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哥儿待门合上了,方看栾哥儿一眼:“李公子,论起来我是没甚麽因由说这些的…但是,总是令人心中不快。”
栾哥儿眯着眼睛:“你以为是我叫人看着你?我可没那功夫。说句不好听的,你打开始也不是我买的,你是薛大官人买来的相公;你有本事撺掇起来了,我也无话可说,横竖是薛大官人的买卖不是?不过我当真喜欢你,舍不得你这般送往迎来的过一辈子,这便找了个可靠的来看看你,你今日有这些,我是得不着一分银子的,我亦是不要的,我就盼着你过得爽利些,我看着也高兴。”
“李公子…”春哥儿叹口气,心知他说得也是实话,“既是好人家,又何必叫人看着我呢?”
栾哥儿只是一笑:“别说是你这麽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了,就是薛呆我都不放心呢!”
春哥儿一愣:“啊?薛大官人…”
“嗨,这个有功夫再和你说。”栾哥儿摆摆手,“倒是你,今儿要不是我恰巧在跟前儿,你可就糟糕了。我问你,昨儿夜里是不是秦羽飞在这儿?”
春哥儿一想定是赖不过的了,这便点头:“是。”
栾哥儿一跺脚:“哎呀呀,你这真是…叫我怎麽说你啊!这可是杀头的罪啊!”
春哥儿哭笑不得:“这有甚麽?又不是女的背夫偷汉要抓去——”
“这可比那怕人得多!”栾哥儿一瞪眼,这就贴着春哥儿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春哥儿立时瞪大眼睛看住栾哥儿,半晌说不出话来。栾哥儿一拍手:“你说说,你说说!这还好今儿是遇着我在,不然,可怎麽办?”就又看着他道,“春哥儿,你可想清楚了。”
春哥儿看着他,幽幽叹口气,转头看着窗外:“李公子,我又何必想?这事儿本就不由我。”
栾哥儿看着他,也不觉叹了口气,心里却是盘算起来。有些慌乱,却也有些激动,心道这普天之下竟有能给皇上戴绿帽子的,这可真是…大大的有胆量!
栾哥儿便又细细问了春哥儿来龙去脉,春哥儿心中本是苦闷,眼目下也无别的法子,索性和盘托出,也正是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了。栾哥儿细细听着并不插话,心中却是感叹,这人之所衷,莫不过是一个情字。这便有些怜惜春哥儿,因道:“好春哥儿,你且好生答我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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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子请说。”
“这个秦羽飞,便就是你痴痴等的人麽?”
春哥儿微微一怔,随即苦笑:“若然不是,我便是死了也没法子说的。”
“这可不好混说的。”栾哥儿想了想便道,“要依着我说,这事儿便还有三分转圜余地。”却又正色道,“但春哥儿你要老实答我一句话,这可关系你我姓名呢!”
春哥儿看着他便颔首道:“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那你可还喜欢那秦羽飞?”栾哥儿便抬起头来,定定望着他道。
春哥儿一愣,却是苦笑了。
诸位看官,预知这春哥儿答了甚麽,栾哥儿又将行何等癫狂之事,咱们下回“巧计不觉难上难 聪明反被聪明误”再说。
插入书签作者有话要说:看官们,咋都不说话呢?小老儿纵是说的不好,也求您砸个场子哇。。。摇扇委屈退。。。
第六十回
词曰:
知君非一日,只盼朝夕对。怎奈人间事,如影偏零碎。初一不得见,十五难得全。月落日又生,便是容憔悴。
诸位看官,上回书说到皇上本是气冲冲去找春哥儿,谁知三言两语叫栾哥儿打发了,这便又气又急回了宫里,一时间晚膳也用不下,只管长吁短叹。一边儿想着春哥儿无辜叫自个儿冤枉了,心中定是又痛又恨,另一边儿却也半信半疑,这就叫了锦衣卫的人来询问。可问来问去也只晓得昨儿夜里确实冬景儿在,春哥儿在,那个男的也在。比起早些时候儿来,又探得了那个男人不是旁人,却是新科榜眼。如今在户部在任职的秦羽飞。
皇上一听是秦羽飞,脑子里就冒出当日宴席上那个人来。长得倒也不差,只是,心里头儿终究是有些不痛快的。偏又说不得问不得,这便连连踱步,哀声叹气。
正在惆怅之时,就听外头儿公公喊了一声:“翰林院侍讲李栾见驾——”
皇上这就一个激灵坐起来,忙的往外头跑,这就和栾哥儿正正撞到一处,差点儿没一起摔下来。栾哥儿哎呀了一声看清眼前人,连忙扶他:“皇上?!哎呀呀,万死,万死!”
