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了,真的是急了!激战中的高恒颇有些子又急又气,他可没想到今日这场小规模的遭遇战会打得如此之艰难,更没想到处于绝对劣势的薛延陀骑兵竟然会如此之坚韧,明明已经势穷力竭了,却兀自死战不退,拼死地缠着唐军不放,眼瞅着战事激烈之下,己方的伤亡也逐渐在增加,高恒更是心急如焚,可又有些子无可奈何,无他,此时双方兵马已然混战在了一块,别说队形了,便是想要集合起百余人规模的小队伍都难得很,战略战术自是更加无从谈起,两军的将士们只是凭着个人的勇武在厮杀着,以命搏命的打法屡见不鲜,双方士兵同归于尽的场景比比皆是,在这等苦战之下,饶是高恒智谋过人,也没个施展之处,只能是咬着牙拼命地厮杀着,就看哪一方最先顶不住败退下去了,好在此时唐军握有相当的优势,倒也不至于会败下阵来,只不过一场惨胜却不是高恒想要的结果。正自心焦间,高恒突然发现战场前方不远处一名身材魁梧的薛延陀千户长正领着数十名薛延陀骑兵凶狠地大杀四方,顿时心头火起,怒吼了一声,打马向那名耀武扬威的千户长杀奔了过去。
“杀!”高恒怒吼一声,手中的大铁枪猛地一个突刺,将一名冲上前来的薛延陀骑兵挑落马下,顺势横着一扫,将两柄劈将过来的弯刀挡开,一拧马头,避开了前方一具战马的尸体,而后旋风般地打马冲入了乱军之中,手中的大铁枪左挑右抹,接连将几名薛延陀骑兵挑杀于枪下,然则却很快便被四名薛延陀的百户长团团地围在了中央,四柄弯刀左右交叉地封死了高恒的闪躲路线,大有将高恒乱刀分尸的架势。
好个高恒,面对着如此之险境,竟无一丝一毫的惧色,大吼一声:“汰!”手中的大铁枪一个横扫,将右侧袭来的两柄弯刀挡飞上了半空,接着身子一倒,一个铁板桥,让过了左侧劈杀而来的一刀,而后猛地一起身,顺势将手中的大铁枪一挑,将迎面冲来的那名百户长挑上了半空,脚下一踢马腹,猛地一个加速,让过了其余三名百户长,径直向那名正大杀四方的千户长杀了过去。
那名勇悍至极的千户长正是禄固哈,身为汗庭亲军指挥官,禄固哈的个人武艺自是极为了得,更兼为人刚烈,尽管此时己方已然处于绝对的劣势,伤亡惨重之下,原本五千的兵力到了如今早已折损了近半,可只要后方没有吹响撤兵的号角,他就绝不肯就此败退回去,这不光是个人的荣誉感使然,更是关系到全军的士气问题,在他看来,哪怕是亲卫军全军覆没,也算是对全军士气的一种振奋,是故,禄固哈狂吼着,酣斗着,拼命地厮杀着,给己方的骑兵们做出个最佳的榜样,待得见到高恒气势如虹般地杀将过来了,禄固哈并没有选择退缩,而是奋勇地迎上了前去。
“杀!”
“看抢!”
禄固哈与高恒两人几乎同时暴吼了起来,双抢并举,凶狠地硬碰了一击,但听“砰”地一声巨响,火花四溅,两人同时觉得双臂一阵剧颤,虎口发热,手中的钢制长枪竟被对方的力道弹了开去,大惊之余,这才发现对方之力量竟然不在自己之下,自是不敢怠慢,各自收枪回撤,打马盘旋,相互凝视了一眼,再次向对方杀了过去。
高恒的力量在唐军中算是佼佼者之一,但却不是以力量著称,毕竟安西唐军中除了李贞之外,尚有王胜、陈武等数人的力量还在高恒之上,然则其经李贞亲授的枪法却是军中诸将里的楚翘,此时见禄固哈的力量不在自己之下,也就不再打算以力取胜,眼瞅着禄固哈快马杀到近前,立时暴吼了一声“汰!”手腕一抖,出手便是一招“百鸟朝凤抢”,但见枪花灿烂间,虚实不定,如幻似真般地向着禄固哈罩了过去。
禄固哈身为薛延陀军中有数的勇将,本也是以枪法闻名,先前与高恒硬碰硬了一回,没能占到丝毫的便宜,自是也起了以巧取胜的心,此时见高恒这一枪变化莫测,心中便是一凛,不敢怠慢,同样是暴吼了一声:“杀!”手臂一振,手中的钢制马槊猛地一颤,同样是数十朵枪花喷薄而出,赫然是草原枪法中有数的杀招“幻枪术”,此招虽与高恒所使的“百鸟朝凤枪”招法不同,发力的方式也有所区别,可本质上却并无太大的不同,都是虚实变幻中带着杀招的强招。
