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话语不多,曲哲播放了从纽约带来的美国乡村音乐录音带。那都是一首首的爱情歌曲,其中有一个歌曲名字叫《告诉罗娜我爱她》,歌中讲的罗娜和汤米是一对恋人,刚会开车的汤米在一次外出办事之前,找他热恋的女朋友罗娜,没有碰到,就向她妈妈留话说:
“我开车出去办事,不久就回来,告诉罗娜我爱她,告诉罗娜我需要她。”
结果他撞车出事,汽车翻滚后起了火,人们把重伤的汤米从车中拖出来时,听见垂死的他喃喃地说:
“告诉罗娜我爱她,告诉罗娜我需要她,告诉罗娜不要哭泣,我对她的爱永远不会死去。”
失去恋人的罗娜一生未嫁,去了修道院,在那里孤独地生活,最后死在那里。因为只有在这个圣洁之地,在主的面前她才能听到汤米留给她的遗言:
“告诉罗娜我爱她,告诉罗娜我需要她,告诉罗娜不要哭泣,我对她的爱永远不会死去。”
在急驶的汽车里,曲哲随着音乐大声唱着,重复着这个句子。他斜着眼睛看坐在旁边的杭湛。她在一边静静地听着,一滴滴晶莹的泪水从她大眼睛里不断地流出来……
快到美国边境的时候,曲哲和她商量如何跟美国海关的移民官解释两个人的关系。因为美国海关疑心重,要是将他们两个分开问话就容易出现破绽。
他们俩都持的是商务签证。曲哲用他的商务签证,上次入境美国时得到一个长达半年白颜色的居留证,两者都没有过期。持这两个证件意味着他已经获得过美国海外领事馆和美国国内海关的双重许可,移民官按道理不应该拦曲哲,因为居留证就是他们给的,现在仍在期限内,他们一般不会自己否定自己,当然也得看移民官的情绪了。
问题出在杭湛那里,她虽然也在商务签证的有效期内,但是护照末尾有学生签证被拒的记录,这可能为移民官制造了借口。而且她上次去美国是只获得两个星期的短期居留,不同于曲哲半年的,又已经过期,这次入境得重办。一旦重办,就要到边境口岸的办公室内去填表,而不是在海关哨卡大致看看就能放行的。
如果他们承认是夫妻关系,那风险就很大。移民官就可能挑战他们此行的目的,是要长期待在那儿,商务签证只是个借口。否则为什么曲哲在那里长期出差,杭湛又要办在那里的长期学生签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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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为什么要说成是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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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说夫妻关系,只是说同事的话,那也有问题。因为曲哲不能自圆其说,解释为什么他们在巴黎一起办签证,又远赴他乡,在加拿大一起入境美国,找这个麻烦究竟是什么目的?
曲哲也不能说是情人的关系,原本是夫妻,为什么要说成是情人?而且在哈利法克斯的领事馆,曲哲明确的以夫妻的身份去申请的,又带着孩子。美国海关移民官认起真来,打个电话给领馆,那他们不仅这次进不了美国,还会被列入黑名单,以后能不能进都成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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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美国边境时,他们仍然没有商量好。本来是心怀鬼胎,就是想去美国长期工作,批不下来才被逼成这样的。如果申请顺利下来,他们早团聚纽约,不会为解释这种事情头痛了。现在落得他们自己做贼心虚,怎么说都不是。
他既不想骗别人,也不想百分之百地实话实说。杭湛没有经验,这种事情都是听他的,而曲哲在犹豫之间就开车进了美国边境检查站。停下车后,移民官果然将两个人分别带到不同的房间,一个瘦高个的美国白人青年分别和他们谈话,瘦高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几岁,应该刚从学校毕业。办事特别认真,每个证件都认真地翻看,还要求出示他们在法国的证件,好像这也与入境美国有关。在另一个屋问完杭湛后,他过来问曲哲:
“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曲哲脱口而出:
“她是我的妻子。”
瘦高个点了一下头:
“噢,你是她丈夫,很好。但是为什么她说你们是商业伙伴。”
曲哲一听,果然说岔了,赶紧补救:
“她说的对,我们既是夫妻,也在一起工作。”
实际上这也不是谎言,曲哲所在的公司希望杭湛到美国后协助工作,因为再派一个人太费事了,但是美国移民官似乎觉得这个解释不够令人信服:
“你承认是夫妻,她就没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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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口气显然认为曲哲说了实话,杭湛却在有意骗他。
曲哲担心的事到底发生了。
把曲哲两个人重新叫在一起后,瘦高个开始像法官一样向他们宣判:
“你可以入境,她不行,现在就回去。”
杭湛已经感觉到会有问题,仍不肯接受这个结果,她已经两天内跑了近千公里路,第二次被拒了。她情绪激动地说: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过去?我明明在商务签证的有效期内呀?”
