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又说了一些要柳老保重身体的话,就告辞了。
回到开发区,何清将文件交给张东,要他入档。张东感叹道:“俗话说,人比人活不成,人家还没上班,职务就有了,同我这个工作了十多年的人一样的级别。可我不眼红,咱没有人家那样的背景啊!”
何清说:“这就对了,应当有这胸怀。”
与此同时,在疗养院,老太太和柳鸿也正说这事。老太太说:“我觉得,人还没上班就提拔,有些太急太快了,你可千万要争口气,做好工作。”
柳鸿十分诚恳地说:“姑妈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我一定不让别人有什么话说。“
老太太点头道:“我相信你会这么做的。”
八
老太太在云州疗养了整整一百天,腰腿已经不疼,走路也自如了。有女儿玉殊来接,又有柳鸿护送,老太太一身轻松,凯旋而归。
柳鸿在京住了七天,哪儿也没去,整天守在老太太身边,帮着收拾收拾家,做做饭。老太太觉得她的康复全靠了柳鸿后两个月的恃候,因此很感激,总感到欠她点什么。可柳鸿什么都不要,只是提出个要求来:“我能见见叔叔吗?”
老太太说:“这还难吗?我把他叫过来就是了。”
果然老太太只拨了一个电话,领导人就来了。上午十二点到,吃了顿饭,午后一点离开。
虽然只有短短一个钟头,但柳鸿想要得到的东西老太太都给她办到了。这就是拍下了三张照片:一张是吃饭的镜头,柳鸿就紧挨领导人坐着;一张是全家人合影,领导人和老太太居中而坐,左边是玉殊,右边是柳鸿;还有一张,是柳鸿同领导人的合影,柳鸿偎依在领导人的右臂上,一副天真娇憨之态。
柳鸿带着三张照片凯旋而归,回到她的工作单位——
云州经济开发区,她首先找何清主任报到上班,然后到市委找西钦书记坐了一会。丁钦问她见到领导人没有,她就拿出三张照片让他看。丁钦又问领导人对她的工作安排怎么说,柳鸿就说:“叔叔告我说,属于领导考虑的问题个人不要去想,要做好工作。”这就等于透了这样一个信息出来:领导人对于工作安排不置可否,合适不合适,你们下面做领导的自己去考虑吧。自然这也是她一路上精心编好的几句话。
柳鸿的目的完全达到了,如果说丁钦曾对突然冒出个侄女来还有点奇怪的话,看过照片就深信不疑了。另外从柳鸿传达的那两句话中,丁钦也听出领导人对柳鸿的工作安排不一定满意,这就提醒他过一段还得重新考虑一下。
他对柳鸿说:“小柳,你就安心工作吧,属于我们考虑的问题我们会考虑的。有什么事随时告我,好不好?”
柳鸿说:“我一定把工作做好。有啥事我会告你的。”
柳鸿一开始上班,就把全部身心投进去,她自身一人,没有拖累,因此不管上下班,也不管公休节假,只要有工作就干,她认准一条:别人四平八稳,那是因为坐着铁交椅,跌不倒,坐不烂。自己却是走钢丝,随时都有摔死的可能,只有表现好,成绩突出,安全系数才会大一些。这时候,才能比姿色、感情投资更显得重要。
云州来了一位姓沈的港商,是瞄准开发区S105项目来的。何清同这位沈先生见过面,井设宴招待之后,就对柳鸿说:“明后两天是公休日,港商好玩,你陪着到旅游景点参观参观。这是缓兵之计,腾出两天时间,让我准备准备。你的任务是让他玩高兴;同时也摸摸他的思想底细,提供我参考。”
柳鸿接受了任务,当即乘车到各旅游点跑了一圈,买了一些文字图片资料,临阵磨枪,连夜阅读,直到凌晨两点钟方才睡觉。
第二天,柳鸿的安排是上午参观民俗馆,下午游览云山寺和白马洞。
到了景点,沈先生说:“柳小姐,你快联系一位导游小姐,一定要解说得最好的。”
柳鸿说:“这位导游小姐就是我啦,怎么样?”
