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被晚霞抹上了暧昧的色调，教室窗前的银杏树叶打着旋儿飘落下来，留下植物苦涩带着清冽的气息。
周以乐昨天把她的数学错题本带回家今天却忘了带来，而她晚上又要用，权衡之下她决定去她家拿一下，反正两家小区也顺路。
穆凉轩先收拾好书包，去隔壁和段君然打了声招呼，男生听完有些不高兴。
“你没听老师警告么还一个人在外面跑。不行，明天让她带来。”
她抱住他的胳膊，爱娇地轻摇：
“顺路没事啦。林霖也陪着我。你别瞎操心。”
直到林霖，周以乐过来催人了，男生才勉强答应。
骑车回家的路上，两个女生还在取笑：
“段君然对你跟养女儿一样。”
穆凉轩只是抿嘴笑笑，没有反驳。
路过一家平时常去的文具店，林霖停了下来让两人等一下。
“我2B铅笔坏了，我得再买一个。”
穆凉轩周以乐两人懒得进巷子，索性留在外面等。
落日将她们的影子拖得老长，因为出校门有些晚，这会儿路上竟是没什么人的。
周以乐想起老师的提醒，不免有些瑟缩：
“亭子，我怎么觉得凉飕飕的。”
穆凉轩不觉有他，她经常出校门垫底，这种场景不是第一次见。车前框放的试卷夹眼看要被吹散，她弓身想拿出来放进书包，却被重物猛然击中了头部……
失去意识前，她依稀看见周以乐惊慌失措的脸和小胖子身后举起的铁棒……
当她从昏迷中醒来，脑后传来阵阵疼痛。感觉到脸颊边有干涸的痕迹，估摸着是流血了。眼睛上被蒙了一层黑布，粗糙的质地让她很不舒服。身下水泥地冰凉，寒意透过夏日单薄的衣衫沁入皮肤。三伏天，却宛如掉进了冰窟窿一般。
神智渐渐清明，她能听见不远处，是凄厉的惨叫。记忆回笼，周以乐的惨叫仿佛还在耳畔。
她明白，这次怕是凶多吉少。
却不知道林霖是否平安无事。
“醒了？”
陌生的男声响起，像是发现了猎物的猎人一般，期待又愉悦。
黑色粗布被轻柔地摘下，女孩长长的睫毛轻轻地掀了掀，宛如振翅欲飞的蝶。映入眼帘的是昏
暗的地下空间，和一张平淡无奇的面孔，如同投入瀚海的一滴水，转眼就被忘记。
不过穆凉轩觉得，这张脸她怕是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男人对她似乎很感兴趣，伸手轻轻刮过她的睫毛，轻柔的触感让他很是满意：
“别害怕，穆凉轩。”
她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男人显然知道她在惊讶什么：
“我知道你们所有人的名字。和你一起来的朋友叫周以乐。对么？”
他的语气从容淡定，如果换一个场景，简直就像是招待客人的主人。
穆凉轩觉得一切都不对劲极了。这里的空间极大，让她怀疑这是一个地下仓库。周围并没有人，却能清晰地听到附近的惨叫。而在她面前侃侃而谈的男人，没有做任何伪装，并不像一般的罪犯遮掩住面部，显然是笃定她不可能逃出去告诉警方他的相貌。
“你很冷静。你的朋友显然太不镇定了。”
听出弦外之音，她惊慌道：“她人呢！”声音因为长久没有开口十分沙哑。
男人嘲讽地看了她一眼：
“我以为是多好的朋友。你朋友惨叫那么久，都没有听出是谁么？”
像是回应他的话一般，耳边一直不绝的惨叫突然拔高了音调，女孩熟悉而崩溃的哭声直接炸裂了她的耳膜。
恐惧从没有如此清晰地笼罩住她，心脏像是被捕兽夹捕获，挤压，凌虐，锯齿深入血肉，封印住通向四肢百骸的血液。
“别怕。”男人没有任何诚意地安抚。
“显然你通过了我的第一项测试。如果你看到我第一反应就是求饶的话，估计就和你的朋友一样，如今只剩半条命了。”
她看向男人，平淡无奇的脸却让她觉得如同修罗一般。
