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出来了?”躲开周围射来的羡慕眼神,陶乐希安全抵达噜噜面前。她有些惊讶,噜噜不喜欢出门,除了被她硬拉去超市买点东西,基本足不出户,很少有机会在这种需要搭车才能到得了的地方看见他。
“哼。”噜噜冷着脸撇开头去,想要快点抹杀见到她时的雀跃之情。等了这么久就换她一脸吃惊和不可思议,实在太窝囊了……她难道就不能做出一点高兴地表情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别生气。”陶乐希赶紧收回对他宅男成分的质疑,“如果下次你过来的话,打电话先,不想让你等很久。”
“也不是很久。”噜噜还想搬回一点面子,酷酷地说。熟不知他现在的样子简直和没有吃到糖果闹别扭的小孩没什么两样。
“我是说,谢谢你有事路过,顺便来接我。”
“嗯。”他的神情终于平复下来,微微地扯起嘴角,自鸣得意的样子。
难以想象,曾经的面瘫患者竟然有了如此丰富多变的表情。他会笑了,虽然只是冷笑,讥笑,皮笑肉不笑,要笑不笑,但是他真的在笑了。
陶乐希有点怀念过往的平静生活,至少那时候面无表情的他看上去不会如现在这样浑身散发着迷人的妖孽气息,也不会主动站在街上,吸引一群不明真相的群众围观偶像剧的拍摄那般投以心型的视线。
“回家吧。”再不回去,电视台的人就要来了……
她朝前面走了几步,发现后面的人根本没有跟上,不得不慢下来,背对着他发问。
“噜噜,我是不是不能对你许愿了?”
也不是,他们之间的盟约虽然只剩下最后一个愿望,但是噜噜愿意额外地满足她的任何要求。
“你想要什么?”
陶乐希盯着头顶上像萤火虫一般绕着她打转的小噜,沉思了片刻。
“我想要和以前一样平静的生活。”
《愿望之书》 文/亦落芩
这个愿望,噜噜可能无法实现了。他全心全意地寻找揭开诅咒的方法,为的就是给陶乐希一个全新的生活。然后她会想到他的好,想到他是值得依靠的男人。
噜噜耸了耸肩,强忍住陶乐希的相敬如宾,专注于煤气灶上煮的那锅看上去面目可憎的汤药。红色的浓汤冒着血泡,森森白骨在里面翻来覆去。
这几天他每天都外出,每天都“顺路”去接陶乐希回家,然后就霸占了厨房一角。陶乐希在边上做完饭,不敢靠近,又觉得好奇。
“刚刚你丢进去的难道是牛蛙腿?”
“血蟾蜍。”
“是想做牛蛙汤?”她可以给点意见来拯救这锅红色灾难。
“不是。”
她不再多问了,噜噜的魔法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但是……他专注的神态好帅,竟让人移不开视线。意识到自己又开始乱想,陶乐希赶紧装作走开,还忍不住回头看了好几眼。
血色牛蛙汤完成了,煮了3天3夜。噜噜小心地把它倒入泥土,瞬间方圆五米之内所有植物统统枯死,被风一吹便化成了四处飘散灰烬。
是除草剂来的吗?她紧张地四处张望,希望不要有人因破坏绿化而起诉他们。
噜噜从发黑烧焦的土壤里挖出一颗晶莹透明的种子,塞到她手中。
“拿去。”
小小的圆球里,有液体在面晃动,外壳是软软的胶质物,用手一捏就凹了下去,好半天才弹回来。
“之前就和你讲过诅咒的事,真的不记得得罪过谁?”
陶乐希迷茫地摇了摇头。她的纯良个性如果能得罪谁的话,噜噜早就成了全世界的公敌。不,他已经是了。
“这是破坏诅咒的种子,吸入里面的挥发物会让一个人不受任何诅咒的影响,真心和你交往。”看她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噜噜赶忙又补充说,“不是改变人的思想,不是玩弄人心,只是归还本来面貌而已。”
他担心陶乐希不接受。她的良心总不考虑自己能得到什么而是担心别人会失去什么。最终,在噜噜诚恳的目光下,她总算是将种子握在了掌心。
“谢谢你,噜噜。”她感激地微笑,算是收下一片好意。
噜噜松了口气,即便找不出那个该死的下咒者,至少能给陶乐希带去一两个朋友也好。
“不过你要小心选择你唯一的的朋友,种子不是很容易弄到。”
两百年一次轮回,可能在五大洲四大洋的任何一处角落以任何一种形态出现,又迅速消亡,噜噜派出的使魔翻天覆地,血雨腥风,几乎把地球打穿才找到种子,的确符合他轻描淡写地那句“不是很容易弄到。”
这样的东西对他而言的价值,仅仅是讨她开心的缓兵之计,关于彻底揭开诅咒的事,噜噜片刻不敢忘记。
“夏先生。”
夏衍回过头,看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孩正眨着一双友好的眼睛望着他。
“好久不见。”他温温地笑道。平时总是他先发现陶乐希的存在,很少有机会被叫住,说起来,真的很久没有留意她了,“最近好吗?”
