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傅尧!?
邓孝安瞪大了眼睛看向王冲,正要回京的走马承受傅尧?王冲什么时候跟这人有了关系?关系还好得可以闲谈童蔡之争和宰辅前程?
王冲还真没哄骗邓孝安,傅尧就是个比黄门高一些的内侍,孤立无依,靠他王冲的书不仅回了京,还抱上了梁师成的大腿,不属于童蔡哪一派。自然能以局外人的口气说朝堂事。而邓洵仁罢相夺官是这几年来朝堂最大一桩变动,傅尧当然要卖弄见识,说个明明白白。
跟傅尧关系好只是个铺垫,在这方面敏感度很高的邓孝安瞬间就想明白了很多事,包括王冲为什么敢抽他。
“之前烧了王相公家牌坊,王家太爷却还要感谢我,现在抽了你邓将仕,我觉得,你们邓家也会感谢我。”
王冲再提起王相公家事。想想华阳王氏不仅没找王冲麻烦,还上杆子地去谈入族,生生又被抽一回脸,却还是忍气吞声。邓孝安心中隐隐发虚,开始有一种感觉。这次挨抽,似乎真有可能白挨了。
“好了,咱们说正事,潘家的人请动你,出价如何?”
王冲转开话题,此时邓孝安不仅面上恭顺,心中也有了变化。挨打的恼羞之意被强自推到一边,开始琢磨王冲到底想干什么。
“香莲玉莲姐妹,加一顷田地?”
王冲心说潘家人出的价码还真公道,说起来也是邓家近年朝堂遭挫。估计家中收支开始吃力,邓孝安也不得不屈尊亲临。
“他们既能出价,我也能出价,你且听听……”
王冲已说服了潘寡妇。从现在开始,他就是潘家产业的代理人。一番话道出后。邓孝安两眼圆瞪,显然也被震动了,指着自己还流着血的鼻子道:“我!?”
王冲点头:“培植多年的花圃,现成的上好宅院,换在往常,起码得两倍的价钱才能买到,现在你可大占便宜了。”
邓孝安挣扎了片刻,依旧还有些犹豫:“可本官,呃,我……一时难以筹措现钱。”
王冲朝那些翘首打望的潘家人努努嘴:“卖给你的不仅是花圃和宅院,还有不少产业。那些人手里掌握着帐目,他们身上有钱。”
邓孝安两眼一亮,他明白了。
接着他小意地试探道:“那对姐妹花……”
王冲冷脸道:“那是我的人!”
邓孝安一滞,再赔笑道:“同好,同好,呵呵……”
他压低了声音道:“其实早先我是着意潘寡妇的,只是他们说性子太烈,动不动就要出人命,才转了心思。你倒是好福气,这般好机会,羡煞人也。”
王冲差点咳出声来,你妹的好机会!当别人都跟你一样荒淫无度,连人伦都不顾?
“如何?”
“成交!”
利益当前,丢的脸面挨的打可以暂时丢在一边,王冲与邓孝安举掌相击。
“邓将仕!?你这是……”
潘家那老者显然是个精明人,即便没听到两人的商议,可见这番作派,也隐隐明白了什么,下意识地出声喝道。
“你们很好,都不跟我说清楚还有谁人插手,就把我拐来了,很好……”
邓孝安冷冷瞪了老者一眼,捂着脸,招呼着两个几乎折了腿的家仆,歪歪拐拐地出了门。
“王冲,这笔生意我接下了,其他事,我也记下了。”
走时邓孝安还丢下一句狠话,让潘寡妇和潘家人两边都忧心不已。
“潘三丈,方才你也听见了,潘家的事已不是你们潘家人能定的。姨娘已把花圃、田地和产业转卖给了我,我怎么处置,是我的事,你们且等着人来交接。”
排行老三,名唤潘承的老者听到王冲这话,如一柄铁锤砸中背心,满眼星星,呼吸顿止。
“你凭甚转卖!?”
“潘巧巧,你是发昏了么?”
其他人还没明白,纷纷朝潘寡妇鼓噪起来。
潘寡妇咬牙道:“恁的不能卖!?我爹故去,不管是《宋刑统》,还是各类律例诏令,都写得清清楚楚,是我这个女儿接家产,不是你们这些堂亲表亲!”
这话可没压住众人,王法真的管用,他们还何必逼潘寡妇?就是瞧着她不愿松手,才百般刁难,现在她竟然卖了,还卖给无亲无故的外乡人,这绝不可接受。
“要卖也是卖给我们这些族亲,王法也说了,卖地卖产有三问,问亲问邻问佃,你不问就卖于外人,王法不容!”
