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什么啊,快请惠妃进来。”皇后一把弄乱了棋盘,“这时候过来,惠妃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这盘咱们下了这么久也没分个胜负出来,还是改日再下吧。”
皇帝觉得自己这把的前途大好,眼见着就能拔营起寨,势如破竹地直捣黄龙,将皇后一气儿全然拿下,却偏偏被皇后拨乱了棋子。就觉得皇后这是借机搅局,把自己明明必输无疑的一局弄成了个和局。
皇帝对皇后这一掩耳盗铃的行径深表不屑,但又一想,自己是个男人,照顾一下女人的胡搅蛮缠也是应当的。所以也就故作大度地挥了挥手,不与皇后计较。
而赵嫣容则是觉得,皇帝已露颓势,自己对着明显能赢的一局棋非要故意输掉实在是有违体育精神。但连赢了人家皇帝两盘了,再接着赢实在是不好意思。所以惠妃来得正是时候,也省得她还要绞尽脑汁去想着要怎么能不露破绽,不动声色地将这局体面还给皇帝。
惠妃进来的时候,就见帝后二人各据一方,一个撑着下巴,一个托着脸,中间摆着张干干净净的棋盘,二人面上的神情看着都差不多。
惠妃又惊又喜,惊的是皇帝怎么会在这儿,喜的是多日未见,皇帝居然在这儿被她碰上了。
惠妃高兴得脸都红了,给二人行了礼,皇后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惠妃高高兴兴地坐了过去。
“原来皇上在这儿下棋呢。”惠妃讨好地对着皇帝说,“皇上棋艺高绝,宫里没人能赢他,不知道皇后娘娘能在皇上手底下走几个回合呢?”
皇上脸一黑,高绝个屁啊,现在才知道,以前这些女人尽哄着他玩儿,没一个肯出真章。
也就皇后实诚,不弄虚头花脑地糊弄他。他跟皇后下棋都连输两局了,好不容易这一局要翻盘了,就被没眼力界的惠妃给搅了……
皇后笑眯眯地说:“这不正下着吗,下来下去都是个和局,没意思,就散了。”
和局?皇后居然不让让皇上?
惠妃对皇后的胆色由衷钦佩,看来帝后二人这些日子果然是如胶似漆着。就连以前容妃那样得宠着,也不敢赢皇上的棋。
李睿伸出食指在棋盘上敲了敲说:“惠妃怎么这时有空来见皇后了?可是有什么事?”
惠妃想起赵清容的事来,可是又不知道皇后的意思,她当着皇帝的面说出来,万一不趁皇后的心意呢?会不会弄巧成拙?
这样一想,就有些犹豫,反而不大敢说了。
赵嫣容看她吞吞吐吐的,知道怕是一些不想让皇帝听到的话,便笑着对李睿说:“惠妃姐姐这是想跟妾身说点闺房里的私密话呢,您一个大男人在这儿,谁还好意思说啊。您在屋里也窝了这大半天了,不如出去晒会儿太阳?”
李睿冷笑一声说:“得,现在都知道往外头赶朕了。”
赵嫣容笑着推了推他,又让木兰和德宝都过来伺候皇帝换衣服。
“妾身那小池子里头的鲤鱼都养肥了,过会儿我陪您钓鱼玩吧。”
“那丁大点儿的池子里头全是蠢头笨脑的鱼,钓着有什么意思。”皇帝显然十分不屑,“不如去昆明湖钓,朕瞧着明儿是个好天气,带着钓竿去钓几尾大的来做醋鱼。朕记得你爱吃。”
“好好,都依着您。”赵嫣容笑着把他送出门去。
惠妃在一旁已经完全看傻了。
皇后居然开口赶人,皇上还就乖乖的一赶就走!
这两人言谈动作都透着无比的亲昵自然,仿佛就是一对普通夫妻的日常对话,连他们身周的空气都透着一味子淡淡的甜香。
惠妃在一旁偷眼看着,羡慕无比。
不过她也没什么可嫉妒的。皇后就是皇后,那是皇上的正妻,她如今是二品妃位,在这后宫里头,除了贵妃、端妃也没人能压过她了。她知道以自己的容貌和家世,离宠妃的距离颇远,她也没那个野心,就想着能有滋有味地在后宫里痛快过日子。
她这想法在某方面来说,还真跟皇后有些不谋而合,再加上她又是个爽利性子,哪边不靠,哪边不沾的,所以跟贞妃比起来,惠妃与皇后走得还更近一些。
“惠妃,惠妃?”