“你们都是前途无量的少年，但是人生总不能都是一帆风顺的，我觉得我有义务让你们意识到这点。”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节长鞭随意地把玩着，上面干涸的血迹让她心头一震。
“我的伙伴正在招待你的朋友。你，就由我来吧。”
下一秒，鞭子狠狠地落在了她的身上，皮开肉绽，如同将身体撕裂一般。
她痛苦地蜷缩成一团，从剧痛到麻木。
头顶灯光昏黄，洒落在面前的空地，她木然地看着这片光晕，懊悔，恐惧，黑暗的情绪如同一
个黑洞将她吞噬。
这大概，是炼狱吧。
没有人注意到，被扔在角落的书包里，手机一直在振动着，“段君然”三个字由明到灭，如此反复……
那一天，是2009年6月2号，高考还有五天。林霖清晰地记得，她刚买好自动铅笔，上面还印着可笑的“孔庙祈福”四字，走出小巷，两辆熟悉的自行车凌乱的躺在地上，旁边猩红的血迹成了她再也无法抹去的噩梦。
☆、chapter19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当苏星一个电话打来要她要不要当伴娘时，穆凉轩还是蒙逼了。
“你要结婚了？”
“嗯哼。”女人的声音很是愉悦。
“……你怀孕了？”她把手头的卷宗放在了一边，非常认真地怀疑。
“……滚！”
穆凉轩很委屈……毕竟纯洁的她刚进大一时，就被新舍友脖颈处火辣的吻痕吓到了，至今还有阴影。
“明明大一……”
苏星握紧手机，冷笑道：
“我要跟你说多少遍，就算有吻痕也不一定是上床好么！”
穆凉轩不以为意地点点头，随意地转着手中的笔，冷淡问道：“那现在呢？”
“……”
“咳，中午滚出来吃饭，面议。”
“先讲好，让我当伴娘我就不给你包红包了。”
苏星啐了她一声：“抠死你算了。”
约的地点是她们大学时经常去的“幻鱼”，以魔幻风格为主打，布置别走特色，灯光昏暗，怪异的涂鸦遍布，就像走入恶毒女巫的老巢一般。穆凉轩尤其喜欢他家的烤龙利鱼，肉质鲜嫩，汤料鲜嫩美味，嗯，就连鱼豆腐也是心水的不行。最重要的是，一整块鱼肉，外酥里嫩，没有刺啊没有刺……
当然，穆凉轩永远不会承认自己这么大人了还不会吃鱼……
“你是爬过来的么，姐姐我都要饿死了。”
穆凉轩刚到，就发现某人正在大快朵颐，完全没有要等她的意思。
“……你以为都跟你一样毕业直接在家做贵妇闲的蛋疼么？”她在导师办公室忙个半死才赶过来。
“心疼你，来，吃点花生。”一盘黑乎乎的竹炭花生递了过来。
苏星最近刚做了指甲，黑色的指甲油衬着黑乎乎的花生，简直融为一体。
她也不客气，丢了两颗在嘴里，便拿了筷子夹鱼翅，入口芳香四溢，一如既往的入味儿。
“婚礼什么时候？”
苏星正在挑鱼豆腐上的葱花，十分专注：
“下周六。”
“……你肯定怀孕了，乖，说实话，你告诉我没关系的。”穆凉轩一脸关心好友假仁假义的模样。
苏星本来是想干脆承认算了，转念又想到一个吻痕能让这小丫头记了四年，便打消了念头。
“没有的事。早就在准备了，就缺个伴娘而已。”
“噫，让你平时傲，连个伴娘都找不到。”穆凉轩语气很是嫌弃。
苏星笑得温柔：
“你还想不想免红包？”
“……”
“怎么不讲话了？”
“我怂。”
“……”
说起来苏星和穆凉轩好起来也有她男人一份功劳。那会刚大一，苏星三天两头回家，还总是有不同的豪车来接，让学校里议论纷纷，也不外乎那几种猜测。苏星人漂亮，性格又傲气，纵然流言蜚语满天飞她也不屑于去解释，这也就导致一直是独行侠。
直到有一天，苏星在宿舍用电脑暗搓搓地放《纯情罗曼史》被回来拿书的穆凉轩看到了，此时她的屏幕上两个男人正在沙发上滚作一团，亲的难舍难分……
正当她想着怎么圆场，这个外表看起来安静乖巧的女孩淡淡地说了句：
“动漫画风又丑又清水，我推荐小说。”
“……”
圈内人熟悉起来就很快了，后来苏星也问过她：
“你一开始不跟我讲话也是因为那些谣言么？”
穆凉轩做回忆状：
