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有了夫人亲手赠予的绿卡,已经有了唐人的正式身份,卢勇知道夫人可怜这个丫头,对于两人也颇为客气。如今在各地波斯德赫干中,得到绿卡的也没有几个,有了唐人的身份,以后就不用理会以前的领主了。卢勇通过译语人和两人交谈着,两人也彻底明白了绿色卡片的好处,脸上都是现出惊喜之色。
一日之间,便从地狱里爬了出来。少女不用再去用身体为领主挣钱,青年也不用去工地上冒着生命危险当苦力。两人四目相望,想着这些日子的艰难,眼中都是有着泪光。
虽然还是遭受了极大的变故,然而最终能得到这样的结果,已经算是不错了。
波斯少女想起了什么,看着译语人说了一句,译语人翻译给卢勇听,原来少女是担心赵广的状况,问他现在如何了。
第五百一十五章送别
“那等东西,不用理会他。他是唐人,死不了的。不过你肯定是见不到他了——什么东西!”
卢勇一脸的鄙夷,他是军中的少壮派,也不过二十出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赵广今晚的举动,委实让他看不上。
译语人转述给波斯少女,波斯少女听说赵广没事,松了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
那一刀让她极为伤心,然而这个时候,她并不怨恨赵广。若不是因为那个男子,她和她的哥哥命运也不可能改变,说到底是他给了她和哥哥机会,自己却因为此事而受到牵连。
波斯少女心中有些歉疚,然而她并不敢多说什么。虽然获得了唐人的身份,可她毕竟不是真的唐人。
那是一个真正对她好的男子,至少在挥出那一刀之前是这样。她不明白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想要杀她,可是对于那个男子,她心里还是感激的。
“你们在这里好生将养,不用有什么拘束。你们已是唐人,身份已然不同,没人会难为你们。”卢勇交待了几句,又吩咐军医好生照料,便带着亲兵离去。波斯少女与青年对视,感觉一切宛若梦中一般。
田名远提着赵广回到营地,令军医为赵广清洗伤口包扎之后,直接就将赵广关了禁闭,另行委任赵广所部的校尉。他在军中地位极高,今晚之事可谓是大失颜面,心中亦是极为光火。
狠狠地叱骂一通之后,田名远也不再理他,直接扬长而去。他原本对于赵广是有着爱才之心的,然而赵广今日的表现却是让他彻底失望了。
安西汉子第一条,就是得硬气。事情对错先不论。挨军棍叫得杀猪一般,甚至还流眼泪,这就令人恶心了。这样的人,打顺风仗时自然无妨,可是一旦遇到挫折,谁敢把后背交给这样的人。
大将军的命令。先是剥夺了赵广的职位,后来又是不允许赵广待在军中,这人的前途已经彻底没了。这在田名远看来,便是自作自受。对于这个让他颜面尽失的家伙,他也没有丝毫的同情。
烂泥一般的人,根本不值得他看重。想起接下来要面对那群杀才的嘲笑,田名远心中就腻歪异常。
他读过几年私塾,看重读书人,所以对赵广另眼相看。之前赵广为作战参谋,也没让他失望,后来当面顶撞大将军,他心里还有些佩服这小子的胆气,哪里料到是一个这种东西。
说一千道一万,单单是没有骨头这一条,就无法在安西军中立足。至于被剥夺军职后失心疯般的表现,更让他看不起。这样的心性。没有一点儿担当,算什么安西汉子。
站在铁笼中。一声不吭地听完田名远的训斥,待到田名远走后,赵广握着铁栅栏,想要坐下,却发觉根本做不到。
被关禁闭还是第一次,他的身材颇为高大。这样的笼子根本无法动弹。这种军中特制的铁笼,乃是惩罚犯错的士卒的,他关过别人禁闭,自己却是第一次进来。
月光透过帐篷的缝隙落下来,照在赵广身上。赵广半蹲着缩在铁笼里面。感觉极为难受。想到今晚的事情,心里极为后悔。
一时冲动之下,犯下了太多的错误,结果就这样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若是挨军棍时没有怂,大概结果会不同吧。以大将军的个性,不至于因此剥夺自己职位。
可是那种疼痛,当真是无法忍受啊。也不知道那些杀才们挨军棍时,都是怎么熬过去的,为何都能做到一声不吭。
最错的事情,便是去找大将军。都怪那个贱女人,她的哥哥死活如何,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为何要替她出头!
