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夔忙的按住他:“好好儿说话,怎麽的就要走?我不是这意思——”
“我管你甚麽意思?”栾哥儿哼了一声,就又靠着垫子,“横竖我跟这儿是戳你眼睛,那些下人们也不待见我,都当我是丧门星专给你找麻烦事儿的。我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这就走了吧。难道,还非得人家提着扫帚来撵不成?”
薛夔连连跳脚:“这是哪个不长眼的龟儿子说的?看老子不打断他的腿!”
“是撕了他的嘴!”栾哥儿叹口气,“薛大官人,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我不想白领你这个情儿。”
薛夔一瞪眼:“我便是爱对谁好就对谁好,谁还能管着我不成?”
栾哥儿似笑非笑看他一眼:“这麽说来,大官人你便是当真要对我好?”
薛夔猛地一阵脸儿热,不好意思的抓抓头:“这,那啥…你喝药呗。”
栾哥儿呵呵一笑,将剩下的药喝完了,这便正色道:“大官人,我便问你一句话。”
薛夔也难得正经坐下:“你说。”
“大官人,你对栾三儿好,我心里明白。只是大官人,栾三儿不过是个寻常人,就怕受不起。”栾哥儿这麽说着,细细打量他神色。见薛夔慢慢皱眉,随即捏起拳头来。这就又道,“您是京里出了名的人物,何必与我裹在一处?免得日后人说起来,还当是我——”
“好你个栾三儿啊!”薛夔握紧拳头一下砸在榻板上,“我要怎样便怎样,谁管别人说甚麽?你倒好,一句话想轻飘飘的晃点我,我可告诉你,没门儿!”
栾哥儿心里一笑,面上却道:“可大官人,我就怕连累了你。”
“这又是甚麽混账话?”薛夔眨眨眼睛,“别是你真像阿盛说的,眼看着中了那甚麽科举的,要当大官儿去,便翻脸不认人了!”
栾哥儿心里骂足那阿盛千百遍,口里只道:“大官人,你看我是那样儿人麽?”
薛夔看着他,白嫩嫩的脸儿,细条条儿的手,忍不住头脑发热这就道:“不像…”
“那就对了。”栾哥儿甜甜蜜蜜一笑,伸手搂了薛夔脖子道,“大官人啊,我在这京里无亲无故,好赖遇上您,这才有个依靠。但若是给大官人添了麻烦,反倒不美。要我说,咱们相安无事便是最好。”
薛夔叫他咬着耳朵,只觉得浑身燥热,这便扭着身子道:“那依你说,该怎麽着?”
“便是以后要听我的,不可胡乱打人闹事儿,店子的事儿多问问春哥儿他们,这相公堂子还是他们在行…”栾哥儿这便将手伸进他裤子里,慢慢搓揉起来。
薛夔耳朵一烫就要缩,栾哥儿却媚眼儿一瞟,装着拉他跌了一下:“诶呦——”
“这又是怎麽了?”唬的薛夔忙来拉他,“自个儿不好呢,就小心些。”
栾哥儿只管笑着拉他手按在自个儿那活儿上,贴着他颈子悄声道:“我没不好,就是这儿想你得紧…”
薛夔一张脸儿都红透了,只管缩手躲:“你你你,你这还腿吊着呢…”
栾哥儿只管脱了他衣裳,挑眉就笑:“那你自个儿坐上来呗。”
“啊?”薛夔一听变了脸色,连连摆手,“这不成,不成不成。”
栾哥儿再一挑眉毛:“当真不成?那便算了。可惜啊…方才还说都听我的,这一试,就晓得真假了。我看大官人呐,我还是走了的好——”
话音未落,却见薛夔咬咬牙过来脱了栾哥儿的裤子。栾哥儿一愣:“你做甚麽?”
薛夔红着一张脸,只管解他裤袋:“你说做甚麽?”
栾哥儿还没回过身来,薛夔早爬到他身上去了:“便是如何都好,你只要记着,这儿有我呢…”
后首话儿没说,栾哥儿早勾了他脖子,两个人亲嘴儿咋舌不休。
诸位看官啊,这事儿端的是没法儿说啊。您说这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可是花美人那儿又如何?咱们下回“花美人惆怅不得解 大太师提点梦中人”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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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小老儿有罪,栾哥儿是可爱之人。。。
第四十四回
词曰:
多情自是无情恼,有情无情自己晓。若问他人是与非,闲看万山春已老。
诸位看官,这世上的事儿总是因缘际会,半点儿不求人,也半点儿不依人求。若是求仁得仁,要子的得子要福的得福,这便也是好事儿一桩。但若那些个阴险宵小之辈也是求财得财求权得权,这世上岂不乱了套?故者云:平常心最是难得。人有之我不羡,人恒之我不慕,人无之我不炫,人恨之我不妒,这世上起飞人人安乐,天下太平?
