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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增税的文告贴出去后,人们变得气愤起来。在管家上街的时候,他们把管家围住了。人们的笑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失望和愤怒的脸,他们聚在新贴的文告下面,有几个地方的文告甚至已经被撕掉了。现在的事情变成了,长官府在增加税率,我们正在想方设法和老百姓争夺粮食。人们当然不会同意了,他们把管家围起来,七嘴八舌地质问他,管家被问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还是几个士兵把管家从人群里解救出来的。
人们把管家一直跟到长官府门前。
带兵官拦住了那些人,带兵官拍着自己的枪把对聚集起来的人们说,大家回去吧,回去吧,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
人们不愿意离开,他们想着,也许坚持一下增税的文告会被撤消的,地方上已经多年没有因为税务发生过纠纷了,既然减税的命令能够被收回,那增税的文告也能够被撤消。人们嚷着要见大少爷,要见管家和珍太太。
我们家的大门被围了起来,村子里的闲人全部来了,他们知道长官老爷到首都去了,他们只是想质问,为什么长官府的命令可以朝令夕改呢?一些胡须花白的老人坐在人群的最前面,他们是村子里有威望的老人,老人们用嘶哑的声音告诉带兵官:我们是为了捍卫地方长官的神圣而来的。
带兵官在士兵的簇拥下说,长官家的神圣难道需要你们来捍卫吗?
老人们对带兵官的揶揄毫不在乎,他们将苍老的手臂放在胸前,对着教堂的方向做出向天祈祷的样子,干瘪的嘴巴蠕动着,然后才说,上帝会原谅一个卤莽的人的无知的。
带兵官再一次拍响了他腰间的那把枪,他的士兵也学着他的样子一起摔动着长枪,一片哗啦啦的响声。带兵官在那壮观的声音中站在高处对人们说,你们这是闹事知道吗?为了几粒粮食到仁慈的长官家的门前闹事,这传出去会让人笑话的,外人们会因此说我们的长官老爷是个贪财无能的老爷,可是你们的粮仓里并不缺少粮食,你们吃得比任何一个领地上的人都要好,如今,除了首都,我们这里已经是全国最富裕的地方了,你们的幸福生活被很多人羡慕,可是你们还是不知足。
人们安静了下来,我敢保证,带兵官的话打动了他们,有人准备离开了。
随即,带兵官让士兵们撤开,他也不再拍打他的枪。他笑着对坐在地上的老人说,难道你们还觉得长官家失去了神圣吗?
老人们也被带兵官的话打动了,颤颤巍巍地起身拨开人群走了,其他人于是也跟着离开了。
事情就这样得到了解决。
在带兵官劝说人们离开的时候,管家正躲在门后,看到人们离开后,他长长地吁了口气。
管家回到院子的时候,碰到了我的嫂子木亚,他刚想张口说话,挺着肚子的木亚却给了他一巴掌,这个木棉寨子的女人,她毫不客气地在院子中央当众给了管家大人一巴掌。管家捂着脸沮丧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有人说,管家老爷的鼻子被大少奶奶打出了血,血把管家衣服的前襟染红了。
管家被打的消息传到了珍太太那里。珍太太平静地对人说,聪明人也有挨打的时候,不过挨打能叫一个人变得更聪明。珍太太装作没听说过这件事一样安心,在后花园整理她那些花草。
可是打人者木亚却并不这么想,她在给过管家耳光之后去找珍太太了,她一屁股坐在后花园的椅子上。木亚忘记了,后花园可不是她能够随随便便进来的地方。珍太太没有和木亚计较,相反的是,珍太太走到木亚跟前,心平气和地说,大少奶奶生气了吗?是谁惹得大少奶奶不高兴了呢?
木亚看看珍太太,她说,太太,降税的命令并不是大少爷下的,那是管家的主意。
珍太太笑了,说,这事情已经过去了。
木亚说,可是外面的人并不这样认为。
珍太太说,老爷并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怪罪二位少爷,大少奶奶在担心吗?
木亚嘟着嘴巴,看着珍太太说,管家的主意影响了大少爷的声望。
珍太太又一次笑了:大少爷的声望谁也影响不了。
木亚想了一会说,真的吗?
