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肯定知道。”巴斯特回答道，“那你呢？你认识帕齐多久了？”
“跟其他人一样久。”法耶回答道，“整整一年。也许久一点。”
“你已经在这里生活这么久了？”巴斯特估计道，“之前呢？”
“之前？”
“你总得有个成长的地方。你先前干什么来着？在你……”
“在我干*这一行之前吗？”法耶打断了她的话，目光变冷淡了，“是的，我是在别处长大的。在苏塞克斯的一座农庄上。我母亲在那里做女佣，我们有一位真正高贵的主人。一位绅士，德高望重，以慷慨出名。一位真正的绅士，一位真正的男人。他必须是这样的——不管怎样他每天夜里将我母亲叫到他的卧室里……至少，直到我十二岁。从那以后他越来越喜欢上了她的女儿。”
“真让我难受。”巴斯特说道。
她是真心诚意的，但法耶的目光反而变得更轻蔑了。“哎呀，难受吗？”她恶意地问道，“我不。反正我很快就学会了生活是怎么回事。”
“然后你就到这儿来了？”
“干吗不呢？”法耶轻蔑地发火道，“区别在哪里？以前我只为一头老山羊张开我的双腿，得到食物和一个小房间，有时，当他情绪特别好的时候，甚至得到几个便士。今天我挣大笔钱，没有人给我做规定。”
太阳神赫鲁斯 第四章（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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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巴斯特回答道，“我不想责备你。”
“你也没有资格责备我。”法耶严肃地说道，但不再真的带有敌意了。她的怒火像一场突然袭来又同样迅速消失的疼痛一样烟消云散了，她的肩无力地向前耷拉着。“对不起。”
“没有什么好道歉的。”巴斯特低声回答道，“相反，必须道歉的是我。你说得对，我没有资格对你或这里的任何人进行评判。”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看来我是太失望了。”
“因为帕齐吗？”法耶点点头，喝一口啤酒，故意带着厌恶的表情推开酒杯，“你们的交谈进行得不像你希望的那样，对吗？”
“不一定是那样。”巴斯特承认道，“我说过，她有时候有点固执。”她的头朝法耶的酒杯一点，“你想再来一杯吗？”
“如果我想要，我不会在这里叫。”法耶一本正经地回答道，“至今未能有人证明，但有传言说雷德往他的桶里撒尿，使啤酒变淡。不清楚是不是真的，但至少喝起来是这味道。”
“我们可以去别处喝。”巴斯特建议道。
“这儿，在这一带？”法耶低声笑了，“你真是不熟悉这里啊。除了‘十编钟’没有哪一家还开着门了。至少没有你想认识的。”
她似乎在等候反驳。见巴斯特不反驳，她只是耸了耸肩，玩起她的酒杯。“另外我已经喝够了。那些家伙不喜欢你的呼吸里有啤酒或烧酒臭味。”
巴斯特十分怀疑地回头望望，法耶使劲摇头，“可不是这些人。这些人我碰都不会去碰。”
“不在你的价格档次？”巴斯特猜测道。
“我不合他们的档次。”法耶回答道，“低于一个蒙尼① 没人碰得到我，即使那样也还不是全部。”
巴斯特怀疑眼下待在那里面的那些人中大多数一个礼拜才能挣到这么多。“这儿？”她问道。
“你会奇怪，当太阳下山后，有多少高贵的先生们迷失在这个地区。你只需要看看有时停在这里的出租马车就行了。他们的马有时候吃得都比我们好。我认识他们中的很多。”
“马儿？”
“从马车里钻出的那些上流社会的先生们。有些一点也不坏。不是所有的，但有一些。有一个甚至带我去过他家一回。一座真正的宫殿。要求我完全留在他身边，可我不想……虽然那确实是一座真正的宫殿。”
从其他的任何人嘴里讲出来这话都像是在吹牛，但巴斯特相信她。法耶的服装跟其他人的一样既*又寒碜，她的粉涂得太浓了，她的发型很便宜——但她有点天真无邪，即使是现在，她又累又吓坏了，那天真都透过一切显露出来。
可还能有多久？
“你多大？”她问道。
“二十岁。”法耶说道，“怎么了？”
“十六岁。”巴斯特猜测道，“我说得对吗？”
“可再过两个礼拜，我就二十岁了。”
“接下来的整整三年都干这个。”