陶乐希玩弄着手里的种子,她不确定是不是要把破除诅咒的魔法用在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男子身上。夏先生不像其他人那样讨厌她,这是一开始就知道的,如果用了这个东西,是否会多喜欢她一点?要是过去,陶乐希肯定会毫不犹豫,可是现在她竟然在考虑了,和夏先生交了朋友,又怎么样呢?如果真的和夏先生交朋友,是否意味着她和噜噜的盟约真的结束了?那他是不是要回到卡牌里继续等待下一个主人。
出门的时候,还没有道别,说好了周末一起去看露露,她还有好多好多事没来得及和他一起做。
“小陶,你怎么又在偷懒。”路过的部长,冷不防丢来一句。等他看到陶乐希身边的男人时,突然一改刚才的后妈神情, “原来是和夏先生交流工作啊,不打搅叫你了。哈、哈、哈。”
随着最后一声“哈”的结束,部长朝陶乐希肩上“慈祥”地拍了一记,这一记力道不大,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刚才还在把玩的种子,脱手飞了出去。
“啊……”她赶紧蹲下去捡。
圆润的种子滚起来飞快,几次从她的面前晃走,就在陶乐希的手指就要够到的时候,突然有人开门,大力的门板弹在种子上。
“嗖”的一声,种子滚落进在墙角的通风口,无影无踪。
陶乐希脸色刷白,下面是整幢楼的空调系统,几百条管道通往24个楼面的每一处角落。她也找不到种子了。
噜噜好不容易做好的种子,被弄掉了……虽然最近他心情不错……但这次他非撕了她不可!
“陶小姐?”
夏先生在叫她了,翘着屁股趴在地上的样子一定蠢毙逼了。
“陶小姐,掉东西了吗?”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转回来。
在陶乐希看不到的地方,小小的种子掉落到了大厦的最深处,“啪”地裂开,原本应是玉石俱碎,却从里面长出了一朵黄色的小花。通风系统开始工作,随着风,花朵多摇摆,心里的粉末飘向了四方。
陶乐希不敢给家里打电话,她盘算着晚一点回去说不定噜噜想睡了,就不会对她怎么样,等他睡醒说不定心情又很好。
快到中午的时候内线电话响起来,她一看名字,眼睛亮了。
“前辈,您好。”
“好你个头。”高小姐的声音熟悉又刻薄,“等着,不许逃跑,你完蛋了!”
示威之后不出五分钟,高小姐就带着一群人冲到了后勤维持部。双手一查,资料一丢,幸灾乐祸地说道:“陶乐希看你做的好事。”
复原出院的高小姐回来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不爽陶乐希。她抖出资料夹里的记录,白纸黑字地记载着落芩可可所有库存。
“我们的计划是按照库存做的。”她顿了顿,冷哼一声,“但是有人很不负责任地登记错了!不但给公司带来的很大的损失还影响了部门之间同事的感情。”
盘货已经结束好几周,库存的状态随时会有变化。谁都看得出,高小姐是鸡蛋里挑骨头,故意刁难。她是习惯了,一有错误就指向陶乐希,一心情不好就拿陶乐希出气,哪怕她已经换了部门,换了座位。反正蓝斯洛去了国外,没有人能够威胁到她,哼哼。
“对不起。”陶乐希深刻检讨,不管错在不在她。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部长那在人群中反光很容易被认出来的秃头也挤了过来。高小姐是人来疯,看到观众情绪就更激动。
她越说越起劲,陶乐希完全没有抵抗,逆来顺受的样子叫她看得火大,嘴里的谴责之词豆子一样不断蹦出来。
“部长,你不觉得有这样的员工是部门之耻吗?”