珍太太说,真的。
木亚的脸上有了开心,她说,我爹以前总说珍太太是长官府里最好的女人了,我爹让我处处跟着太太学习呢。
珍太太说,你现在和你爹一样会说话了。
两个漂亮的女人坐在一起,这一次她们没有争吵,而是温和地坐着。一个是名义上的母亲,一个即将成为真正母亲。珍太太抓住了木亚的手,笑吟吟地,她是母亲,她要向年轻的女人木亚表示自己的大度和关爱。从远处看,她们显得无比亲密,珍太太向丫鬟招招手,丫鬟拿着一篮梅子过来了,珍太太亲自把梅子剥皮,然后再把剥掉了皮的梅子送到木亚嘴边,轻声地说,这是我从首都带回来的梅子,我们这里是没有的,大少奶奶尝尝吧,
木亚把梅子吃完了,她舔着嘴巴,她还要。
第三部分 … 怀孕的女人要多睡觉
第三部分 … 怀孕的女人要多睡觉 木亚一连吃了六个梅子,吃饱梅子她就把刚才的事情忘记了,她在别人的搀扶下从椅子上坐起来,出去了。医生曾经告诉她,怀孕的女人要多睡觉,她去睡觉了。
那一天木亚只睡到一半就醒来了,她是被自己肚子里面的疼痛惊醒的,她睁开眼睛说,我是不是要生了?肚子疼。
丫鬟急忙去请医生。
一会儿后,医生说,大少奶奶还没到生产的日子,大少奶奶是闹肚子哩。医生开了一些药就走了。
奇怪的是,直到晚上大少奶奶肚子里的疼痛也没减轻。她在床上呻吟,手捂在高高隆起的肚皮上,冷汗不停地往外冒,医生又一次被叫了去。这个医生是我们家的专用医生,从他往上算起的话,他们家已经有五代人在长官家做专职医生了。医生为木亚做了新的检查,他掐着手指认真地算了半天,最后说,大少奶奶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患上痢疾了。他看起来对自己的判断没有多少自信,不断地掏出听诊器在木亚的肚皮上听诊。我以前玩过听诊器,把听诊器放在肚子上的时候,能听到肚子里的响声,骨碌碌哗啦啦,让我想起下雨的时候很多虫子在泥浆里滚爬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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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医生并没有听出其他新的问题,他只能开出治疗痢疾和一些止痛的药方。
木亚吃了药,就睡着了。
事情是这样的,木亚因为吃多了梅子而闹肚子了。我们那里有句谚语:梅子树下埋死人,意思就是说,梅子不能多吃。一连几天木亚都不能下床,恶心、呕吐,不断需要丫鬟将便盆塞给她,肛门里涌出的是全黄|色的稀水,臭气熏天。木亚被那臭味熏得头晕,麝香被放在屋子里的各个角落,可是香味遮不住臭气,香味和臭味夹杂在一起。为了逃避这种难闻的气味,木亚只得不停地更换房间,她虚弱之极,被折磨得憔悴不堪,脸上褐色的孕妇斑更加明显,皮肤泛青,眼睛惺忪地肿胀起来。
木亚大喊着,他要医生,表情痛苦地叫着我哥哥的名字,叫着她的父亲木棉寨主。她把杯子砸在墙上,杯子碎了,碎片溅开在房间,后来我就听到了她的哭声,她坐在便盆上哭泣,整个院子的人都听到了她的哭声。奴仆们躲在墙角笑:大少奶奶因为痢疾哭了。
木亚患上痢疾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珍太太那里。
珍太太让人给木亚送了一些药过去,黑色的药粉,包在米黄|色的粗纸里面,散着怪怪的味。珍太太说,还记得去年冬天那个化缘的尼姑吗?她走的时候留下了一些药,全是寺庙里的人用的,寺庙的东西最干净,这是专门治肚子痛的药。
丫鬟把药熬好了给木亚送过去。丫鬟说,大少奶奶,这是珍太太叫我给您送来的,说是特灵的。木亚从床上爬起来,一仰头就把一碗药喝完了。
后来丫鬟向珍太太传过话来说,大少奶奶吃了珍太太的那些药,肚子不疼了。
珍太太说,难道佛祖还会欺骗我们吗?
