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进去瞧瞧,我这儿有丫头们呢。”黛玉自然知道水溶心里着急,躺了三年的女儿终于醒来了,做父亲的能不高兴吗?
水溶点点头,看黛玉扶着素心微笑看着自己,便转身往屋子里走去。黛玉则小心的迈过每一道台阶,在进入屋门口的时候,刚好听见水溶那一声失望的叹息:“什么都不记得了?”
黛玉的心也跟着一沉,看着坐在床上那个苍白呆傻的婧琪,一头长发因为长期用药的原因,晦涩无光,甚至有些枯黄。苍白的脸不见一丝血色,呆滞的眼睛空洞无神,带着几分惊恐看着周围的几个人。
云轻庐则正在收拾他的银针,听见水溶的叹息他一点也不意外,反而笑道:“能醒来已经是个奇迹了。多亏了蝴蝶谷的凤尾蝶草。”
“是啊是啊,醒了就好。琪儿,我是父王,这个,是你的母妃。”水溶说着,便微笑着对婧琪说道。
婧琪很害怕的样子,下意识的往后退缩着,靠到床角处,双手抱着膝盖,瘦弱的身子有些发抖。
“她现在对任何人都陌生,所以你们不要吓到她。”云轻庐看看婧琪,又看看坐在床边不知所措的水溶,最后还是对黛玉说了话,“慢慢教吧,她现在如同一张白纸。”
黛玉点点头,这话说得十分明白,也就是说,如今十三岁的婧琪,只有新生婴儿一样的智力。的确要慢慢教、
太妃听到此消息后,也是又惊又喜,最后还是对着婧琪落了会子眼泪,又口口声声说好好感谢云轻庐。倒是把水琛和水琨没回来的事儿暂时忘了。直到晚饭时分,太妃方问:“怎么不见琛儿和琨儿?”
黛玉立刻低头,水溶便忙把手中的筷子放下,笑着回道:“留在林园了,让沐晖兄教他们读书。”
“读书?”太妃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看着水溶,又看看黛玉,最后把筷子重重的一放,生气的说道:“多大点儿孩子就开始读书?”
“母妃,他们都三岁了,已经到了该读书的年龄。”水溶伸手拿起被太妃放下的筷子,重新递到她的手里,又道:“这会儿您先把他们哥俩放放,好好操心一下婧琪倒是正事。这孩子十三岁了。再过两年可就及笄了。如今她把原来的事儿都忘了,咱们还不得从头教导?就算不能把她教导的跟玥儿和瑶儿一样,那也要差不多能找个婆家才行吧?”
一句话又把太妃给说的长长的叹气。无奈的放下筷子,又抹起了眼泪:“你说能怎么办呢?多找两个嬷嬷好好教她罢了。”
“还是让安姑姑照看婧琪吧。安姑姑是宫里出来的,我们比较放心。”黛玉早就在想这件事儿,若是给婧琪再安排了不合适的人,再来挑唆一阵子,这个家可是不得安宁了。
“嗯,这话儿不错,况且她跟家里这些人没什么恩怨,不会牵扯进去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水溶忙点头,黛玉的心思,他一听就明白。
太妃也不置可否,婧琪之所以有今天,分明是从小儿被人挑唆的缘故。所以她身边的人一定要精挑细选。
婧琪的事儿一出来,占据了太妃大部分的时间。水溶是舍不得让黛玉帮忙的,因为黛玉身怀五个多月的身孕,原本就需要人照顾,哪里还要她操心着这些?这段时间水琛二人都送出去了,难不成还要她来操心婧琪不成?
年假在过了元宵之后便结束了,水溶又开始忙着上朝,且原来的隔日一次改成了每日都去。子詹的课业暂时交给了王沐晖。此时水琛和水琨二人正跟王沐晖混的火热,又来一个子詹,自然更加热闹。好在子詹大了,很多时候都能帮着王沐晖教导两个小家伙。所以还好些,不然林园真的要给这两个孩子给翻过来了。
天气渐渐变暖,过了二月初二龙抬头这日,好像春天便已经来了。黛玉嫁进王府这几年,年年有事。总没过过一次生日。水溶便说今年一定给她过个像样的生日。就算不请亲朋好友,也要把孩子们都接回来,大家坐在一起,给黛玉庆生。
黛玉原是不肯的,一来水溶政事繁忙,二来自己的身子越发的笨重。这段时间她总是懒懒的,吃饭都不香,只是睡不够。
云轻庐隔几日便来给黛玉诊脉,只说静养,不愿动就别动。身子原本就弱,况且又有过滑胎的现象,所以万不可大意了。这几句话嘱咐下来,水溶就加了十二分的小心。因水琛和水琨二人不在家,静雅堂里便安静了许多,往日借着看世子们来静雅堂搭讪的姚嬷嬷之流的人,再也没机会进入静雅堂的院门。因为水溶发下了话:除了静雅堂里当值的人,闲杂人等,一概不许进静雅堂的大门。有事直接去回水安夫妇,水安夫妇处理不了的,或者请示王妃,或者请示太妃,自有他们夫妇二人掂量。
黛玉初时觉得好笑,但三日后,秋茉来王府给太妃请安时,无意间说出的话里,黛玉听出了危险的味道——太后失踪了!
