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摆摆手,沉闷地道:“是三哥想坐起身子,我才将他扶起。你要是不信,你去问问幺妹她娘,她娘刚才从这过去。我知道你对我有偏见,这我也不多说啥,但你这样说,我真的很伤心。”
老八冷哼一声,指着老五道:“你会很伤心,鬼信。我告诉你,你要是真的伤心,怎么没请郎中来看?你要是很伤心,怎么会独自一人守在这里,连汤药都不让丫鬟们端进来?你要是很伤心,怎么会偷偷的笑?”
老五一怔,望着老八,捏紧了拳头。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咽了那口恶气。老五摆摆手,淡淡地道:“老八,我不和你争啥,也不想和你闹。眼见得一线天吃紧,咱们得齐心协力,这时不是闹纷争的时候。”
老八也不想多说,扑到老三跟前,握着老三的手道:“三哥,你一定要挺住,你一定要等九弟来。听说他在矸子等了不少宝贝,你一定要等他带来给你。”
老三的手微微一动,眼珠一转,示意他出去。老八只得走出屋门,朝隘口奔去。老五看得莫名其妙,心想你们都防着我,可能我真不该来此,真应该像老伴说的那样,通好佘家营。可那样卖祖宗卖兄弟的事,我干不出来,我不是那样的人。
老五想了想,走回屋子,朝老三道:“三哥,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正说着,只听丫鬟来报道:“五爷,王医生来了,正在门外候着呢。”
老五慌道:“快请,快请王医生来。”
丫鬟应了一声,将老王带到老三睡的卧室。老王来到床前,朝老五道:“五爷,三爷这病,发作了几日了?”
老五摇摇头道:“才从隘口回来,跌下马来,躺下就成这样了。”
老王叹了口气道:“三爷这是气虚所致,上次我来时,便告诉过他,可他硬是没调理。五爷,这里有没有上好的补精气神的药?”
老五不懂药理,忙请教道:“王医生,还得请你明示。”
老王压低声音道:“三爷这病,应与闺房有关。你去弄几个羊蛋来,给他熬汤补补,想必能延续几日性命。”
老五拉住老王的手,哀求道:“王医生,你一定要救救我三哥,他可不能有什么事。我知道你妙手回春,对于他的病,你是易如反掌。”
老王皱眉道:“五爷,你有所不知,要是在当日我来时,他这病调理调理,也便无大碍了。但都过了那么长时日,恐怕大罗金仙,也无能为力了。我只能延长他些时日,却不能根除。”
老五沉吟道:“王医生,那你告诉我,能延续他多长的寿命?”
老王捻须忖了忖,又伸手把了把脉道:“他这病,如果按我的吩咐做,还能延续三年的寿命。要是还照往前行事,想必不到三个月。”
老五有些着急,低声问道:“王医生,难道真的没法子了吗?”
老王为难道:“五爷,三爷对我莫大之恩,要是能有法子,就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也再所不辞。可他这病,明明已入膏肓,大罗金仙下凡,也保不了他了。我就明说吧,要是他禁欲每天早晨起来围着屋外跑几圈,想必能活到三年半上。要只禁欲,三年想必不到。要是继续下去,三月不到即可准备后事。”
老五瞟了一眼老三,心想你一辈子精明,却没想到到头来会惑于美色。只是我就想不通了,就两个女人,就把你弄成这样?难道你真老态龙钟,不行了?可看你那样子,又不像专宠幺妹。
老五压低声音,低声道:“王医生,你是不是看错了。我三哥他很少接近女色,就连幺妹那么年轻漂亮,他都很少碰她。”
老王捻须微笑,坐到一旁道:“五爷,你要是不信,那算我医术不精,现在我就走人。不过我还真不想看着三爷就这样走了,想帮他一把。”
老五忖了忖,红着脸道:“王医生,都怪我不会说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多担待一点。你呀,好好的替我三哥看病,绝不会亏待你的。”
老王心里暗笑,想你当日大病一场,你那九弟,和你现在这幅模样,不极为相像?可见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啊。人要做了什么坏事,迟早都会被人算计。
他想了想,忙从药箱里取出一样东西来,吩咐老五道:“五爷,你派去的人,将羊蛋取回来了吗?”