听着皇后叫她,惠妃才省过神来,忙说:“妾身失态了。”
皇后抿嘴一笑:“皇上俊伟非凡,惠妃姐姐会看傻眼也是正常的。”
惠妃尴尬起来,红着脸说:“娘娘就爱取笑人,怎么就不知道妾身是看娘娘看傻了眼的?”
赵嫣容笑着说:“得了吧,我脸上又没开花,有什么好看的?咱们这宫里头,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儿,各型各款,应有尽有,足够你看花了眼。”
再美的美人儿也得不了皇上的心呐。惠妃笑着摇了摇头,将身子向前凑了凑,伏在皇后耳边低低说了起来。
赵嫣容听着听着,眉梢越挑越高,最后讶然地看着惠妃说:“还有这事儿?”
惠妃点点头说:“所以刚刚皇上在的时候,妾身不好说。现下我让佟美人派人将她关起来了,这事您打算怎么处置?是要放在敞亮地儿,还是让大伙儿都糊过去全当没发生过?”
赵嫣容想了想问道:“惠姐姐说,本宫当如何做?”
惠妃眼睛一弯:“娘娘心中已有定数,妾身都听娘娘的吩咐。”
赵嫣容笑了起来:“她不是想让你闹起来,好让本宫接她出来吗?”她玩着手上的羊脂玉环说,“都不惜自残了,那就弄出来好了。”
惠妃眉峰扬了扬,看着皇后。
“她既然进了宫,就按着宫规来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皇后淡淡地说着,像在说一个跟她全然无关的人,“在这宫里头的,全都是皇家的人,哪里来什么赵家的,李家的,王家的?”
“反正她都有本事让太妃知道本宫的妹妹进来当宫女了,那就索性就拉到阳光下晒晒,让全宫的人都知道她吧。”
李睿在皇后的小院子里走了没两步,突然见到德全拎着衣角,匆匆地赶进来,一头一脸的汗。
“怎么了,前头出了什么事儿?”
德全上气不接下气儿地赶过来,到没想到皇上此时就在昭阳殿的院子里头站着,连忙站定了喘了两口气,将气儿喘匀乎了,咽了口唾沫说:“皇上,皇上,昨儿夜里,户部尚书赵逢春赵大人……被人揍了闷棍儿了!”
德宝在一旁倒吸一口凉气。
赵逢春,那可是国丈啊!皇后的生父,皇上的老丈人。怎么能被人敲了闷棍?这可不是反了天了!
“德全,你说明白点儿,赵大人怎么会被人揍了闷棍儿?”说着,德宝冲他使了个眼色。
现如今,皇上身边近身伺候的人都知道他对皇后有多上心。皇后的亲爹被人下暗手,皇上为了老婆也不能善罢甘休,何况这还是朝中堂堂一品大员,在京城里发生这种事故,足够震惊朝野了。
德全自然是打听清楚了才来通禀的,当下便说:“赵大人昨儿一宿没回家,家里人四处去找,惊动了五城兵马司。后来还是五城兵马司的一个校尉带着几个兵在春风得意楼的后门口儿找着的。身上套了个麻袋,那人被打得哟,没个好地方了。”
李睿困惑地问:“春风得意楼?那是什么地方?”
德全脸上露出一丝猥琐的笑来:“皇上,那是京里有名的妓馆,听说赵大人在那儿有个相好的姑娘。”
老丈人居然会**!
李睿面色不豫地问道:“赵逢春现在如何?可有性命之虞?”
“这倒没有,那下手的人极有分寸,全伤在皮肉脸面,没伤及骨头。只是这样一来,赵大人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了,又被人扔在地上躺了半宿,疼得晕过去好几回呢。”德全觑着皇帝的脸色,小心地问道,“皇上,这事要不要跟皇后娘娘说一声?”
李睿想了想,点头道:“说吧,那到底是她父亲,不好瞒着。”
“哎。”德全明白,皇上这意思是要他进去说了,“那,这是往好了说还是……照实?”
“照实吧。”李睿长眉一挑,心里话,照实说,她才能高兴啊!
第49章
49【恶人自有狠人磨】让人感动得简直要哭出来了好吗?