奈何岂能事事尽如人意,故此花无常红,月无长圆,人无长聚,情无长存。便是与身份地位毫无干系,不过风过吹落枝叶,人自惆怅罢了。
便说那花间甲,本在客栈中候着栾哥儿来,想与他好好说话,谁知杜彦莘冲将出来,揪住栾哥儿好一顿痛打,只叫他心神俱伤。更又有那薛夔薛大官人横生枝节,故此又生出这些事儿来。
眼看着杜彦莘叫薛夔打倒在地,花间甲只觉心急如焚,但他一介文弱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如何能拦?即便是新科状元,奈何这薛夔天不怕地不怕,当真是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这是非曲直的也不是三言两语可尽述的。
待得薛夔扬长而去,花间甲才得过去扶起杜彦莘来。只见他满面鲜血,奄奄一息,不由悲从心来泪盈于睫。周围众人先见他们二人欺凌李栾,又闻说是新科状元,家中为官,这便当他们是仗势欺人,敢怒不敢言。待见得薛夔出手,又觉着这两人浑是可怜。这回子没了热闹,也就纷纷散了。便是有同情他的,也不敢出言。
花间甲抱着杜彦莘愁肠百结,眼泪珠子止不住的往下落,心里只觉凄苦。便是有天大的委屈,也似说不清道不明。只知心里一块儿仿佛叫人生生扯了去,只管火辣辣的痛。这就捂了胸口,难以制止。
正哽咽不能自己之时,只听见身侧有人轻道:“这不是杜家公子麽?怎的弄成这幅模样?”
花间甲这就抬起头来,不由一怔。只见面前这人,一身藕青色衫子扎了根翡翠碧玉带,手中捏着把荷花映日图的缎面扇子,眉头微皱,淡淡苦笑。这便吃了一惊:“这位是…”
那人微微一皱眉,身侧小童上前与花间甲耳语几句,花间甲大惊失色,连忙见礼:“太师安好。学生花间甲。”
“花间甲?那位江宁制造花大人…”
“正是家父。”花间甲想到父亲,不知怎的又是两眼氤氲。
来人正是荷花太师何晙连。闻得是同僚之子,又见杜彦莘这般模样,心知有异,故此上前一步拉起花间甲道:“你便是今科状元?果然生得一表人才。只是…你也别慌,这便也不是甚麽大不了的事儿,且起来说话。万事有我做主。”
花间甲心头凄苦,又见有人殷殷垂询,这便如卸下心头大石,这便哭将起来。何晙连亦是抿唇皱眉,回首先叫身后小厮扶了他二人起来,又见杜彦莘只得进气儿没了出气儿,端的凶险。再见客栈中人多眼杂,便叫一同上了自家马车,先回府不提。
闲话少说,一时间到了太师府上,府中大夫先替杜彦莘诊治。何太师本欲唤下人安顿下花间甲,奈何花间甲定要守在门外,何太师只得随他去。不过叫小厮拿了些吃食与他,又想了片刻,亲自写了封书信命人送至翰林府,免得杜老爷记挂。花间甲自然心内焦急,哪里吃得下。只管立在房门外,痴痴呆呆候着罢了。
这便待半日之后,大夫方出了房,擦擦额间汗水拱手道:“太师放心,杜公子并无大碍,不过伤了筋骨,须得好生调养,否则落下病根儿,日后免不得受些苦楚。”
花间甲听得无事,这才放下心来。猛地一松,不由眼前一白,摔在地上,唬得周围之人又来扶他。可怜这位大夫,方救了杜榜眼杜彦莘回来,有得悬壶解救花状元。
正是:
事事牵连莫有终,万般情缘两心同。总得落花春尽头,方见青山满江红。
花间甲醒来时已是月上柳梢,才一睁眼,就觉着身子疲软。勉强咳嗽一声,又觉喉间干涩。身侧婢女见他醒了,忙的送上香茶来。花间甲喝了一口,慢慢儿想起今日之事,不觉面红耳赤,羞愧难当。
“状元醒了?现下觉着如何?如有不妥之处,再请大夫来就是。”
花间甲抬起头来,见何太师正推门进来。他已换过衫子,此刻随意着件藕荷色锦绸衫,腰上垂着条略浅些的同色腰带,发髻上插了根紫楠木的细钿纹簪子,一身祥和之气,宛如万事运筹帷幄掌中。
花间甲心中又愧又敬,这便放下茶杯欲起身行礼。何太师行来摆手:“这些虚礼便罢了。”说着自顾坐下,两侧丫鬟送上茶来。