这一天早上,我早早地就醒来了,我是被院子里哥哥的咳嗽声吵醒的,以前我总是在黎明的睡梦中被我爹的咳嗽声叫醒,现在轮到被哥哥惊醒了。我听到哥哥狠狠地吐了口痰。夏末的早晨,鸟儿喧闹着,细风从窗子里飞进来,清爽舒服。我在床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这个懒腰把我的睡眠彻底赶走了,我已经养成了每天早上醒来伸懒腰的习惯,没有这个懒腰,我就不能清醒。伺候我的丫鬟就是通过我伸懒腰的声音来判断我是否起床的。
我洗了脸,去餐厅吃早餐。
今天,餐厅里显得很冷清,只有我和珍太太在,木亚因为虚弱还在睡觉,哥哥出去了,谁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早餐被端上来之前,我和珍太太分坐在餐桌两边,餐桌很大,上面摆着丫鬟刚从后花园采来的花朵,花上还带着露水。
餐厅是个圆形的屋子,里面摆着一张圆的餐桌,平常吃饭的时候,我爹和珍太太坐在餐桌对着餐厅门的位置上,我和哥哥则分别坐在他们两边,通常是哥哥挨着我爹,而我坐在珍太太这一边。我们每人都有自己的椅子,我们从来不会乱坐椅子,这是珍太太规定的,珍太太说那些有身份的人都是这样的,人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东西。为了好区别,我们每人的椅子上都有颜色各异的软和垫子,我爹的垫子是蓝色的,珍太太的垫子是紫色的,而我和哥哥分别是白色和黑色的。夏天不用垫子的时候,我们就把软和的垫子换成单垫。
早餐上来了,粥和包子装在洁白的瓷盘里。这些瓷盘是我们专程从另外一个地方买来的,是专门定做的,每个盘子上都刻着我们家的姓氏。和其他有钱人不同的是,我们更喜欢简单而实用的餐具。
珍太太把她从首都带回来的留声机打开了,我们吃饭的时候留声机在唱歌。留声机传出来的歌声怪怪的,那些唱歌的人都像被捏着嗓子一样。我抬头看看坐在桌子那边的珍太太,今天她坐在我爹的位子上,脸上恢复了红晕,神色看起来比昨天好多了。
我们一言不发地就餐,餐厅里除了留声机传出的歌声,就是我咀嚼和下咽食物的叭喳声了。珍太太注意到了我进食的声音,她看了我一眼,我端起碗正憋着气准备把粥喝完呢。我向她做出了一个笑的表情,珍太太握着汤匙也给了我一个笑的表情,她说,老爷吃饭的时候也有声音的,你们父子在这一点上是一样的。于是,我就真地笑了,不加掩饰。
吃完早餐,一天算是正式开始了。太阳从东方的远山之间露了出来,红彤彤的,脸盆那么大,热气开始慢慢从地下扩散开来。街道上那些店铺门前的白色遮凉帐篷也搭了起来,狗在逐渐逝去的凉意中疯狂地追逐,把自己玩得气喘吁吁的,孩子则光着屁股在街口玩耍,嬉笑吵闹,身上满是泥巴地在软和的土地上摔跤,一群人围在他们周围。最后,被压在身下的孩子因为输掉比赛哭了,孩子的母亲听到哭声跑来了,她伸出有力的手一把将孩子从地上拉了起来,拧着孩子的耳朵把他牵回了家,赢了的小家伙趾高气扬的在人群里等待下一个对手,他骄傲的父母正在不远处面带笑容的叫着他的名字。
这是一个平常的日子,一切如常。
第三部分 … 不在乎姑娘是否是Chu女
第三部分 … 不在乎姑娘是否是Chu女 我今天的事情是去位于村子南面五十里的紫仓寨子走一圈,那里的寨主早就约我去他们那里看看了,紫仓寨主总对我说,紫仓寨子随时准备着迎接长官家的二少爷。老实说,没有人不喜欢别人的恭迎,事实上这几年里不断有债主邀请我到他们的寨子去,不过我总是懒于跑远路,我已经拒绝过多个寨子的邀请了,我不愿意在没有长官老爷命令的情况下到下面的寨子里去,那样会引起别人误解的。不过今天我可以去了,是珍太太叫我去的,珍太太现在代表的是长官老爷。
珍太太对我说,想到下面去就去吧,没看见大少爷总是在下面的寨子的吗?
珍太太还说,有时候太谨慎了也会叫人说闲话的,人们会觉得你深不可测,那样你就只能像一只孤独的老鹰一样总是盘旋在人们头顶,而做不了叫人甘心情愿臣服的王,二少爷,你和大少爷都是天生的王。
于是我就带着几个士兵去了紫仓寨子,我们骑着快马半天就到了那里。因为我的到来,紫仓寨主惊喜不已,他当时就命令下去,全寨的人都出来欢迎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