想起那个美丽的波斯少女,赵广心中愤怒异常,同时也是极为后悔。就因为贪恋一点儿温柔,结果就冒犯了大将军,导致了现在的结果。已经是校尉了,麾下三百骑兵,在新军中也是有头有脸的,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个晚上全部失去了。
这个时候,他的眼中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些波斯苦力的尸体。这个时候赵广才明白,原来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根本不是波斯苦力们的生死,而是自己的地位,自己的前途。
要是早明白这些就好了,只可惜……
赵广心中极为后悔,然而他心里明白,后悔已经晚了。
今晚的事情,明日里就会在军中传开。这本是他心里隐隐然希望的,他最为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声名。当初当面指责大将军,虽然他的意见没有被采纳,然而已经让他在军中声名鹊起,不管人们对于他的想法持什么态度,可都佩服他的勇气,毕竟顶撞大将军这等事情,并非是人人都能做出的。然而今晚过后,他的名声就要彻底毁了。
一个在众人面前怂了的家伙,谁都不会看得起。要是在以前,他也看不起这样的人。
原本认为自己是好汉子,能够挺过那顿军棍的,不然也不会深夜去闯帅帐。这顿军棍,潜意识里是为了让自己扬名的,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不是不想忍住,实在是太疼了啊……
背上屁股上都是**辣的疼,不过并没有伤到骨骼,他全身都能活动,所以很清楚这一点。
痛疼让他无比清醒,也让他更加绝望。
明日里就没脸留在军营里了,不知什么时候就要被送走。前途已经没了,一切都已经完了。
以前一切的努力,都已经付之东流,封侯拜将的梦想,都已成为了泡影。
都是因为那个贱女人!
赵广愤怒的想着,神色极为狰狞。那贱女人就是他命里的煞星,若不是因为遇到了她,他怎么可能遭遇这样的挫折!
红颜祸水,当真是红颜祸水!她只是一个卑微的**,一个千人骑万人跨的娘们儿,他居然因为她而丢了军职,还落得个人人耻笑的下场,这让赵广极为愤怒。
“贱女人!你害了我,自己也不会好过!你就继续被千人骑万人跨吧,你的哥哥就在苦力营等死吧!——说不定已经死了呢,哈哈!”赵广双手紧握栏杆,在心里大声咒骂道。
这样的一个夜晚,将是他在军营里的最后一个夜晚。赵广缩在禁闭铁笼之中,手握栅栏低声咒骂不停。这一个夜晚于他而言,显得极为漫长。
第二日清晨,几名面无表情的宪兵走了进来,打开了铁笼的门,把赵广从铁笼里扶了出来。
走出帐篷,看到外面站了不少人,最为醒目的是中间那挺拔如枪的高大男子。
“大将军!”赵广身子一颤,目光中现出一丝希冀。
马璘身边,田名远也站在那里,神色极为郁闷。杨幼娘拉着一位美丽的波斯少女站在一边,少女的身边站了一个波斯青年。
“伤势如何了?”马璘看着赵广,淡淡道。
赵广努力站直了身子,向着马璘行了一个安西军的军礼:“回禀大将军,没伤到骨头,不妨事。”
马璘点了点头,并没有还礼:“知道你牵挂这个丫头,就把她带来了。”指了指那波斯青年,“这位是她的哥哥,他也还活着。这丫头和她哥哥,都已获得了唐人的身份,这丫头不会再回粉色帐篷区,她哥哥也不用再去苦力营,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波斯少女看着赵广,干净的眼眸中有着感激之色,更多的却是关切。她的眸子会说话一般,赵广明白她是在问他要不要紧。
听了马璘的话,赵广心神一阵激荡:“他们……获得了唐人的身份?”
