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
凤梨的声音听上去惨兮兮的,好像哭了似的。他一边为阿离按摩,一边低声责备道:「哪有人真的去跑二十圈嘛,像笨蛋一样……」
阿离『呵呵』傻笑两声,又向四周看了看,认出这里是营房,而他现在正躺在自己的床位上,凤梨在给他按摩。全身肌肉都是酸的,阿离这才想起自己赌气要跑五十圈的事情,但谁料刚跑二十圈就晕倒了。
现在,外面训练的杂乱声还能听见。
但阿离却被抬回了营房,由凤梨照看着。
「哎呀呀!好痛好痛!」
阿离浑身都要散架似的,被凤梨一按就更是痛得厉害。
见阿离喊痛,凤梨急忙放轻了力度,轻轻揉捏着,低声道:「你呀……以后不要再怎么逞强了……没有吃一点东西,跑了二十圈才晕,真是奇迹……」
阿离干笑了两声,说道:「对了,凤梨,昏迷之前,我好像看到好一个好大的包子,大得就像人一样!」
凤梨一边冒冷汗一边说:「那本来就是一个人啦。」
「咦?!」
「是白千里啦……」
「他?!」
「嗯。」凤梨点点头,「他站在场边,结果你突然冲过去抱住了他,然后还咬了他的肚皮一口,血都出来了……」
「不会吧?」阿离摸了摸自己的嘴巴。
「所有人都看见了。」凤梨竟呵呵笑了起来,「阿离,你这下可出大名了……恐怕到了明天,全营的人都会听说那个绕校场跑了二十圈,然后还咬了校尉一口的壮男传奇吧?」
「壮男传奇?……」阿离有些发冷。
「对了,阿离……」凤梨俯下身子,望着阿离的眼睛,问道,「你那个扳指哪儿来的?」
「扳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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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你昏倒前,还紧紧捏在手心的那个扳指。」
「啊,扳指!」阿离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拉住凤梨问,「对了,那扳指在什么地方?」
那可是小竹子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弄丢的东西呀。
「喏,给你。」
说着,凤梨拉过阿离的手,把那枚扳指还给了他。
「还好没弄丢。」阿离把扳指捏在手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阿离,你怎么会有这个扳指的?」凤梨又问。
「别人送的啦,怎么了?」
凤梨一言不发,却低头解下了挂在脖子上的一条链子。阿离望着他,不知他要干什么。但就在凤梨把链子交到阿离手中的时候,阿离竟惊奇地发现,那链子的链坠,竟也是一枚琥珀色的扳指!而且和莫朝遥送给自己的那个,非常相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离把两枚扳指比较来,比较去,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问道,「凤梨,这东西你哪儿来的?」
凤梨低声道:「是我爹留给我的。听娘说,我们凤家是从北方迁到中原来的,我们的祖先是游牧民族,他们骑着高马,征战草原。所以凤家的孩子,从小就要学习骑射,这扳指就是射箭钩弦用的。但我身体太弱,不适合习武,所以这扳指……只当成我爹的遗物,带在身边而已……」
「这样呀……」
听凤梨说了那么多,阿离隐隐觉得奇怪。心想:莫朝遥怎么会有凤家的扳指呢?
第 59 章
「哟,原来已经醒了?」白千里倚在门边,冷嘲热讽道,「早上不知是谁夸下海口说要跑五十圈的?怎么连一半都不到,就晕倒了?」
闻言,阿离和凤梨齐齐转头,瞪着面目可憎的白千里。
「还有你!」白千里双眉一竖,指了指凤梨,「别想在这里偷懒!既然已经他已经醒了,就不用你照顾了,给我出去参加训练!」
「可是……」
凤梨担心地望着阿离,本想说阿离现在肌肉严重过劳,需要有人帮着按摩一下,但谁知话未出口,就被白千里大声喝止道:「叫你出去就出去!别支支吾吾的!」
「你那么大声干什么!」阿离看不下去了。
「出去!」
白千里见凤梨还是不肯动,干脆走上前去,提起凤梨的领子,一直把他提到门外,最后还重重地甩上了门。
撵走了凤梨,营房里就只剩下白千里和阿离两个人。
白千里面朝门板,站了好一会儿,才蓦然掉头向阿离走来。
见他目露凶光,阿离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向墙角缩了缩,有些哆嗦地问道:「不要过来,你想干什么!」
阿离心想糟糕,白千里一定是怀恨他咬了他一口,现在要找自己报仇呢!而自己全身肌肉僵硬,动弹不得,如果白千里真要揍他,恐怕自己也只有当沙包的份。
「你不要过来!」阿离举起一个枕头当武器。
然而白千里没有被他威慑住,越走越近,最后竟一下坐在床边,伸手一拉,抓住了阿离的脚踝,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拉了过来!