太后不是在奉先病重吗?如何好端端的失踪了?
黛玉心中一阵慌乱,太后不过是个老迈的女人,事实上她已经兴不起什么风浪。可总有人会借着她的名头兴风作浪,而且花样层出不穷。这一次又是如何打算的呢?
秋茉对于这样的事情,自然知道的不多。耿延锋不过是偶尔透露一点罢了。对于朝中大事,水溶曾刻意嘱咐过耿延锋,不要回去之后对秋茉说太多。而秋茉也不过是在耿延锋分派属下任务的时候偷听了一点,所以才慌慌张张的回王府来,同太妃和黛玉商议。
黛玉思来想去,料定这件事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所以郑重的劝秋茉道:“这种事千万莫再多说,知道的人越多,便越没有好处。相信皇上和重臣已经在想对策,对外保密自然对皇上有利。皇上这个不孝的罪名,可是背定了。”
太妃叹道:“只有一个办法,皇上不孝的罪名可以洗清。”
“把太后找到,把劫持太后的人尽数诛杀。”黛玉说此话的时候摇摇头,其实太妃也知道,这件事很难办。因为太后原本就是跟那些人是一伙儿的。他们要造反,总有很多理由可找。
如今在京城附近生事,若是闹得大了,势必会惊扰百姓,但这样的事情,不靠军队和厮杀,又能如何解决?黛玉的生日又没能过的成,因为二月十二那天,水溶早朝回来时已经是晚上二更时分。
黛玉没有睡,她提着一颗心在静雅堂的卧室里来回走动。把边上的素心和慧心吓得半死,一遍遍的劝着她宽坐宽坐。可黛玉哪里能坐得住呢?
水溶回来的时候云轻庐也跟了进来。黛玉虽然有点吃惊,但也只是瞬间的事情。看着云轻庐身上披着一件藏青色斗篷,便知道,事情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
“玉儿。”水溶进门后看着蹒跚的黛玉,上前来握住她的手,沉声说道:“你跟着云太医走。”
“去哪儿?”黛玉一惊,难道连北王府也不安全了吗?
“去宫里,皇后娘娘会照顾你的。”水溶的声音很轻,但却让黛玉大惊失色。
“你呢?孩子们呢?太妃呢?”
“太妃和婧琪三人留在王府,水琛和水琨此时已经出城,由林央他们照顾着,万无一失。只有你,为夫放心不下。你这身子,离不了大夫和稳婆。而轻庐今晚必须在宫里,守在皇上身边。所以你也进宫去!”水溶简单的说明原因,不给黛玉留下时间多问,便弯腰抱起她,对身边的丫头说了一声:“带着王妃随身的东西跟我来。”便出了静雅堂。
一辆马车停在静雅堂门口在甬路上,水溶把黛玉轻轻地放进去,让她坐在厚厚的棉垫上,身后倚着大引枕。素心和慧心两个丫头抱着包袱从静雅堂出来,先后上了马车,坐在黛玉的两边。云轻庐轻身一跃跳上马车,对水溶点点头,说了一声:“放心。”便甩开马鞭,赶着马车出了北静王府的二门。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黛玉有些惊慌,耳边一遍遍回响着水溶的话,太妃和三个姑娘留在府中,府中有静影堂的人守护,原是没有问题的。两个儿子跟着林家人出了京城,远离是非之地,看来也是无碍的。自己跟着云轻庐进宫,去皇后娘娘的含章殿,这更是最安全的方法。那么水溶呢?水溶去哪?
黛玉想至此,猛然喊道:“云轻庐!停车!”