“你总是早出晚归的，你出门我在床上，你回来我还在床上，你让我怎么跟你搭讪？”
“……”好像是真的，无法反驳。
苏星的婚礼又俗气又土豪，市中心的五星级酒店，宾客如云，觥筹交错……哦，不对，婚宴还没开始。
作为伴娘，穆凉轩早上五点就爬起来陪着苏星化妆。因为苏星家在外地，所以新浪要从宾馆将她迎走，一阵兵荒马乱。
“鞋呢！鞋呢！”伴郎团咋咋呼呼地四散开来寻找，新郎因为惊叹于新娘的美貌已经呈呆滞状态。
穆凉轩倚在门框处，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两个相视傻笑的准夫妻，感慨道：
“娃都有了还跟第一次见面一样。”没错，纵然苏星想瞒，然而强烈的孕吐反应根本瞒不住昨晚陪她住在宾馆的穆凉轩。
说完拉住旁边一个伴郎，指了指卫生间的吊顶，完全没有娘家人的自觉。
这场婚宴极为隆重，前来道贺的宾客上百，穆凉轩一直跟在苏星后面挡酒，纵然她酒量好也顶不住这么强大的攻势，婚宴过半她已经喝了二十多杯红酒。这玩意儿后劲大，刚开始还没怎样，现在她已经有些受不住了。
苏星趁没人注意，心疼地扶住她，奈何她有身孕，无法分担：
“你还好么，要不先去楼上包厢躺一下？就剩一桌了，我应付的来。”
穆凉轩倒了杯冰水仰头割下，凉意稍稍减缓了脸上的火辣。
“没事，不差这一桌，你现在一尸两命，应付个毛线。”
“……有你在人家结婚时这么诅咒的么？”
女孩瞥了她一眼，漂亮的眼角似乎含了水一般，刹那芳华倾泻。
苏星暗自打定主意，这妞妞喝醉太危险了，待会必须把她带走，不然不知道就被哪只狼看上给叼走了。
最后一桌都是新郎生意场上结识的权贵，对于她这种路过的小虾米来说反而轻松，举着杯子在旁边看他们客套，最后代替苏星喝杯酒就好。
然而当她看看首座上熟悉的男人，顿觉N市真特么的小。
“韩先生，幸会。”
男人举着红酒杯，闲适地与她碰了下杯子，“叮”一声脆响宛如天籁。
“穆小姐，好久不见。”
韩谦辰刚进门就发现穆凉轩了，白色抹胸小礼服俏皮又性感，细白长腿光裸，高跟鞋□□出的脚踝线条都是精致的。
啧，真漂亮。
女孩上次见面说自己酒量大，他只当吹牛，没想到这次让他刮目相看。不过确实是被灌得狠了，这傻妞看着机灵，那群人都盯着她这个伴娘才拼了命的灌酒，她还傻愣愣地去接。
果然，敬完酒小丫头脚步虚浮地就往卫生间跑，本来也没想在意，可是新郎身边的伴郎偷瞟那妞妞太久了，还竟然跟了过去，他不假思索地站起了身。
嗯，不是他痴汉，他是为了保护朋友的妹妹。
……呸，也不知道是谁一直在偷瞄。
穆凉轩洗了把脸，靠在卫生间冰凉的瓷砖上贴了很久，才好受许多，刚出门就看到一个身穿西服的
男人踟躇地现在门口。
“……”男人都很喜欢在女厕所门口堵人么？
“那个，穆小姐，我可以要一下你的手机号么？”
男人的脸她有印象，伴郎之一，她没记错，他们是第一次见面吧。
“嗯，我前几天手机被偷了，你把你的号码给我吧。”
男人很高兴，兴冲冲地掏出了自己的明日递给她，然后快步离开，似乎有些忘乎所以。
穆凉轩拿起名片扫了一眼：xx公司市场部经理。
看完随手就扔进了垃圾桶。转身出了长廊，不想脚下一阵疼痛让她失去了平衡，急忙想扶住墙站好，却被一只坚实的臂膀稳住了腰。
“穆小姐，好久不见。”男人声音宛若大提琴一般悠扬。
她失笑：
“没想到韩先生年纪轻轻就记忆力衰退了。”
男人见她站稳便绅士地收回了手：
“不一样。”人前客套和发自真心哪里能一样？
穆凉轩突然想到了什么，眯眼看他：
“刚才的你也看到了？”
男人似笑非笑：
“我总是看到你被告白呢。”
女孩傲娇道：
“总是被告白也是很苦恼的好么。”
男人被她的厚颜无耻搞的有些无语。
“你说他们都看上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