皇上好气又好笑,一摆手拉着他起身:“你倒是来了,可急煞朕!”
栾哥儿悄声一笑:“皇上别急啊。”
皇上这就微微颔首,拉着他转进后堂去,挥手喊退了左右方道:“怎麽说?”
栾哥儿看他面上着急不似假装的,这便跪下叩头道:“还请皇上恕罪,绕了臣的死罪!”
皇上一皱眉头:“你且直说!不可撒谎!”
栾哥儿连连磕头:“还请皇上见谅,臣万般无奈,只能告之春哥儿黄公子的…身份。”
皇上一瞪眼,栾哥儿忙道:“皇上,臣自知有罪,但罪臣恳请皇上想想,若是不说,这春哥儿皇上便是守不住的了。”
皇上一愣,就又颓然叹气:“可不是?”
栾哥儿这就跪着往前行到皇上跟前儿:“皇上啊,万岁爷,您且听我说一句,这春哥儿不过是个平民老百姓,皇上怀柔天下这臣无可厚非,但若看得太重,只怕对他和皇上您都不是好事儿啊…”
话音未落,就听外头太监侍女跪了下来,口里道:“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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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似是一愣,便起身往门口迎了一下,栾哥儿这就转过身去,冲着门口匍匐在地,口中道:“皇后娘娘千岁——”
一阵珠玉佩环响过,就听见一个娇柔声音道:“给皇上请安了,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又是悉悉索索衣襟之声,随着一阵暗香飘来。栾哥儿低着头只听见皇上道:“罢了,平身吧。”
“谢皇上。”
栾哥儿听着皇后也起了身,方垂目看着地上道:“拜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你便是李大人吧。快请起。”说着一双手含在袖子里,微微一扬着他平身。
栾哥儿立起身来,眼前顿时一亮。但见:
一袭常服显气度,龙凤珠翠冠乌发,大袖红衣霞帔灿,两条彩练绕过头颈,披挂身前下垂一颗金玉坠子,端的锦绣辉煌。下头儿是红罗长裙红褙子,通体端庄仪态。再看那眉眼之间,柳眉大眼,琼鼻红唇,微微露出点点白牙,分明是年轻佳丽,却又母仪天下、华贵不可言。
栾哥儿便起身恭立一侧,垂手不语,心里只琢磨着皇后这时候儿来,也不知为的甚麽,究竟是福是祸却也说不清了。
皇上淡淡道:“皇后怎麽今儿来了?”
皇后淡淡一笑,亲自奉了茶来:“臣妾听闻今日早朝散了,皇上只言折子留中人就不见了。臣妾担心皇上龙体违和,这才过来看看。现下皇上龙马精神,臣妾也就安心了。”
皇上咳嗽一声:“朕一直同栾哥儿在一处,你问他便是了。”
皇后便转过头来笑了:“这位便是李栾李大人吧,久闻大人之名,今日得见,果然是一表人才。”
栾哥儿心里将这不讲义气的皇上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却诚惶诚恐道:“皇后娘娘言重了,微臣幸得皇上错爱,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那麽,李大人,皇上这几日都做了些甚麽,吃得可好?”皇后微微一笑,眼睛里亮闪闪的。
栾哥儿琢磨片刻方道:“这几日为着京察的事儿,皇上很是忧心。太师并着各部侍郎大人们都想,皇上大婚已过,便是该亲政的了。皇上便也是为这个愁烦着呢…说起来,今儿的晚膳都没用过。”这就又叹气道,“皇后娘娘来了才好,奴才们请了几次,皇上只是为政事儿烦心,压根儿吃不下呢。”
皇后闻言似是松了一口气,转头看着皇上道:“皇上啊,如何勤政便也不该不吃饭啊。”
栾哥儿立即行到门边大声道:“着御膳房即刻送些皇上平日里爱吃的精细小点来。对了,皇上爱河莲子百合粥,别忘了。”外头儿太监应了一声,这就去了。
皇后满意的点点头道:“倒是难为李大人了。”
李栾忙道:“皇后娘娘言重了,这是臣的本分。”
皇上道:“皇后来,便是查探朕的麽?”