被点到名的秃顶应声说道:“是挺过分的。”
高小姐露出得意之色,陶乐希的头低的更低了。
“小高,有你这样的员工,真是部门之耻!幸好,你已经不在我们之间了,哎。”部长摸了摸油光发亮的脑袋,挺直了身板,在比他高出一个脑袋的凶悍女人面前大义凛然,“所以,请你不要侮辱我的员工!”
“什么……”孔雀一样的高小姐满脸地不敢相信。
“不是小陶的错!”
“不准你欺负人!”
“小陶,平时你帮助大家,这次轮到我们帮助你了。”
“高小姐,你应该明白的库存和实际存货量的区别。”
“就是,企划做不出不要迁怒人家陶乐希啦。”
同事们将高小姐团团围住,高盛气凌人的气焰很快被愤怒的群众压制,她步步后推,最后底到了门板。
“诶,大家不要难为前辈!”陶乐希拉住那个冲动地要扬拳头的同事,他昨天还指挥着陶乐希做这做那,但那是本部门的特权,不包括已经离开的高小姐。
“什么前辈,这个人老是欺负你,我是新人的时候也被欺负我。”以前经常叫陶乐希跑腿的同事愤愤不平,“都是你太乖了啦。”
陶乐希的肩膀被人拍了拍。
“小陶,在所有员工里,你是最努力的,我不会放任任何人诋毁你的认真。”中年秃大叔露出了诚恳的神色,他想着要是自己的小孩被人家这样利用,误会,欺负又没人帮忙会是多么一件糟糕的事。
见到大势已去,高小姐跺了跺脚,哼了一声,扭头就走。可是跟着她下来的两个女人,没有尾随前去。
“你是陶乐希吧,上次谢谢你啊。”真诚的面容,不像是捉弄,“怎么,不记得了吗?就是黄金周的展会啊,你不是来帮忙的吗?”
陶乐希总算想起了半年前,但是她无法将眼前两位微笑着的同事与当日她们嫌弃又鄙视的脸色重叠起来。
“幸好有人来帮忙,不然我们肯定忙不过来,谢谢你啊”
陶乐希木讷地摇了摇头头,来不及消化目前的状况。部门同时这样她还好理解,为什么就连只见过几面的外人都突然对她友善起来。
午饭时间,她照例比所有人都先一步离开办公室。以前她总是怕尴尬,大家不愿意和她一起吃饭,碰到了多尴尬。
“可以坐在这里么?”
陶乐希猛然抬头,看见一个陌生的腼腆女生正端着午餐,询问地打量着她。
“啊,可,可以。”竟然有些结巴了。陶乐希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吃饭,本来以为不会有人愿意和她同桌了。
“小陶,原来你不是讨厌有人和你一起吃饭啊,不早说,害大家都不敢打搅你。”
同事们渐渐聚过来,将她空落落的周围都填满。
“我说,晚上我们开派对,你也来吧。”刚刚失恋的小美阿沙力地抱了抱僵化中的陶乐希,“来庆祝我回归单身~”
她觉得这一切一定在做梦,再过不了多久,就会醒来。没关系,就算醒来也没有关系,噜噜还在,他还赖在床上等她叫醒吃早饭。
“小陶,饭吃好啦。”不太认识的同事,路过对她微笑。
“要不要我帮忙?”以前总是指示她的同事,善意地从她手中拿走好多沉重的材料。
“小姐,快一点哦。”
有人帮她按着电梯,让她能够赶上。
20多年来身边从来没有朋友的她,被朋友簇拥,每个人都对她很和善,仿佛是灰姑娘穿上了有魔法的水晶鞋。
阿母她终于交到了朋友。
与此同时,另一头的噜噜有些坐立不安,拿起电话几次想拨通熟悉的号码,犹豫再三又搁了下来。选择怎么样的朋友是陶乐希的事,他只要为她实现心愿就行了。
这样她就会开心,会笑,会感谢他,认为他是一个可靠的人,称赞他,歌颂他,把他当作依靠。
那么……再然后呢?
帮她彻底解除诅咒,看着她被朋友簇拥,找一个温柔体贴的男朋友,结婚,生一群小孩,安静又平凡地度过一生?
胸口有针刺的感觉,那种尖锐而暧昧的疼痛,远比陶乐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