衙,虽说府中空缺不少,可依着小弟的门客却更多,着实不怎么安排得过来,唉,还真是让小弟头疼的,叫四哥见笑了,呵呵,小弟听说刑部那头似乎尚有些空职,不知四哥能否帮着递递条子,也好让小弟手下那些个门客混个出身?”
按唐制,六部中也有等级之分——吏部、兵部为上行部,礼部、户部为中行部,至于刑部、工部则为下行部,上行部的地位要高过中、下行部,刑部在六部中属于下行部,虽是人数最多的一个部,却素来不怎么受重视,刑部尚书芩文本正是李泰的铁杆拥护者,历任刑部尚书多年,可以说刑部大半人手都是李泰的人,若是李泰要想往刑部塞些人手,不过就是几句话的功夫罢了,最多也就是到吏部去转个圈,打声招呼便算成事,现如今李贞要往刑部塞人,对于李泰来说,这可是明目张胆地往自个儿的地盘里掺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