彼时惠妃还没走呢,这边刚把赵清容的事交待清楚,就看见德全一脸忐忑地走了进来。
“你不在前头伺候,怎么来了后宫?”赵嫣容颇有些惊讶。
德全是伺候李睿笔墨的,当初赵嫣容刚醒过来,见到李睿身边的第一人便是他了。这小子油滑油滑的,不像德宝那样稳重踏实,但对李睿忠心耿耿,所以赵嫣容每回见他都要比别人更给些脸面。
“瞧这一头的汗,白露,去端碗酸梅汤来,给德全去去汗,润润嗓子。”
“哎!”白露应了,转身出去。
“不敢劳动姐姐。”德全笑呵呵地虚挡了挡,倒也没真不要。他看了看惠妃,惠妃明白意思了。
德全是皇帝身边的紫红人儿,他能来传话,说不定是皇上要跟皇后私底下说什么,不方便让人听见,于是笑着说:“皇后娘娘放心吧,这事交给妾身去办,必会妥当。您这儿若不方便出面,就……直接让佟美人发落好了。”
赵嫣容摇了摇头说:“让她出面哪行?她不过一个美人,本宫还不用她来顶缸。这事你也不用管了,本宫自会处置,谢谢惠妃姐姐跑这趟。”
惠妃连笑着说不敢,便行礼告辞,回自己的翠屏宫去了。
白露端了酸梅汤来,德全从前头跑到宫里,好长一大段路,委实又累又渴,也不客气,接了碗咕噜咕噜一口喝了,这才抹了抹嘴将他得来的消息一五一十都对皇后说了。
皇后坐在椅子上,半天没有出声。
德全有些惶恐起来,偷偷拉了拉一旁也目瞪口呆的白露小声问:“娘娘是不是气着了?这半天也不说话的……”
白露回过神,竖起食指让他别说话。
过了许久,皇后眉眼渐弯,脸上露出一丝笑来。
德全后脊梁骨“嗖”地窜上一股子凉气儿来,头发都快炸开了。
“娘娘,娘娘您没事儿吧!您别急啊,赵大人只是受了皮肉苦,没伤着性命。这这这,太医院的几位老太医都过府去看了,不会有事儿的!”
赵嫣容强忍着没让自己笑出声儿来,只觉得今儿天格外蓝,水特别清,真是佳讯频频传,好事特别多。
“德全,你说赵逢……本宫父亲是在哪儿被人发现的?”
“春春风……”德全觑了眼皇后的脸色,想着皇帝也不知道的地儿,皇后一个深居后宅的千金必也不会知道,于是大胆儿说,“春风得意楼。”
皇后点了点头:“原来是妓院啊!”
德全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上。
皇后您不是大家千金吗?您怎么会知道这种污糟糟的地方!
没等德全省过神来,就听皇后笑着说:“倒是亏着你跑这么远的路给本宫送信来。木兰,挑最好的银锭子,赏他五十两银子,再加两匹青绸给他添新衣裳。”
哎哟,五十两!德全当时就给跪了。
皇后听着自己老爹被人揍成那个惨样,不说又哭又闹的,居然还赏了他五十两银子!这可抵上他半年的薪俸银子了。德全连连谢恩,捧着大银锭子,身歪脚斜地出了宫。
殿门还没关上呢,他就听见里头隐隐传来皇后极为畅快的笑声。
他打了个激灵,完了完了,皇后不是会被气疯了吧。
走到院子里头,见皇帝坐在个大石凳子上正百无聊赖地看着院子里的风景,手里折了根柳条摇来摆去的。德宝站在他身边垂着头,也不知道是醒着还是在打盹。
见德全出来,皇帝对他招了招手。
“都说了?”
“是。都说了!”
“照实了说的?”
“对,按您吩咐的,一个字儿也没漏,一个字儿也没改。”
“那皇后怎么说?”
“说……说……”德全苦着张脸将抱着的银锭子呈上去给皇帝看,“皇上,娘娘她赏了奴婢好些银子,还说要给两匹绸子让奴婢做新衣呢!奴婢刚刚从那儿出来,似乎听见她在笑,笑得挺开心……您说她是不是……”他嘬着牙花子,那个疯字连个音儿也没敢漏出来。
德宝抬起头,看了眼德全说:“你那两匹绸子记得分我一半儿,正好寻思着要做两身。”
德全立刻把眉毛立起来了:“那可是娘娘赏给我的,你有本事自己个儿要去,不给,一个尺头也不给。”
“嘁,小气八拉,不够你显摆。”
李睿也不管这俩货小声对战,只是摇着柳枝笑了起来。
赵逢春一向标榜清正,洁身自好的,怎么会突然流连起青楼楚馆了?
而且莫名被人堵在那儿胖揍一顿,明显就是去寻仇的。
他虽管着户部,是个肥缺儿,但官场上结仇寻仇不会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法子,还惊动了五城兵马司的人满城去找。
想想他上回去冠军侯府跟裴宜说的许多话,听着他话里话外对自己那便宜姐夫的不满,还隐隐透出想要想法子让他姐姐与赵逢春和离的话儿来。
再看看今天皇后听到生父被打之后的反应……
李睿怎么琢磨怎么觉得这事跟裴宜和皇后脱不开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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