两员大将这一出手,顿时带起了一片强烈的枪啸声,嗡嗡作响中枪花灿烂不已,煞是好看,若是有旁观者在,一准会被这两人的抢招弄得头晕目眩,然则对于交战的双方来说,却没那个闲情逸致去欣赏对方抢招所造成的美景,各自小心凝神地寻找着对方抢招里的破绽所在,只可惜尚未有所发现,两大强招便已迎头撞在了一起,但听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之中,两员大将手中的钢抢硬生生连续撞击了数十击,各自都被震得手臂发麻,全都忙不迭地打马冲过交手区域,在不远处各自勒马回转,心下都是一片的骇然。
高恒自出道以来,尚未遭遇过在枪法上能与其较量的敌手,当初伏葵也算是把好手了,一样在其枪下吃了大亏,此时连续两个照面都没能击败禄固哈,心中佩服对方勇武之余,豪气陡然间蹿升了起来,手中的大铁枪一摆,大吼一声:“再来!”话音一落,再次向着禄固哈杀了过去,与此同时,打出了火气的禄固哈也不甘示弱,同样一声长啸,纵马向着高恒扑击了过去,一场恶斗再次开打了。
禄固哈乃是薛延陀这支亲卫军中的第一猛将,他这一被高恒缠住,原本尚能跟唐军打得难解难分的薛延陀汗庭亲卫军立马就有些子支撑不住了,无他,唐军本来就占据一定的优势,无论是士气、兵力还是个人的武艺都比薛延陀亲卫军强上一些,更何况唐军阵中除了高恒之外,还有陈武这么个强手在——陈武原先并没有怎么出手,只是领着百余亲兵在战场的后头观敌瞭阵,最多也就是出手将那些个不长眼跑到近前的零散薛延陀骑兵斩杀于枪下,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等候着最佳的出击机会,此时一见场心处空出了一小块的地盘,又见高恒正与先前在阵中往来冲杀的敌军猛将单打独斗,心中一动,知晓破敌的机会到了,自是不再迟疑,一摆手中的点钢枪,大吼一声:“跟本将上,杀贼!”话音一落,率部向着乱军中杀了进去,但见陈武出枪如轮,所过之处,竟无一合之敌,敢于挡在陈武面前的薛延陀骑兵纷纷惨死在其枪下。
陈武这一发威不打紧,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本就已无力支撑的薛延陀汗庭亲卫军再也无力抗拒唐军的凶狠攻杀了,便是连自家主将都顾不得,纷纷纵马脱离了战场,向着百余仗外的本阵狂奔而去,正与高恒杀得难解难分的禄固哈一见大势已去,再也没了先前死战的勇气与决心,虚晃一枪,拔马便逃。他这一逃,原先尚在苦战着的部分薛延陀亲卫军自是也没了接着战斗的勇气,各自拼死摆脱了唐军的纠缠,跟在禄固哈后头狼狈鼠窜而去,丢盔卸甲、溃不成军。得势不饶人的唐军铁骑丝毫也不理会远处严阵以待的薛延陀大军,尽自驱赶着溃兵向前奋勇冲击,大有借溃兵一举冲乱薛延陀本阵之架势。
一见到汗庭亲卫军败退了回来,始终不动声色的阿鲁台终于所有动作了,冷冷地瞄了眼追在溃军之后的唐军铁骑,一举手,沉着声下令道:“弓箭手准备!”竟是打算将唐军铁骑连同溃兵一道射杀当场了,只可惜还没等阿鲁台下达放箭的命令,清水河南岸的唐军阵列中便响起了一阵凄厉的号角声,生生将阿鲁台的命令打断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清水河会战(二)
军队讲求的就是令行禁止,唐军本阵中凄厉的号角声刚一响起,原本紧追薛延陀溃兵不舍的唐军铁骑立马毫不犹疑地返身向后撤退,径直撤过了浅浅的清水河,回到了本阵之中,只留下血战过后的清水河北岸一地的狼藉,这一场小规模的冲突以唐军大胜而告终——双方同等兵力出战的情况下,唐军死伤近千人,却整整斩杀了两千八百余薛延陀汗庭精骑,这等战果令薛延陀二十余万大军士气顿时为之一挫,黑鸦鸦的十数个方阵中竟无一丝的声响,唯有沮丧的气息在不断地蔓延开来。