一时房中静谧,花间甲觉着有千言万语堵在喉间,却不知当说哪一句。
何太师打量他一眼,缓缓喝口茶:“论起来,我与杜大人是故交,杜家公子便是我子侄辈的了。我看花状元与杜家贤侄年纪相仿,又是同僚之子,这才出手相助,万莫嫌我多事。”
“承蒙太师不弃,花间甲自愧难当。”
何太师呵呵一笑:“贤侄多虑了。杜家贤侄并无大碍,先前醒过一次,服了药,已然睡下。我放心不下贤侄,这才过来看看。正巧也醒了。若是腹中饥渴,这便叫他们拿些吃的来。”
花间甲本不觉着,听他如此一说,倒真觉着有些饿了,不免脸上一红,垂下头来。何太师轻轻一笑,回身叫丫鬟们伺候。不时送上莲子百合翡翠粥来,配以青瓜酸丝拌藕片。花间甲见都是些清淡之物,不由暗暗觉着他心细如发。此时此地也就不讲求虚礼,花间甲颔首后这便吃起来。
何太师一言不发,只顾上下细细打量。见这花间甲话虽不多,但言谈之间温文尔雅,先前纵有些许失态,现下却安之若素,的确难能可贵。
眼见着花间甲已经吃完,这便挥手叫丫鬟们都下去了,咳嗽一声道:“状元爷,有些事儿便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旁人皆不可知。”
花间甲心尖一颤,勉强笑道:“太师言重了,学生愚钝。”
何太师叹口气:“若不是我想着去那儿一趟,险些叫故人之子命丧当下。罢罢罢,你便答我一句,当真爱煞那栾哥儿了?”
花间甲面上一红,心里却犯嘀咕,太师如何晓得有个栾哥儿?这就看了过去,见太师面上似笑非笑,这就忙的又低下头来。
何太师慢慢把玩茶盏:“旁的先不说,状元郎寒窗苦读直至今日,好容易高中,为何不知爱惜羽毛?当真可惜。”
花间甲沉吟片刻方道:“太师言重了,学生不过是陪友人至——”
“状元爷啊,这京城能有多大,这京中能有多少仕子,况且这京中又有多少闲来无事专门调笑言语之人?虽则说人言不可尽信,但无风不起浪,那些事儿谁人不知?”何太师放下茶盏叹口气,“若不是看在花大人杜大人情面上,以我太师之尊,何至于管这闲事?”
花间甲闻言入当头棒喝,猛地清醒过来,定定看着何太师道:“如此说来…”
何太师眯着眼睛道:“我这太师好赖是本场恩科的主试,去看看生员们也属寻常。只是没料到啊…啊,如此惊世之举居然于有生之年得见,真是不枉此生。”
花间甲一皱眉,不知他这话究竟何意,故此沉吟不答。何太师看他一眼,突然笑道:“你便是一心爱着那个小子吧?”
花间甲一愣,却不由面上一红。何太师心里叹息一句,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状元爷,容我妄自托大说你一句,这个栾哥儿,是不是好人暂且不论,你与他,便不是一条路上的。”
花间甲心头如一盆冷水泼下来,喃喃不语。何太师叹息道:“那个李栾的确机灵狡黠,奈何你心思纯净,不是他的对手啊。更何况,你当是真心,他便是玩耍,何苦来哉?身有菩提却遍寻慧根,痴儿,痴儿!”
花间甲默默揣摩一番,想这栾哥儿与他不过胡天胡帝戏耍一番,为何自个儿偏就一门心思上了他的道儿呢?
何太师又道:“他是心无所属,你是柔肠百结,何必牵挂?风过处坐看云起,花落时闲听鸟鸣。状元爷啊,读书你便是聪敏无二,可这事儿,自与聪明无关。”
花间甲忍不住道:“那与何有关?”
何太师淡淡一笑:“人。”
“人?”花间甲张大眼睛。
何太师看着那双灵秀大眼露出渴慕之色,忍不住摇头叹气:“俗语云,墙高万丈,拦的是不来之人。又说,当是你的,打断了腿也跑不了。”
“佛家还说,事事注定皆姻缘。”花间甲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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