老五淡淡地道:“王医生,这点还难不倒一线天,刚你不听见羊叫的声音了吗?一会就取来了,只是这羊蛋骚得很,拿来何用?”
王医生诡秘地一笑道:“五爷,这你可不知,大补啊。在咱们这种地方,很少有人吃。可在北方,这可是上好的下酒菜。凡气色虚弱,需要补阳气的人,吃了它,神清气爽,像换了个人似的。但有的人,也不愿吃那东西,说是恶心。”
不多时,果见一丫鬟,用盘子盛了六个羊蛋,端到屋里来。老五将盘子接过来,朝王医生道:“王医生,羊蛋取来了。”
王医生伸手一抓,将羊蛋一挤,挤出些透明的液体,便将它望老三的嘴里滴去。老三忙舔了舔,只觉有些咸,想吐却吐不出来。王医生伸手在他喉咙上一捏,那液滴顺势滑下,掉入胃里。
王医生又吩咐丫鬟道:“将这东西放火炭上烤熟了,放上盐和花椒,用竹签穿了,给我拿到屋里来。”
丫鬟不敢怠慢,慌端着盘子出去了。老五看得恶心,心想三哥吃的那东西,不是羊蛋里的吗?他又不好说啥,心急着救老三的命,便任由王医生做来。
过了片刻,丫鬟将盘子端了进来,一股喷香的味道,随着盘子传了过来。老五忙道:“好香。”
王医生淡淡一笑道:“五爷,先前你一定觉得脏。你要不要尝一个,大补。”
老五摇摇头道:“这玩意是病人吃的,我可不吃它。快给我三哥喂下吧,我希望他早点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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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王医生伸手从盘子里将穿好的六个羊蛋一抓,在鼻子边嗅了嗅,大叫妙。随即吹了吹,将一个羊蛋放入老三的嘴里。老三知是救他的仙丹妙药,也管不得许多,狼吞虎咽的吃下。才吃了一口,便觉恶臭难闻。
王医生伸手拍了拍他的胸脯,示意他全部吃下。老三咳嗽了两声,好不容易咽下一个。王医生又将另一个递到他的嘴边。
老三见了,双眼一鼓,摇摇头不愿吃。
王医生淡淡地道:“三爷,吃不吃随便你,你要是不吃,想必也没多少日子好活了。当日我就劝过你,你却不听。”
老三也有几分懊悔,心想老王早看出来了,他现在叫我吃,一定是为我好。再难吃,我也要把它吃下,就算是为了一线天,为了老九。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第一次感到一个东西那么难吃,犹如咬鹅卵石似的。
老三咽了咽,伸手指着一旁的水。
王医生摇头道:“三爷,现在你想喝,也不能让你喝。等到你吃下六个羊蛋后,这水就给你喝了。”
老三闭紧眼睛,猛地将一个羊蛋滑入嘴中。嚼了半晌,才将它嚼完。他没有睁开眼睛,右手碰到王医生的手,接过羊蛋,又将它慢慢的嚼了。突然间,他的眼泪,嗖嗖的流下。
老五看着不忍,朝王医生道:“王医生,还是让三哥休息一阵吧。你看他那样,会被咽着的。”
王医生低声道:“五爷,你不知道,他跌落下马,喉咙里结了痰,要不弄点恶心的东西,让他吐出来,他一时半会还说不了话。但病根,还是我说的那个。这也是为他好,先给他补补。人啊,不能贪,一贪就乱套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切记不能暴殄天物。”
正文 九十四
老五捶着腿,心里一忖,受这点委屈,也是应该的。只是奇怪,他怎么就会得了这病呢?难道娶两个老婆,消受不起?