只听阿离『啊』的叫了一声,身子向前滑去!
等他从惊吓中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仰面朝天,躺在床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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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开我!」阿离双脚乱蹬地反抗着。
「别乱动。」
白千里低低警告了一声,把阿离的小腿按住,然后竟掏出一个小瓶子,揭开瓶盖。
瞬间,一股浓浓的药味就飘了出来。
阿离身体一僵,心想大事不好,那一定是毒药!
——难道他要杀自己灭口?
但谁知白千里什么话也没说,低头就把药膏擦到阿离腿上。
就在白千里的手掌接触到阿离小腿的瞬间,阿离飞起一脚把他踢开了,大吼道:「混蛋!你给我擦什么东西!一定是毒药,你想废了我的腿是不是!」
「你才混蛋!」
白千里的脸竟『刷』的一下红了,鞋子也不脱就跳上床去,把阿离死死按住,不准他挣扎,然后腾出一只手,继续给阿离擦药。
「放开我!放开我!」阿离以为他要谋杀自己,叫得一声比一声大。
「你给我安静一点!」
白千里正想去捂阿离的嘴,突然只听到门边传来一个挺幽雅的声音:「不仅是他,你也要安静一点哟。」
尾音微微上扬,听上去是在开玩笑。
白千里一愣,蓦然抬起头,却看见水悠痕正站在门口,朝他淡淡地笑着。
「我,我……」
见上级驾到,白千里立即从阿离身上弹起来,跳下了床,急忙给水悠痕行礼道:「属下参见将军。」
「免礼了,免礼了。」
水悠痕向他摆摆手,态度和蔼地走进屋来。
「不知将军驾临,是……」
「是为了他。」
不等白千里把话说完,水悠痕指了指愣愣的阿离,笑眯眯地坐在床边。
「为了我?」阿离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水悠痕点点头,解释道:「因为顺天府在调查一件案子,要找你问一下话。」
「顺天府要找我问话?!」阿离心想他明明没做什么坏事呀,怎么就惹上官司了呢?
这时,只见水悠痕起身对白千里微微点头,微笑道:「那么白少爷,这位小朋友我就先带走了……等府衙里问完话,再给你送回来……」
「哦……哦……」白千里木呐地应了几声。
「是什么案子呀?」
阿离抓住了水悠痕的衣服,仰头问道,心想至少应该让他有点心理准备吧?
水悠痕微微偏头,望着阿离,对他说出了三个字,「聂元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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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元贞?!」阿离怔住了。
「看来顺天府没有弄错,你果然认识他。」水悠痕非常优雅地微笑着。
「不……其实我们一点也不熟……」阿离急忙想撇清关系。
「跟我说没用,要说就去顺天府说吧。尽管放心,那里的衙役人都很好,不会欺负你的……」
水悠痕越是这么说,阿离就越是害怕,急忙为自己找借口,「我……我……我刚跑了二十圈,现在全身酸痛,动都动不了,不去行不行?」
水悠痕道:「我们有马车接送,不用你自己走路。」
「可是……」阿离皱了皱眉,心想该找什么借口才好呢,但突然,他看到了白千里,顿时眼睛一亮,拉住水悠痕就说,「对了!刚才那个人给我腿上擦了毒药,我肯定会残废的!应该马上就医!」
「毒药?!」
水悠痕微微蹙眉,眼角余光瞥向白千里,然后一把拉过阿离的腿,闻了闻,但随即却笑了起来,「这不是什么毒药,而是白家祖传的舒筋活血药——白玉膏。」
「不对!这肯定是毒药,你再闻闻。」阿离一再坚持。
「是白玉膏,错不了的。」
水悠痕不由分说,一把把阿离抱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舒筋活血的白玉膏,而且还是祖传?