沈先生说:“如果柳小姐熟悉情况,当然最好了。”
柳鸿说:“熟悉谈不上,试试吧。要是不行,沈先生你就炒我的鱿鱼,再请高明。”
这柳鸿也算有点才气,仅凭头天晚上看过的资料,竟能过目不忘,随意表达,将历史背景、风俗民情、民间传说、建筑特点讲解得头头是道。而且善于即兴发挥,将历史同今天的现实生活联系对照,常常妙语连珠,幽默风趣,逗得沈先生哈哈大笑。连景点的职业解说员都互相嘀咕:她是从哪儿来的,竟抢我们的行当!
晚上回到宾馆,柳鸿征求沈先生的意见:“沈先生,这样活动行吗?如果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请提出来,我们明天纠正。”
沈先生说:“有柳小姐做导游,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柳鸿说:“沈先生过奖了,我还担心沈先生炒我的鱿鱼呢。”
沈先生说:“若炒你鱿鱼,我此行就不会再有合适的导游了,我留心过给哪个学校师生解说的那位导游小姐,板着面孔,讲得很死板,还带有方言,不太好懂,比柳小姐差远了,我估计柳小姐经常陪客人参观这些景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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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鸿说:“我刚来开发区工作,陪客人参观还是第一次。景点倒是来过一回,那是姑妈回北京之前陪姑妈来的,对于各个景点的情况倒是有点印象。”
沈先生很是惊讶:“只来过一次就这么熟悉?”
“只来一次是不行的。”柳鸿坦率地说,“昨天下午我们主任决定要我陪沈先生参观,我着了急,忙把各景点的文字,图片材料找来准备了一下,今天是现买现卖,在沈先生面前献丑了。”
沈先生赞叹道:“不简单!不简单!柳小姐办事如此认真令人佩服。柳小姐的博闻强记和语言表达能力,更令人钦佩。请问柳小姐,家住哪里?父母又在何处供职?”
柳鸿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从皮包里取出从北京带回来的三张照片,让沈先生看。在大陆经商的沈先生自然一眼就认出国家某领导人,忙问:“这是你家?”
柳鹏介绍道:“这位是我姑妈,这位是我叔叔,这位是我表姐。”
沈先生感叹道:“原来柳小姐出身名门,难怪表现如此不凡!”
柳鸿点到为止,忙扭转话题:“请问沈先生,明天我们怎么活动?”
“客随主便,柳小姐怎么安排我就怎么活动。”
“我们可以接触项目吗?”
“你们何主任不是安排到星期一了?”
“不能提前接触一下?”
“同你谈?”
“我是主任助理。”
沈先生立刻明白了柳鸿急于接触项目的用意,便笑着说:“柳小姐刚到开发区工作,想来个初战告捷,给领导一个突出印象,是不是这样?”
柳鸿说:“假如换成沈先生,难道不也会这样想吗?”
沈先生点点头,作为港商,沈先生当然看重商业利益,但同样也很着重政界靠山。他感到柳鸿是一个很理想的纽带。这样想着,便说,“如果柳小姐愿意接触项目,明天上午可以初步洽谈。在这个问题上,我愿意助柳小姐一臂之力。”
柳鸿高兴道:“谢谢沈先生!”
这天晚上,柳鸿找何清摸清了领导的想法和意图,又把所有资料拿来熟悉了一番。第二天上午九点,柳鸿和沈先生就在宾馆小会议室开始洽谈……
星期一上午八时,何清正式出面,一见面,沈先生就说:“何先生,你安排的游览时间,我们把一半用到洽谈上了。我同你的助理在S105项目上已基本达成一致,我愿意投资五百万美元。如果你对这个框架满意的话,那就该讨论一些细节问题了。”
接着,还说了许多柳鸿如何聪明能干的话,给足了柳鸿面子。
不言而喻,这天的洽谈很顺利,还不到十二点,就把合同签署了。
何清非常高兴。这是开发区筹建以来第一次引进港资,而且数目也十分可观。当然。他明白柳鸿所起的作用,由此便想到如何使用柳鸿的问题,这一者是出于工作考虑,二者,他明白柳鸿这个有背景的人物在丁钦书记心目中的份量,因此提升柳鸿也是讨好上司的一次机会,何乐而不为呢?