老五才忖了忖,便听老王又道:“这种病我遇到过,那些穷人家,吃不起羊蛋,我便叫他们弄了些大粪,给病人灌下去,一下吐了就好了。”
老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翘起拇指道:“神医啊,你这招够灵验,我只是听说有用粪汁来灌吃毒药自杀的,却没听说用它来化痰。”
老王一脸得意的神色,捻须道:“五爷想必不知,当年我医过的病人,比这还难医。有的吐不出来,我便用竹签伸到他们的喉咙里,慢慢给他们捅。有次差点出人命了,你可能不知,那是佘老爷子他爹还在世的时候,我去医他。”
老五笑道:“原来他爹的病,是你给医好的。”
老王一脸春风,叹息道:“笑那时候年轻,啥都敢试。要不是年轻,像现在这样,恐怕还不敢出手。佘老爷子也还小,问我有几成把握,我说没把握。他又到处找人医治,可遍请当地的名医,都束手无策。他决计采用我说的办法,那些年长的医师,都劝我别治,但我还是决然的治了。没想到老天眷顾我,竟然给他治好了。”
老五沉吟道:“那时我们还小,只听说有个神医,年纪轻轻,能治绝症。没想到就是王医生,果然名不虚传。王医生,你看我三哥这病,就多想想办法,给他增几年的阳寿。”
老王忙摆手道:“五爷,你这不是折腾小的吗?一个人的阳寿,那是阎王注定的,我可不敢用强,再说也没那本事。”
老五也不相强,才说了一席话,便听有人报道:“九爷回来了。”
老五腿上一跳,心里一惊,暗道:“他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门外报信的人声音才落,老九也掀帘进屋来。晃眼见老王和老五都在,忙都厮见了一番。老九随手递给老五一件宝贝,微微一笑道:“五哥,去矸子一趟,总算没有白忙活,这东西送你了。”
老五伸手接着,只见那东西圆不溜秋,还闪着光芒。他从来没见过,但见那光芒,五颜六色,一定是个好的宝贝,谢了又谢。
老九转脸朝老王道:“王医生,不知你大驾光临,不曾准备得有礼物,请多多包涵。我这就派人快马加鞭,去矸子取一件回来。”
老王忙弓腰道:“九爷,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老九说着,走到床边坐下道:“使得,使得。王医生,我三哥这病,你尽心点就是了。区区一件宝贝,难不倒我。你来我这里,也不容易。吃过饭没有?”
老五忙接着道:“已命人厨房里做去了,一会就送上来。”
老九嗯了一声道:“五哥照顾三哥,也够辛苦的了。佘家营那帮王八羔子,竟然趁我不在来偷袭。要不是你们守着一线天,早被他们攻下了。三哥又病,简直抽不开身来。我一听说佘老爷子退了,赶紧回来。本想带人抄了他的老底,但想了想还是留着他吧。”
老王微微一笑道:“九爷的一线天,今非昔比了。佘老爷子那么大岁数了,还呈什么强?听说他为了找一个继承人,不惜代价来攻一线天,图个啥嘛?要找继承人,也不能以此为藉口伤了两家和气。”
老九啐了一口,冷笑道:“他是吃了豹子胆,以为一线天好欺负。就连矸子的鲍二爷,都受他蛊惑,对我是阳奉阴违。最后那厮,悄悄的带着家丁,趟过月亮河,溜到佘家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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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是奉承老九几句,没想到惹出这么多话来。他不禁问道:“九爷,那佘老爷子回去了,庄少清呢?”
老九恨恨地啐了一口,喝道:“庄少清,那小王八被我派人捆了,送到他爹面前,他爹拉不下面子,打断了他一条腿。可惜这么一个小白脸,断送到他爹手里。幸好幺妹没嫁过去,要嫁过去还不守着一个瘸子。”
老五插不上话,说了两句闲话,便推有事离去了。老九见老王给老三诊断完,服侍他睡下了,便喝命门外的家丁道:“准备的酒菜都准备好了吗?”
门外的家丁忙应道:“九爷,都准备好了,等你示下呢。”
老九喝道:“你们这群王八羔子,只会看主子行事。五爷叫了那么半天,你们怎么不麻利点?快去请五爷到客厅来,我们一起喝酒。”
家丁慌道:“九爷,不是小的们不听五爷的,实在是赶不出来,所以才慢了些。小的这就去,一定把五爷请来。”
老九听罢,转身又朝老王道:“王医生,我三哥的病不打紧吧?”
老王掠过一丝不安的神色,连连道:“梳理了一番,应无大碍了。九爷,三爷的病需要长时间配合调养。要是他不听我的,我也没有办法。上次我来这里的时候,就给了他一个方子,可他并没有照着办。让我更担心的是,他要继续下去,恐怕没几日活头了。”
老九心里掂量,暗想他要是早走了,我倒可真正做个一线天的主人。劝他他要不听,那只能怪他自己了。
他望望老三,只见他眼窝深陷,萎靡不振,形容枯槁,已似风烛残年。心里唏嘘,暗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