那家伙不可能对自己这么好吧?对了,一定是糖衣炮弹!
阿离趴在水悠痕肩上,眼睛却向后望着。只见白千里脸颊红红的立在原地,阿离心想奇怪,从来只见他一副骄傲自大的样子,这还是第一次见过他这么呆呆的呢。
就在水悠痕抱着阿离走到门边的时候,阿离看到凤梨还站在门口。
阿离怕凤梨担心,跟他解释道:「我有点事情,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而凤梨脸上的表情却怪怪的,他一直盯着水悠痕看,眼神欲言又止。
阿离正想问凤梨怎么了,却突然看见水悠痕低下了头,也望着凤梨。
在水悠痕和凤梨眼神交汇的一瞬间,他们之间好像默默交换了什么讯息?
但那个时候的阿离,还不懂他们的眼神里,究竟蕴含着怎样的含意。
在去顺天府的马车上,阿离越想越奇怪,心想水悠痕明明是威武骑的左翼将军,工作应该不少才对。而且现在又是集训时间,他不好好呆在南营训练士兵,跑到北营来干什么?
思及此,阿离小心翼翼地问道:「水将军……你和顺天府很熟么?」
「嗯?」水悠痕不懂他的意思,反问道,「怎么了?」
「如果不熟的话,为什么要帮他们提我去顺天府呢?」
「这个呀……」水悠痕淡淡地笑了,只见他掀开车帘,转头回望校场,幽幽道,「只是顺便而已吧……」
——顺便?
阿离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其实水悠痕来北营,主要不是为了帮顺天府提人,而是找个借口,来看看凤梨而已。这就是他说『顺便』的意思。
第 60 章
水悠痕只把阿离送到顺天府衙,交给衙役就告辞了。
本来阿离已经做好跪公堂的心理准备,谁知正如水悠痕所说,顺天府对他还算友好,没有把他押上公堂,而是彬彬有礼地带进一间颇为素雅的房间。房间中,一名中年人早已等候多时。
中年人自我介绍说是顺天府丞。
阿离一听觉得非常耳熟,仔细一想,记起白千里的父亲好像就是这个官职?
——难道?!
阿离大吃一惊,又重新把中年人上下打量了几遍。心想这个看上去这么和蔼、这么谦逊的顺天府丞,怎么就养出白千里这个气焰嚣张的儿子了呢?
「想必小兄弟就是苏阿离吧?」
白府丞右手一开,示意阿离坐下。
阿离受宠若惊,心想被提话还可以和府丞平起平坐,真是至高的荣幸。
正想着,就听见白府丞的声音传来,「几日前,城外飞花舍发现一具无头尸体,着实让本府丞头疼不已。花了很大力气,终于查出死者名叫聂元贞。但是凶手,却怎么也查不出了。听说小兄弟前几日曾向人打听过他的下落,所以本府丞想向你询问一下线索……」
「线索?」
见白府丞这么斯文有礼,阿离也不好意思隐瞒,照事实道:「其实这件事情很简单,我当时在场,他是自杀的,不用查了。」
「自杀?」白府丞面露疑色。
「没错,而且还有遗书呢。写的是:二十年前有违誓言,二十年后人头奉上。」
「二十年前有违誓言,二十年后人头奉上?」
白府丞寻思起来,好像回忆起了什么往事。
二十年前聂家惨遭灭门,这件事情当时在京城中可是街头巷尾都在谈论的话题。而这次的死者,又和当年聂家长男聂元贞同名?难道会是同一个人?
想到这里,白府丞又急忙又问:「他违背了什么誓言,又要把人头奉给谁?」
「这个……」阿离犹豫了,他虽然知道珍妃的故事,但却不想多谈,只是道,「具体我也不清楚。反正是聂元贞自己割下自己的头,然后大理的人,把他的人头取走了。」
「大理……」
白府丞吸了一口气,双眉紧锁。隐隐觉得这件事情并不简单,好像隐藏了很多内情。
白府丞还想再问,突然只听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门外之人一边敲门,一边喊道:「府丞大人。」
阿离一听这声音,愣了一下,心想真是好耳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