还有略懂法文的人高声叫道,让王冲嗤笑不已,王法不利你们,你们就不提,有利你们就高叫,还真是奉公守法的良民呢。
“没问?那好,现在就问!巧姨娘卖于我,作价三万贯,你们谁能买下?谁能买下,数下钱来,我当场放手!”
王冲狮子大开口,实际上,三万贯对十顷花圃加田地来说,也不算贵得离谱。
众人傻眼,他们逼潘寡妇,不就是为了钱,哪里有这个钱?
“别说了!”
这些人还要争,潘承却高声喝住,他哆嗦着看向王冲,忽然噗通一声跪下了:“秀才公,放过我们吧!我们这就立下字据,再不为难侄女,求你放过我们!”
众人哗然,潘承又转向潘寡妇:“侄女,之前事是我们不对,我们是被钱迷了心窍。可我们终究是一家人,都姓潘,你能忍心看着我们被推上绝路吗?侄女,你就说一句话,求秀才公解了与邓将仕的约!”
惊呼声不断,潘承此言才揭示了答案,事情的关键不在潘寡妇把家产转卖给王冲,而在王冲与邓孝安有了约定。稍稍一想就知道,潘寡妇把家产转卖给王冲,不过是桩空头买卖,真正的买家,除了邓孝安,还会有谁?
邓孝安买下这处产业,他们这些潘家人还有什么好日子过?不仅要被尽数赶出去,原本操持的帐目还要被追索,平日所贪占的钱财,更要被邓孝安一一追回来,他们敢与邓孝安作对?
谁能想得到,原本一心把住产业不愿放手的潘寡妇,竟在这个王冲来了之后,只言片语,再加抽了邓孝安,就变了心思!?宁可把产业丢给外人,也不愿给他们这些潘家人。
潘寡妇脸色酡红,呼吸急促,她怎么也想不到,退了这一步,不但海阔天空,还将之前要推她和女儿下火坑的罪人也朝火抗里推去。这一刻,她觉得无比快意。
第六十五章 前程种种各有梦
快意归快意,但潘承之言也有些打动了潘寡妇,真要把潘家人都推下火坑,不仅要顾忌日后的名声,内心也着实有些不忍。*文學 馆*她向王冲投去探询的眼神,王冲却冷冷笑道:“现在才知道后悔?晚了!要我解约?是要我下火坑么?”
他看向潘承,再扫视一众潘家人,怜悯地道:“这是你们自找的,邓将仕可是你们找来的。”
潘寡妇也收起心中那点软弱,微微点头,没错,这是他们自找的。不是王冲扭转了局面,不仅产业要被夺走,香莲玉莲也要沦落到凄惨之地,而这都是以潘承为首的潘家人干的,对这些人,就不该再有半点怜悯。
而更重要的是,要王冲放邓孝安的鸽子?那王冲该怎么收场?
“世义哥,赶人!”
潘承跪求不得,起身大骂,厅堂大乱,王冲冷喝一声,王世义嘿嘿笑着,抡起扁担赶人,片刻间,宅院里就清清静静。
“二郎……真是亏得你了。”
沉默许久后,潘寡妇牵着香莲玉莲向王冲道谢,王冲正要借扶人的功夫,再吃吃姐妹花的豆腐,却听潘寡妇又问:“邓将仕不是本想要香莲玉莲吗?你是怎么让他转了心思的?有些人,对钱的兴趣可没对人的兴趣大。”
王冲一时不好细说,开玩笑道:“我说……香莲玉莲都许给我了。”
姐妹花哎呀娇呼着不依,潘寡妇则是静静看住王冲,看得王冲头皮发麻,赶紧摆手道:“那是哄他的,当不得真。”
潘寡妇道:“你也别想当真,之前姨娘也说过了……”
她平静且严肃地道:“不管如何。香莲玉莲都不能作妾……”
王冲怕她接着要逼自己选一个,打断道:“我只当香莲玉莲是妹妹,真心话。”
潘寡妇对这话另有所悟,偏过头去,白皙脸颊浮起的红晕却避无可避地落入王冲眼里。
此间事了,却怕再出什么意外,潘寡妇当即收拾行装,准备搬去三家村,也显出她身为女强人一面的决断。
王冲与她的真正交易是。将所有花圃、田地、宅院作价七千贯卖给邓孝安,王冲则转卖一顷荒地给她,重新培植花圃。所谓的转卖荒地,其实是无偿转让,但潘寡妇说什么也不依。一定要他收下一千贯,最后价码谈到五百贯,王冲才勉强接受。
“花种、盆花、干花、最好的花土,都要搬走!还有那花……”
既是卖给邓孝安这个不懂花事的外行,潘寡妇自然要将产业里最精华的东西都搬走,而当她小心翼翼地从宅院后花园里移出几株花木时,看着用细麻绳绑作一处的不同花枝。王冲暗抽了口凉气,嫁接?