皇后一怔,栾哥儿忙道:“皇后娘娘也是关心皇上嘛,如此琴瑟和谐相敬如宾,方是我朝之福。”
皇后舒口气道:“李大人说的极是。”这便偷眼瞅了一下皇上,脸上淡淡泛起红晕来。
栾哥儿看在眼里,心上却是一动,这就道:“皇上也操劳了一整日,微臣先行告退了。”
皇上似乎有话要说,却又犹豫一下挥手叫他退下了。皇后却道:“臣妾这就去看看御膳房准备得如何了,顺道送送李大人吧。”
栾哥儿惊得差点儿跳起来,却见皇上冲他挤挤眼睛,只得硬着头皮道:“如此折杀微臣了。”
皇后只一笑,起身道:“也没甚麽。”
栾哥儿只得迟她半步赶在后头儿,转过身来愁眉苦脸看眼皇上,皇上却挤挤眼睛摆摆手,李栾只得心里叹气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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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在庭中,皇后不紧不慢不疾不徐看着花草:“李大人似是姑苏人氏?”
栾哥儿躬身道:“难为皇后劳神记挂,微臣正是姑苏人。”
“论起来,本宫祖籍也是姑苏。”皇后淡淡一笑,招了招手。
栾哥儿这就过去隔着袖子扶着她手道:“难怪皇后娘娘端庄贤秀,果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皇后一笑:“听说李大人一心为着皇上,倒是忠君体国呢。”
“可不敢,不过是臣的本分罢了。”栾哥儿小心翼翼,揣测着皇后的意思。
果不其然,皇后幽幽叹口气:“可是李大人啊,这皇上时常夜深了才回寝宫,也不管旁的事儿,这却是叫本宫心忧啊。”
栾哥儿心里一合计便道:“娘娘切勿担心,皇上勤政,只望尽早亲政,自然劳神些。整日里累得那样儿啊…唉,臣等是自愧不如。”
皇后看他一眼,似是估量这话几成可信,片刻方道:“李大人说的话,本宫自是信的,可怎麽本宫也听说皇上有时候儿出宫去呢?”
栾哥儿打个哈哈:“皇后娘娘切勿疑虑。皇上确是出宫,但为着体察民情罢了。”
“民情?那些官吏们整日上的折子还不够他瞧的麽?”
栾哥儿便叹口气:“皇后娘娘啊,您可晓得,这‘官’字两个口,一个说谎,一个圆谎。”
“原来如此。”皇后深吸口气便又笑了,“那李大人的两张嘴,哪一张说谎,哪一张圆谎呢?”
栾哥儿心里暗骂一句,这小娘儿好没道理,老子若不是看你是皇后,谁懒得理会你呢?面上却是恭恭敬敬道:“臣一张口替皇上说谎,一张口替娘娘圆谎。”
“放肆。”皇后啼笑皆非。
栾哥儿谄媚一笑:“皇上勤政,却又不想叫大臣们忌惮了,这才偶尔托言出宫玩耍;而娘娘关心则乱,臣自然得替您圆谎。只是臣粗鄙,忘了皇后娘娘是菩萨转世,哪儿用微臣多口?”
皇后一听这话便放下心来,深觉这栾哥儿知情识趣,难道皇上喜欢他。心想这栾哥儿日后指不定是飞黄腾达的,此刻便将他笼络在身边,亦是有好处的,这便笑道:“前两日方进了新鲜的果子,李大人是南方人,自然也晓得。这便叫宫女送些给你尝尝鲜吧。”说着转头交代贴身宫女送些到他住地去。
栾哥儿忙的跪下磕头:“皇后娘娘赏赐,微臣——”
“你就收着吧。”皇后呵呵一笑,“你常在皇上身边走动,纵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也当得起。”
栾哥儿心道:可不是?为了这皇上朝政不说,还得给他找相公娘子的,没把老子累死也算天见可怜的,吃你家娘子几个果子倒也不差。这便含笑躬身:“如此便多谢娘娘赏赐。”
看着到了院子口,皇后娘娘便道:“李大人进宫来,若是无事便也多来见见太后和本宫,陪着说说话,和我们说说皇上情况,也好叫我们安心。”
栾哥儿眼珠子一转便心领神会道:“娘娘且放心,无论是今次京察或是皇上起居,您是皇上发妻,太后是皇上生母,臣自当一体孝顺的。”
皇后这就笑了:“既如此,李大人公务也繁重,这便不敢留了。”
栾哥儿忙道:“恭送娘娘回宫。”这就候着皇后一行去了,这才起身出宫。一路上慢慢琢磨着往取月亭去了。
诸位看官,预知这栾哥儿如何行事,这京察便又是如何,咱们下回“草船借箭人骗人 狐假虎威人吓人”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