士气可鼓不可泄,这个道理阿鲁台自是清楚得很,原先他打算将唐军铁骑连同自家溃兵一道干掉,怕的就是己方的士气因初战失利而受损,这才不惜以自家溃兵的性命为祭品,一来是给唐军一个沉痛的教训,二来也是为了明令军纪,毕竟汗庭精骑是擅自撤离了战场,斩杀溃兵也算是给全军将士一个警告,至于其三么,阿鲁台也有着自己的私心在,无他,这支汗庭亲卫军乃是拔灼的私军,出于某种目的,能除掉的话,阿鲁台是绝对不会手软的,此时能在战场上名正言顺地除掉这支亲卫军,阿鲁台又哪会讲甚子客气,只不过阿鲁台没想到唐军的号令会来得如此之果决,令阿鲁台的算盘彻底落到了空处,眼瞅着唐军铁骑扬长而去,阿鲁台扬着手犹豫了好一阵子,终于还是强行压制住了心头不断涌起的追杀之冲动,冷着脸端坐在马背上,眯缝着眼,继续观察着唐军本阵的一举一动。
阿鲁台并非不想将这四千多唐军精锐铁骑留下,只是不想因小而失大罢了——就在唐军收兵号响起的同时,唐军本阵也开始缓缓往前压上,似乎有立刻展开攻击的迹象,在没有搞清李贞的战略意图之前,阿鲁台实不想自乱阵脚的,这会儿若是光顾着吃下那四千余唐军骑兵,万一被李贞抓住战机偷袭一把,闹不好就会整出大麻烦来——阿鲁台手下这二十余万兵马来源太杂了,既有西突厥大汗俟斯萨度设的三万三千余兵马,也有薛延陀汗国内仆固、回纥﹑同罗﹑拔野古等各族兵力七万余人众,至于薛延陀本族的精兵也就只有九万多一些罢了。军中构成一复杂,调度起来的麻烦得很,更何况那些小部落兵打打顺风仗可以,一旦战事不利,逃起来比谁都快,这可是有着无数的先例的,故此,阿鲁台摆出了副防守的阵形,宁可让唐军先攻,也不愿己方先动,而今阵势已成,阿鲁台自是不想因贪吃那点儿唐军骑兵而导致己方的阵型发生混乱。
攻肯定是要攻的,战事既然已经开始,自是没有半途而废的理儿,只是该如何个进攻法罢了,这一点李贞心中有数,很显然,让陈武率骑军强突绝不是个好办法,别说不见得能冲破严阵以待的薛延陀军阵,就算能冲动敌方阵脚,李贞也不会拿陈武所部去做这等事,无他,代价太大了,接下来还有数场硬仗要打,李贞实无法承受骑军遭到过重的折损,是故,一发现汗庭亲卫军败退,李贞立马下令全军压上,造成即将发动攻击的架势,以迷惑阿鲁台,同时下令吹响收兵号,掩护陈武所部顺利地撤回了南岸,只不过李贞也没想到就这么个撤兵令,却救了陈武所部全军,着实是侥幸得很。
“殿下,末将无能,让殿下受惊了。”陈武与高恒并肩纵马冲到了已然停在河岸前不过二十余丈的本阵中,各自上前给李贞见礼。
李贞扫了眼两员爱将,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随口吩咐了一句道:“归队,抓紧时间休息,去罢。”话音一落,也不再管二将如何调整人马,轻皱着眉头,默默无语地看着北岸的薛延陀军阵,思索着打开僵局的办法,良久之后,眉头一扬,将林承鹤召到了身边,低声地吩咐了一番。须臾,唐军阵中凄厉的号角声再次响了起来,两个各伍千人马的唐军方队开始渡河,速度并不快,只是缓缓地涉水而过,并没有即刻发动冲击,反倒是在北岸背水停了下来,更令薛延陀大军意外的是——这两个方阵的骑兵竟然下了马,布置出草原民族最熟悉的五出梅花阵,居然在离薛延陀大军不过百丈不到的距离上背水就地防守了起来,与此同时,人数约两千的一支小部队赶着驼满了各色杂货的骆驼也渡过了清水河,没等薛延陀大军决定要不要发起攻击,唐军已然目中无人地在北岸开始搭建弩车、投石机等大型攻防用具,甚至分出部分人手竟搭建起浮桥来了,好一派旁若无人的忙碌之景象。
是可忍孰不可忍!尽管草原汉子们都知道唐军战斗力强大,可也没强大到能漠视草原英豪们的地步,眼瞅着唐军如此目中无人的嚣张气焰,自是人人气愤不已,虽不敢无令出击,可噪杂的骂声却骤然在军阵中响成了一片,纵然不少将领出言高声喝止,却也难以平息军中的骚动之情绪,可阿鲁台却似没见着军中的异动一般,依旧不言不动地立在中军阵中。
“阿鲁台老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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