“王妃,不必担心王爷!”云轻庐回头轻声低喝,“王爷自然会保护好自己。王妃无事,王爷自然无事。”
“你敢保证吗?你又拿什么保证?”黛玉气急了,此时此刻她只想知道,水溶如何保护自己?跟太妃一起吗?那是不可能的。他一定是带着人跟那些人拼杀的!他说过,那些人不仅仅是皇上的仇人,也是他水溶的仇人,老爷王死于非命,便是拜忠顺王策划的太子谋逆一案所赐。父仇深似海,水溶今晚必定带兵冲杀,手刃仇人,方能解心头之恨。
“王妃,我不敢保证王爷一定会安全,但我敢保证,如果你有事,王爷绝不会独活!所以请你好好地坐回去,安静的等着王爷来接你!”云轻庐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摇摇头,这情字太深,真的会伤人。还是落花那样淡泊的好,凡事都看开些,二人都少受些折磨。
黛玉听了云轻庐的话,无奈的坐回车子里。别的话她可以不信,但这句话她是相信的。
素心搂着黛玉的肩膀,尽量减轻车子的颠簸。云轻庐不断的挥着马鞭,马车全力前进,终于在二更天的时候赶到了皇宫门口。云轻庐身上有御赐的腰牌,且今晚守宫门的侍卫亦是皇上亲自交代过的,所以马车没有停留,直接进了宫门便往含章殿的方向去。
容皇后带着子詹子律两个皇子,已经焦急的等在正殿里。外边太监报进来,说云太医送北静王妃到了门口。容皇后长出了一口气,忙道:“怎么还不请进来?”
“是。”太监下去,走至马车前,尖着嗓子说道:“皇后娘娘请北静王妃进殿。”
“云太医!”素心搂着黛玉,黛玉脸色苍白靠在素心的肩膀上,小腹在一阵阵的隐痛,她双手捧着肚子,已经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云轻庐听素心的声音不对,赶忙上前来,掀开车帘,接着含章殿门口微弱的灯光,看见黛玉脸上痛苦的表情,暗叫一声不好,便俯身进去,探过双手,把黛玉抱在怀里,“王妃,怎么了?”
“肚子……孩子……”黛玉皱着眉头,额角上已经渗出汗滴。
“没事儿,王妃莫怕,有轻庐在。”云轻庐咬咬牙,回身对素心道:“快,把王妃随身用的东西带上,跟我来。”云轻庐说完便抱着黛玉进了含章殿的偏殿。偏殿原是收拾出来,给黛玉做临时休息用的,如今看来要当产房用了。
容皇后听到消息急忙赶来,看见黛玉这般情况,焦急的问道:“云太医,这还不到日子,孩子会不会危险?”
“七个月了。想想办法,孩子尽量保住。”云轻庐心中也突突地跳。按照医书记载,七个月的胎儿若是顺利生产,也是能养活的。只是今晚黛玉受了惊吓颠簸,不知会有怎样的后果。
可恨消息知道的太迟了些,刚在半个时辰之前才探听清楚,今晚三更天,他们要发动全面的进攻。
而皇上也决定在三更天动手,双方殊死较量,死伤不可估算。皇上也做了最坏的打算,毕竟忠顺王府经营了这么多年,加上太后暗中豢养的势力,其杀伤力也不可小觑。容昭熙和耿延锋二人联手,能不能将其尽数诛杀也是个未知。所以今晚京城说不定会变成修罗地狱。包括北静王府都不一定是安全的。水溶一心要亲手砍下忠顺王的人头为父报仇,所以才求了皇上把黛玉送进皇宫之中。因为整个京城之内,也只有皇宫是最安全的地方。
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接生嬷嬷和临盆坐筹用的东西,所以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容皇后便准备好了一切。
皇上听到消息也匆忙赶来,看见容皇后焦急的神情,便知道情形不好,于是他只是无奈的看了一眼偏殿紧闭的门口,咬了咬牙,终究没说一句话。
“皇上,您在这儿站着也帮不了什么忙。还是进屋去坐着吧?”容皇后看着皇上追悔莫及的表情,心中虽然有几分酸楚,但依然贤惠的劝说。
“都怪朕!这下可害了她了。”皇上皱着眉头,右手攥紧,不停地击打着左手的掌心,在院子里来回的走动。
“皇上,您看那边——”容皇后正不知该如何劝说,回眼看见东南方向烟雾弥漫,红光冲天。
“那是忠顺王府的方向。”皇上顺着皇后指的方向看去,略一沉思,咬牙切齿的说道。
“北静王动手了!”皇后出了口气,终于赶在对方的前面动手了,这样一来,是不是增加了几分胜算呢?
“为何城外还没动手?”皇上拉着容皇后的手,疾步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