“至少五年。”法耶更正她道，“甚至有可能更多。”
“然后呢？”巴斯特问道，虽然在笑着，但声调还是变了。
“没有然后。”法耶坚定地回答道，“我在省钱。凯特和其他人总是马上又花光大部分，买杜松子酒、啤酒或鸦片，可我已经积蓄了很大一笔。几年之后我就能离开这里，在什么地方给自己买座小房子。也许甚至盘家自己的店。还没有仔细想好。”
巴斯特沉默不语。法耶不会有自己的店也不会有自己的房子。噢，她相信这个梦，就像他们所有人来这里时所梦想的一样，巴斯特也相信她，相信她挣很多，也为她的梦积蓄了大部分的钱。可伊西斯先前对她讲的话，也管用——对法耶更管用。时间不会停留。虽然浓妆艳抹加上她的*服装，法耶还是一个孩子，一个有着女人身体的女孩，透射出一个孩子的天真无邪，这就是所有那些上流社会的绅士们迷恋她的东西，不是她的倾国倾城的脸和她的十分优美的身材。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太阳神赫鲁斯 第四章（35）
可还能有多久呢？到时候大自然赠给她的这一可疑的礼物就会消耗殆尽，或者另一个更年轻、更不容易消耗光的法耶就会到来。她能节省的钱很快就会开始变少，某个时候她的嫖客就会变少，不再那么慷慨大方，某个时候，在不是太远的未来，她将站在凯特、玛丽·珍妮特和其他人身旁，为几个便士讨价还价，将她艰难节约起来的梦为别的东西一点点地付出；假如它没有在那之前就被从她那里偷走，或者她没有被人杀害的话。
“我说错了什么吗？”法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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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斯特慌忙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法耶是个优秀的观察家——或者别人能比她想承认的更清楚地看出她的思想。她谛听她的内心，发现伊西斯借给她的力量快要用光了。她不惊讶，但警惕起来。她快要崩溃了，一旦它到来，将会是迅速、残酷和彻底。如果她到那时找不到解决方法，她就会杀人。也许是法耶。
“不是。”她回答道，“只是……天晚了。我得回家了。”
“我也是。”法耶说道，“可我住得没你远。我们一起走一段好吗？不是很远，只隔几条街……附近有座出租马车停车场。幸运的话你在那里还能叫到一辆马车。”
到最后不是几条，而是五条街，她们花了整整二十分钟，虽然天气极冷，法耶没有穿短上衣而只披了条薄薄的纱巾，走得很快。她们谈得很少，这也是因为寒冷。巴斯特再也没有足够的力量抵御严寒了，早在她们到达目的地之前，她们的指甲、脚趾和嘴唇就冻得麻木了，使人不安。
好在她们没有往东区更深处走，而是走近它的边缘。这里的街道和建筑仍然称不上高档，哪怕是激起人的信任——巴斯特在半路上就已经收回了她曾经对沃尔什夫人和威斯敏斯特的想法了；跟这个地区相比，迈斯托真是将她安置得像国王似的——但是，不管怎么样，这里不仅有三分之一的路灯亮着，仅仅在这么短的路上她们就遇到两名警察，他们巡逻虽然不是很认真，但他们在巡逻，仅这一点就能给人一些安慰了。
而本来不应该这样的。恰恰相反，她这天夜里最不需要的就是一个真正认真的巡警在最不合适的时刻钻出来。
“我们快到了。”法耶突然指着街对面一扇低矮的门说道。街两侧的两座双层建筑坐落在一团漆黑之中，门后的院子更是黑洞洞的。就连巴斯特的锐利的眼睛也无法穿透那后面的墨黑。
“我只有一个小房间。”那姑娘接着说道，“不是真正的住房。可它属于我一个人。我不必跟别人分享，我甚至有个自己的壁炉，可以取暖或者煮点东西。”
她们停了下来，法耶冷得直跺脚，往手掌里呵气。“谢谢你陪我。”她说道，“老实说……”
“你是害怕独自一人走回家。”巴斯特打断她道，“我理解。”
“一般情况下我们总是相互陪伴的。”法耶有点难为情地承认道，“可今天一切都有点……不同。只要他们没有逮到那个开膛手……”
“我理解。”巴斯特说道，“你们害怕。”
“是的。”法耶承认道，“你好像不怕，是吗？”