瘦高个冷冷地说:
“那又怎么样?决定入境与否,权力在我这里,你今天不能过去。”
杭湛像只受困的小兽,已经落在猎人的网中了,还要挣扎。曲哲无能为力,深感惭愧,就像妻子在街头被人当面调戏自己却不能阻拦一样。
如果杭湛真的是在街上被人欺负,曲哲会冲上去保护她的。曲哲能用肩膀替她挡住飞过来的伤害,但这毕竟不是街头吵架,男人的理智有时就是这样。
和美国人打过一阵交道的曲哲知道瘦高个有绝对的权力。而且,按美国人的习惯,这时候如果曲哲要插嘴的话,就可能被他扣上妨碍公务的罪名。于是曲哲拉了杭湛的手,想要安慰她。但杭湛已经气晕了,把他的手甩开,朝移民官尖声叫道:
“你不能这样做,你没有权力这样做。”
瘦高个的脸从红润开始发白,红一块白一块的。曲哲想起哈尔滨的秋林公司卖的那种著名的红肠,切开时就是这个颜色,红的是瘦肉,白的是肥肉。哈尔滨人做红肠时喜欢将整块的肥肉混在绞碎的瘦肉里面,瘦肉为主,红多白少。曲哲幻想着如果有一拳打在他脸上,就能让他恢复原来的红多白少的肤色,跟哈尔滨红肠就完全一样了。
瘦高个已经不耐烦杭湛的嚷嚷,手指向门外说:
“你现在就出去。”
曲哲看见杭湛的脸也开始变得通红,眼睛跟铜铃似的,泛着愤怒的光,手在颤抖,曲哲担心她抽人的瘾又上来了。如果不是曲哲一直在拉着她,很难知道她会有什么样的冲动,会不会扑到瘦高个子的前面,扯他的衣服,扇他一记耳光。
曲哲陪着她向加拿大那侧走去,却听见瘦高个在喊:
“你们不能这样回去,把你的车开着,拉她回去!”
那口气就像他是主宰一切的上帝,既决定他们入境的许可,又决定他们出境的方式,比交通警察威风多了。
曲哲放开杭湛,自己去开车,拉上杭湛开进了十米以外的加拿大的海关检查站。
目睹杭湛被赶回去一幕的加拿大女移民官,默默地接过他们俩的护照,只象征性看了一下照片,连加拿大的签证都没有看,就还给了他们。曲哲从她的眼里看出了安慰和同情。美国人经常在海关将入境的申请人赶回加拿大,包括纯种的加拿大白人。加拿大移民官看得多了,无能为力,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同胞被羞辱。
过了加拿大边境,曲哲把车停在一边,将杭湛揽在怀里,她憋了半天的泪水像决堤一样流了下来。
她哭的样子最可怜,像无助的孩子,每次哭前都会把小嘴前噘,然后鼻子和眼睛就挤在一起了,那样子不难看,反而挺好玩。在他们刚结婚的几年里,曲哲几次都想把她哭的时候的样子照下来,她都不肯。这次曲哲连相机都没带,即使带了也不会照了,有点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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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杭湛生性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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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湛在曲哲的肩上就那么哭着,她要把两天的泪水一起流出来,全然不顾天色已晚,曲哲还有1000多公里的路要赶。
女人就是个感情动物,杭湛也是这样,她哭的时候想不起别的。曲哲虽然想让她痛痛快快地哭一场,还得焦虑地琢磨下一步怎么办。杭湛在领事馆和海关两地同时被拒,意味着她已经有了坏记录,以后能不能来美国还是个问题。
男人会一边抱着女人,看着她哭,一边心里想别的事情,多少有些冷酷。
曲哲不能这样无止境地等下去。如果等杭湛哭痛快了,天也黑了。曲哲前面有一整夜的路要开,即使马上走,第二天半夜才能赶到纽约。
杭湛回家的路却只有100公里,距离近多了,但是没有公交车。曲哲琢磨着怎么让她回去,如果让姐姐来接她,太麻烦人家,杭湛还要在这里等将近两个小时。
到底是陪她还是离她而去呢?