这天下午,何清就找丁钦书记汇报合资开发S105项目的情况。汇报完毕,接住就说到人事调整问题。何清说:“从这次洽谈看,柳鸿的确是个人才,很能干。我想提她副主任,让她有职有权,独当一面干。但处级干部的任免权在市委,所以先给您汇报一下,以免我们的报告上来后磕磕绊绊的不顺利。”
对于柳鸿的任用,丁钦也考虑过。他认为刚安排科级,接着再动,有点过于露骨。过个一年半载,遇机会再动一下比较好。可是下面把这个问题提出来了,使他不得不提前考虑了。还有一点情况,也促使他倾向提前考虑,那就是他的工作变动已有风声,万一自个真的调走,这事留给别人办了,自己在柳老那里的人情债不就等于冲销了一多半?这么想着,就对何清说:“你别着急,我们最近要研究一次干部问题,统一考虑吧。”
三天以后,市委的几位主要领导召开碰头会,研究人事任免问题。会议期间,丁钦将柳鸿的问题提出来,要听听大家的意见。
组织部张部长说:“对这个人的使用,丁书记一定有过考虑了,你先说说你的想法吧。”
丁钦说:“我原想缓一缓,过个一年半载再说。可是下面已经提出来了,那就研究一下吧。我的想法是,要么暂时不动,缓一缓以后再说。要动,就干脆拿回市委来使用,比如搞个副秘书长什么的,也挺合适,你们都发表发表意见。”
王市长说:“拿回来使用,完全正确。政府办主任快到龄了,让她搞主任,不用是不用,既用就不要吝啬。”
张部长忙说:“她是聘用制干部,不能进公务员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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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市长说:“事是死的,人是活的,咱们已经进行过两次公务员招聘考试了,什么人都可以参加考试嘛,无非是专为她设一次考试,让她考上就是了。”
丁钦说:“这个办法是可行的,也是符合规定的。只是越级提拔有点不太合适。”
分管工青妇文的赵副书记说:“我觉得这个人搞妇女工作更合适一些。妇联的情况很不好,两位副主任一位调走了,另一位是病秧子,一年有多半年不能上班。主任老王呢,已经到龄,我要她延退一段时间,可她每天找我催办手续,说啥也不干了,你看工作都快瘫痪了。如果把柳鸿放上,搞第一副主任,主持工作,这样副处级别,正处岗位,不管从哪方面考虑,都比较好一些。”
三位领导三种意见,谁都没有放弃的意思。因为谁都认力柳鸿是一架通大的梯子,都想搁到自己身边,近水楼台先得月,必要时好捷足先登。
沉默一会儿,张部长说:“几种使用方案都提出来了,丁书记你拍板吧。”
丁钦想了想说:“从工作考虑,妇联更需要一些。我看就按赵书记说的办吧。王市长怎么样?”
王市长说:“行,那就到妇联吧。”
张部长说:“我这一段太忙,招聘考试这一套由谁来操作?”
丁钦说:“我跟李志林说一下,由他牵头,会同人事局一起操办。”
李志林是市委办公室主任。
上层的活动,柳鸿自然一无所知,她仍是上任伊始,努力工作。港商沈先生走后,又遇公休日,何清说:“小柳,这几天你够忙了,认真休息两天吧。”
柳鸿说:“谢谢何主任关心,我会休息的。”
星期六这一天,柳鸿上午逛了逛新世纪超市,买了几样日用品。下午看了一会儿书,洗了几件衣服。晚上没事干,觉得特别无聊。她的单身宿舍没有电视,这对现代城市人来说,简直是一个只能用睡觉去填充的大空洞。好在她想起下午才装上的电话,心里很高兴。想用它同表姐聊聊天。
她拨通了王萍家的电话。
柳鸿说:“表姐吧?我是柳鸿。”
王萍说:“啊呀,是表妹呀,我正和你姐夫说,不知你情况如何,明天抽时间去看你。”
柳鸿说:“我从北京一回来就上班,正好来了一位港商洽谈项目,比较忙。我有点失礼了,该早点去看看你,看看姐夫,看看孩子。表姐,明天补上,你们别动,我去。”
王萍说:“那我们就等你。”
柳鸿说:“表姐,有什么洗涮的,你别动,我去了帮你干。”
王萍说:“表妹,你如今是有乌纱帽翅的人了,还能让你干这事吗?”
柳鸿说:“表姐,你可不能这么说。当初没有你收留我落脚,能有今天吗?”
有人敲门。
柳鸿忙说:“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