“我应该害怕吗？”
“不知道。”法耶回答道，“是应该怕的，可某种程度上我无法想象你还会害怕什么东西……你听说了昨天夜里罗伊和他那帮人遭遇的事情吗？”
“罗伊？”
“‘十编钟’的那个小伙子。”法耶回答道。巴斯特不是太肯定她的询问的目光是真实的或者那后面隐藏着某种恶意的东西。“你跟他争椅子的那人。”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太阳神赫鲁斯 第四章（36）
“不是。”巴斯特说道，“我是说，我记得他，可他又怎么了？”
“他什么事都没有，但他的那帮人伤得很厉害。”法耶回答道，“据说有一个死了，其他人也好不了多少。据说他们跟另一帮人发生了冲突，私下里人们传说，那只是一个人。”她笑了。不自然。“有些人甚至声称，那是个女人。”
“一个身穿黑大衣的黑皮肤女人吗？”巴斯特享受了一会儿法耶脸上浮现出的不相信的惊诧，摇摇头。“如果是这样，那一定是另一个人。我一个人对五个？我倒是想我能这样……可现在我至少知道了我昨天夜里为什么能够安然回家的了。老实说回家的路上我不是很自在。”
“罗伊和他的打手们紧跟着你走的。”法耶证明道。
“显然跟错了人。”巴斯特补充道，“那你心碎了吗？”
“不一定。”法耶回答道，听起来好像她本来想讲的是截然不同的东西。有点……失望。
“马车站。”她提醒道。她不打算叫辆马车，甚至不打算返回威斯敏斯特去。恰恰相反：她寻找的东西位于相反的方向；在她们刚刚从那里来的方向。
“哎呀呀，没错。”不知何故法耶忽然难为情起来；这个天真的孩子，虽然涂着厚厚的脂粉和浓浓的口红，她还是个天真的孩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在街尾，然后右拐。几乎总有一辆车等在那里，哪怕是这么晚了。”
“几乎？”
“一直有。”法耶急忙更正道，“可你……我是指，如果你还愿意进来待会儿的话，那我给我俩煮杯热茶。天这么冷，这对你肯定有好处。”
巴斯特困惑地望了望她——后来她理解了。“你不必这么做。”她温柔地说道。
法耶眯起了眼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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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愿意进去。”巴斯特说道，“去喝杯茶。也跟你谈谈。别的什么也不做。”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也没向你要求别的什么。”法耶生硬地回答道。
“好吧。”巴斯特抬手安慰道，“你说得对。一杯热茶再好不过了。”
法耶的神情不是很相信。不是她在为她的几乎直接的要求后悔，但她似乎理解了她走得太远了，她在生气——不是生她自己的气，而是生巴斯特的气。她是一个孩子。
正是这一认识让巴斯特做了个要求去街对面的手势，而没有转身就走，那本来是此刻唯一理智的事情。
有一刹那法耶像是想赶走她似的，可她的怒火也跟来时一样消失了，让位给孩子般的倔犟——都不是真实的。她恼火地耸耸肩，她自己觉得有这个必要，嘴唇抿成一条细线，转过身去，快步穿过街道。巴斯特不得不加快步伐才在门口的黑暗中没有跟丢她。
被雾打湿的铺路石在她们的靴底下嗒嗒作响，法耶从她的包里掏钥匙，叮叮当当地弄出很大的响声。就连在巴斯特的眼里她最多也不过是黑暗中消失的一道黑影，她正在摆弄面前更黑暗的门。
她真的只是一道消失的黑影吗？巴斯特暗想道。只是一道在时间无尽的河流里匆匆一闪、在世界还未能真正认识到它之前就又消逝了的黑影？
估计不是。只是一个孩子，命运从一开始就没有给她机会，也许是个充满梦想和幻想的孩子，但没有任何未来。没有她这世界不会更富有……但也肯定不会更穷。她没有任何意义。除了她体内那温暖、年轻因而强烈地燃烧着的生命之火。一种巴斯特迫切需要的温暖……
巴斯特紧压住颌骨，使得牙齿咯吱直响，头颅里掠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