马璘点头:“绿卡都已经给他们了,从此之后他们和你我都是唐人。你可以放心,没有人能够欺负他们。他们在这里,会过得很好。告诉你这些,就是不想让你担心。”
赵广看着马璘,又看了看波斯少女和那青年,神色变得惨然。
他明白了马璘的意思,心中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又破灭了。
原来大将军来见他,不是宣布取消对他的惩罚,而是告诉他这些事情。
那就是说,他还是得离开安西新军,他的前途还是化作了泡影。
大将军是不想让他牵挂这个女子,所以才会来这里。可是——
这个贱女人害他害到这等地步,害得他失去了一切,他怎么会牵挂她?
他恨她恨到了极点,是她害他失去了一切,他怎么可能还牵挂她?
她居然不用被人排队干了,她哥哥居然不用在工地上等死了,而他却是丢掉了一切!
凭什么?凭什么?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赵广紧握双拳,脸孔剧烈抽搐,怨毒的目光盯着波斯少女。
为什么他为她失去一切,她却可以平步青云?她继续过原来的日子,每日里帐篷外排满了人,等着狠狠干她,这才是应该的啊,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赵广站在那里咬着牙关,神情极为狰狞。波斯少女看着一脸愤怒的赵广,也是有些被吓到了,不敢再看赵广,微微低下了头。
杨幼娘握住了少女的手,微微摇了摇头。
第五百一十六章骨牌效应
“赵广!”猛然一声怒喝响起,把所有人吓了一跳,众人一看,却是赵广的上司田名远。田名远迸出这两个字,恶狠狠的看着赵广,显然是气得不轻。
赵广心神激荡,双拳紧紧握起,狠狠地盯着波斯少女,奋力低下了头去。
这个状况,完全出乎他的预料,然而一晚上的时间,他毕竟想了很多。站在面前的是大将军,他决不能再得罪他。
“……大将军能照看他们,卑职多谢了!”赵广低沉道,显得极不情愿。
“你这样的……呵呵,看来我今天是多余了,本想着你对她还有些情分的……你这样的,已经不适合在我碛西呆了,回中原吧,你还是有些本事的,到了中原或许还有出头之日……主张偃武修文不是罪过,你就是为人不够硬气……”
马璘看着这个家伙,神色愈加厌憎,也不愿再和他说下去,轻轻摆了摆手。
几名宪兵拉着赵广,走向了附近的一辆马车。赵广低垂着头,每一步都走得极为沉重。
波斯少女转过身去,看着赵广的背影显得有些不舍。她如今也知道这个男子遭遇了什么,心中极为歉疚,也有许多依恋,当着这么多唐人的面却什么都不敢说。杨幼娘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赵广上了马车,马车缓缓离开军营。田名远等人各自散去,马璘长出了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这般奇葩的家伙……我真是自找的!”
杨幼娘握着波斯少女的手。盈盈一笑道:“夫君这是以己度人。以为天下男子都是性情中人。个个有情有义,却没想到有这般东西。”
马璘摇了摇头,这个小子着实面目可憎,若是他不是唐人,早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主张偃武修文的人,历来便有不少,远的如陈子昂、狄仁杰、宗楚客,近的有姚崇、宋璟。甚至包括如今在河中带领蓝田军的杜甫,亦是写下过“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这样的句子。这不算错处,持此议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多赵广一个。
他的问题,就是心性。若他不是军中汉子,捱不下军棍也不算错处,可既然是军中汉子,哪能如此不堪。被降职之后的反应宛若疯了一般。更是令人厌恶。本以为他对这波斯少女余情未了,想让他走得安心。看这小子的反应,这是把被降职的原因归结到这波斯少女身上了。
直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反省,不觉得自己错了。
早知如此,就不该来这里。
一个薄情寡义的小子,终究不至于影响到马璘的心情。赵广被宪兵带走,这件事情到这里也就告一段落。军中事情极多,不至于把重心放在这等小事之上。
波斯少女和青年向二人拜别,自行去了军医所在之地。他们如今有了唐人的身份,军营里可来去自如,没有任何约束,便是到营地之外也没有问题。不过二人语言不通,暂时还不敢离开军营,青年的伤势不算请,还得在军营里将养一段时间。
二人的命运发生了转折,不过其余的波斯人却没有任何的改变。早上的吃食依然又少又粗陋,监工们的鞭子依旧凶狠——他们自己也没法完全吃饱——粉色帐篷区域内,美丽的波斯女子们早早起来清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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