“这是并蒂怜,怜惜的怜,实际是牡丹。我就想着育出一红一黄的并蒂牡丹,真成功了,不管是大小游江还是花市,都能打败天彭牡丹。夺得花魁。”
潘寡妇说到“并蒂怜”时,眼中闪烁的光芒。王冲很熟悉,那是理想之光。
王冲鼓励道:“姨娘,你一定会成功的。”
潘寡妇又叹道:“待到成功时,还不知要多久,就连重新培育花圃,都要一两年时间,这些时日里,只能坐吃山空,不知能不能坚持下去。”
王冲微微一笑,朝缩在一边的香莲玉莲点头道:“还不让你们娘亲见识见识?”
香莲玉莲一人手持一个小瓶子,波地拔出瓶塞,两股截然不同的浓烈香气迎面扑来,熏得潘寡妇一滞。可接着她却杏眼圆瞪,抽动鼻子,不停地嗅着这两股香气。
潘寡妇兴奋地问:“二郎,这就是你说的新生意?”
王冲咧嘴一笑:“如何?”
潘寡妇重重点头:“好生意!”
潘家宅院里,响起久违已久的欢畅笑声,似乎一切阴霾都已散尽。
双流邓家宅院里,拿着冰袋捂脸的邓孝安对管家道:“写状纸,告王冲殴伤官人!”
管家已听了邓孝安筹钱的吩咐,清楚这桩买卖,听得这话,一时茫然:“可官人你跟那王冲……”
邓孝安咆哮道:“我要那小子蹲监!把他弄个半死,再跟他谈生意!”
管家眉开眼笑地道:“不错,如此又能省不少钱……”
潘家宅院,看着正忙上忙下收拾东西的潘家母女,王冲对王世义道:“待会去找邓衍,让他跟那些潘家人谈谈,告诉他们,想要避祸,就得出首告邓孝安强抢民女。”
王世义瞪眼:“方才不是跟他……”
王冲冷笑道:“你相信一个官人被抽得脸肿,却不想着报复回来?”
王世义想了想,点头了悟:“如果是商人,我倒信,如果是官人,脸面好像最大。”
他再皱眉道:“那生意怎么办?”
王冲呵呵一笑:“脸面归脸面,生意归生意。邓孝安终究不是正经的官人,咱们就当官人商人各一半待。”
潘寡妇谢绝了王冲直接搬入王家的建议,这也自然,寡妇与鳏夫,同一屋檐下,很受非议,除非已确定了关系。不过在王冲看来,潘寡妇怕是绝不愿在落难时受王彦中庇护,虽然受王冲庇护其实是一回事,可终究不是王彦中本人。这两人都是一般的鸵鸟脾性,怪不得当年没能走到一起。
潘寡妇与香莲玉莲暂时租住在三家村的农家,潘寡妇雷厉风行,不待潘家产业真正转手,就要在王冲转卖给她的荒地里建宅院,起花圃。海棠渡一带的泥瓦行正忙着为王冲的学校清理荒地,打地基,一时忙不过来。负责土木事的于保正索性跑到广都县去找他相熟的泥瓦工,这让王冲想到了广都的亲戚,再由他们想到了学校的未来。
“藏书楼!?”
五月初二,海棠渡紧靠着道庵的荒地里,王冲道出了新构想,宇文柏、鲜于萌、范小石、唐玮等人兴奋不已。
“藏书楼。学校有干文事,顾忌颇多,由我一人担着,藏书楼却没太多忌讳,就由咱们整个海棠社担下来。”
这就是王冲的构想,用水火行将自己跟一帮乡亲以及林家绑在一起,由这个思路审视学校,他发现自己与海棠社的关系还需要坚实基础凝聚为一体。当然,更重要的是把宇文鲜于家等权贵子弟的家势。以及范小石、唐玮等贫寒子弟的前程也融在一起。
因此将学校与藏书楼分隔开,这部分事业交由整个海棠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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