曲哲知道边境线这时候应该有一些私家车回曲哲姐姐所在的城市,或者去距离不远的城市。于是他下了车,开始向停在附近的驾车人询问谁能让她搭顺风车。曲哲问了几个人,有两个人都经过他姐姐所在的城市,但是没人愿意拉,他只好又回到车里。
杭湛看曲哲垂头丧气地回来,擦了擦眼泪说:
“算了,你走吧,我自己在这儿等着找车。”
曲哲其实就等着她说出这样的话,这是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两不耽误。他巴不得这样,但是得从杭湛自己而不是曲哲嘴里说出来。大白天,她一个弱女子找顺风车更容易。驾车人大部分是男士,拉上一个女子还风光呢。即使她找不到车,曲哲的家人也会来接她,不会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待在边界太久的。
曲哲心里着急,希望马上开车走。因为美国海关刚才让曲哲入境,如果现在进去还是原来那几个人,就不会再严查他了。但是隔久了他们会忘,会重新把曲哲审查一番的。让不让他入境就不得而知了。
纽约有他的工作和新安置的家,他不能被拒在境外。这种时候,入境的事是进去一个算一个,只要他在美国,就是埋下了一个种子,总有生根发芽一天的。
但曲哲能抛下这个被双重打击的女子吗?她显得那么无助,嘴里说让曲哲走,坐在那里就是不下车!曲哲看她的样子觉得特可怜,虽然姐姐能来接她,他想起来,自己才是她丈夫。
于是曲哲挺了挺胸,假装大义凛然地说:
“咱们不搭顺风车了,我送你回家!”
杭湛停止了哭泣,睁大了眼睛,终于说了句像男人一样理智的话:
“你还有那么远的路要赶,别管我了。”
曲哲知道她说归说,嘴上一个意思,心里是想让他陪着,她如果真是这样想的话,早就下车了。女人常常这样,男人却老是看不透。
这一次曲哲倒是明白了,他启动了车,带她上路,向姐姐家开去。
汽车在宽阔的公路上飞驰,曲哲悄悄地将音乐关掉了,免得她被《告诉罗娜我爱她》感动得再哭,泪流成河。
一百多公里的回家路,他只用了不到一小时。在姐姐一家人吃惊的目光下,曲哲将她带下车,放好她的行李,和大家打个招呼,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再翻身调头而去,直奔边境。
在过关时,美国海关那个瘦高个就像不认识似的,又慢吞吞查验了一遍曲哲的护照签证,才放他过去。那时已是傍晚,天色暗了下来,没有隔离带漆黑的乡间公路靠打汽车大灯照明,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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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他日夜兼程,18小时内开了1300公里,其间用了四个多小时两次入关,还安抚了一个女人,上了两次厕所,加了三次汽油,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进曼哈顿,天已经蒙蒙亮了。
旅途中,上半夜他已经累得要命,下半夜脑子整个麻木了,转弯时看不清路标,深夜里对面来车的大灯晃得他双眼像色盲一样。他凭着大音量的乡村音乐提精神,带的六盘磁带每盘都听了几遍,到纽约时耳朵都快震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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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湛生性倔强,像男人一样。但是她毕竟是个女人,有时也犯愚蠢的错误。
那次边境被拒签对她打击很大,去美国成了她那几天的心病。她不思饮食,整天琢磨如何能入境,最后竟然想起查美国那个拒她的边境海关电话,向他们申诉:
“为什么有签证还被拒绝,难道美国驻外使馆经过审查,又收了高额费用的签证就是一张贴在护照上的花纸吗?”
美国海关人员不认为那仅仅是一张花纸,他们接听了杭湛的申诉,又让瘦高个本人和她对话。瘦高个向她保证,如果她能证明去美国还会回来,他还是会让她入境的。
杭湛听了他的话,希望像死灰一样复燃,于是和他约定好时间,在被拒绝的三天以后再次登上去边境的大巴。她急于去美国,一是因为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