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高级的蓝山哦!道地的在三千英尺以上的牙买加高山种植生产出来的!这 么好的豆子,有钱不一定喝得到呢!”
夏竹对那一袋小小的束西非常得意。喝咖啡是极端风格化的行为,而她深受名师薰 陶,自认相当能掌握咖啡的个性,蓝山咖啡所拥有的正统高贵的醇香一向最是深得她的 芳心,她捧着的那一小袋咖啡,就如同淘金人捧着一袋金沙。
“是啊,好豆还得靠好手艺才能发扬光大!最高级的蓝山要碰上了我们夏竹,才能 发挥魅力!来,大师傅,赶快再为我们露手吧!”
冰蕊欢呼着。
于是蝶茵用微波炉烘热了奶油饼,冰蕊帮箸夏竹用全套美式电咖啡壶煮咖啡。
不多久,人手一杯浓香四溢的热咖啡,一块皮脆馅软的奶油饼,临窗各据一张沙发 品尝着,共享一天辛勤工作后最美好的团聚时光。
“真是名不虚传!夏竹,这种咖啡豆一定贵死了吧?简直和金沙一样对不对?”
蝶茵喝咖啡喜欢加很多糖和奶精,她的口味一向比谁都重,碰上了页级蓝山,可真 陶醉得此生别无所求。
夏竹笑了笑道:“也不至于贵到喝不起。你们看我只带这么一点回来,并不是因为 它贵,而是咖啡豆不宜一次买太多,一次买个两百公克,够我们趁新鲜喝两三次就好了 。”
“夏竹真是行家,和我们夏竹在起真是有福了!”
蝶茵幸福地赞叹,夏竹又说:“你也不错啊,没有你贡献甜点,这个夜晚不会这么 充实。”
“啊,那我可是白吃白喝了,怎么办呢?”
冰蕊停止了咬嚼奶油饼,忧愁地说。美人就是美人,即使脸露愁容,还是美人。
蝶茵宽慰她:“那还不简单,等一下你唱一首好歌把我们送进梦乡不就得了?噢, 美食、咖啡、挚友、歌声、平安的夜,人生夫复何求?”
“是啊,清静无为,谁说一定要爱情?”
冰蕊附和,又有感而发道:“有时候我会觉得寂寞,很希望谈次恋爱,身旁有一个 爱自己的人,可是也知道那样会附带很多烦恼。到底怎么样比较好?我不知道。”
“你不用疑惑,也不必期待,就顺其自然地过日子吧,生活哪一天要改变么可是说 变就变的?现在能单纯地一起喝咖啡就一起喝咖啡,不需要想太多。”
夏竹老成地为冰蕊下结论,蝶茵说:“是啊,何当共翦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今天是最珍贵的,谁像冰蕊这样,任何时候都会春心荡漾。”
“别说得这么刺耳,人家冰蕊只是心灵纯净、多情善感。”
不等冰蕊抗议,夏竹立即替她辩护。冰蕊却是不罢休,还以颜色道:“我看春心荡 漾的人是蝶茵自己,她最会胡思乱想。”
“好啊,你不承认,我承认!我在想,我宁可寂寞,也不会轻易去爱上一个人。一 旦我爱上一个人,我会像樱花盛开那样炽烈,要是不能完满,也可以像落花如吹雪那样 壮丽地去死!”
蝶茵全心全意地描述自己的心境。
“你想得可真美!死是很痛很痛的!”
冰蕊娇媚天真地抗议。
“痛也只是一下子,在最美的时候死了,难道还有遗憾?”
蝶茵一脸悠然向往。
“噢,我可不,我才不想死!活著有咖啡喝,有窗外美丽的灯火可以流连欣赏,为 什么要死?夏竹,你说呢?”
冰蕊征询夏竹的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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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竹闪亮着那双如钻的慧眼,稳稳地啜着咖啡,淡然一笑说:“你们说的都只是来 自想像,我不说YES,也不说NO。人生各有体会,不必由旁人说破。”
“你看我们夏竹,老成得像一个八十岁的阿婆。”
蝶茵无奈地摇着头,却又无法再辩驳。她和冰蕊都知道,在她们相识之前,夏竹有 过一次深刻的恋爱,那个恋情促使她变成如今的冷静内敛及高深莫测,也因为这样,使 她们对爱情更期待、更好奇、更矛盾忐忑。
八十岁阿婆夏竹看着蝶茵和冰蕊,超然问道:“阿婆看得出来,你们两个人之中要 发生点故事。”
“难道你不会?”
冰蕊反问,她一向有好多好多追求者。
夏竹回答:“我正和咖啡谈恋爱,不可能另结新欢。”
“蝶茵你呢?你春心荡漾,从实招来。”
冰蕊反报一箭之仇,不想蝶茵反而顺水推舟再说:“是有一个讨厌的家伙。你们谁 知道,轮番把左右的眉毛揭起老高,斜视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
冰蕊摇摇头。
夏竹果断地给予答案:“左边是引诱,右边是不怀好意。”
“噢,夏竹你真厉害!”
冰蕊伸直上半身赞叹,两眼睁得老大。
蝶茵沉思不语,显然正在印证夏竹之语,想着那个把领带丢在柜抬上的男孩。
夏竹一语中的,和自己的直觉完全吻合。
对的,那个人给她的所有暗示便是不怀好意及挑逗,她已无需再怀疑。
她发起怔,皱着眉头。
夏竹告诉她:“蝶茵,你要小心。”
“我不会爱上他,一定不会。不会爱上一个挑起眉毛斜视女人的男人。”
蝶茵说得很坚决,继续吃奶油饼,喝咖啡。
冰蕊相信她。
夏竹脸上是另一种表情。
冰蕊驻唱的时间改为下午五点至六点,她在台北市区五星级饭店找到更好的 驻唱价码,从晚上八点半唱到十点半。她暂时不能和蝶茵、夏竹一起下班回家喝茶。
原只有两人同行的回家路上,还是不增不减的成了三人同行。
那个要换领带的家伙每一天晚上都在百货公司门口等着,然后一起随行到家。
蝶茵不理他,进了公寓把门紧紧带上,面不改色和夏竹一起吃消夜。
第二个星期的某一次,她站到窗边去看,那人运站在对门树下,倚靠着树干吸烟。
第三个星期,冰蕊下班回来,进了门就对蝶茵说:“你下去吧,好歹一句话叫他死 心。那天要一起算守夜费,我们付不起,我知道他站到天亮。”
蝶茵还是不下去。
过几天,那人不跟来了,失踪了好几天。
蝶茵心神不宁,走路回家总是左顾右盼,忽然有一天,她挽着夏竹已经到了家门, 那人竟然大石桩一样钉在门口。
蝶茵眼睛整个发亮,冷不淬防地被他全看在眼里,他更是彻夜不走了。
终于,蝶茵下了楼。
她走到他面前,几乎碰到他的界尖才站定,一对眼睛灼灼看着他。
他也凝视她,两道浓眉平摆着,左边既没有引诱,右边也没有不怀好意。只是两团 烈火,照着、烧着她的狂思苦想和熊熊春情。
她看不过他,正把视线移开那一秒,他迅猛地吻住了她,两只有力的手腕攫住她的 脸庞,不让她挣动,不让她逃脱。
蝶茵也不挣扎,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和他吻个缠绵透彻。
他终于放了她,笑得很深沉地轻声问:“想我吧?你这个菩萨的心肠是钢铁打造的 ,到底还是有一种火可以把它熔化。”
她先没回答,用手背揩着嘴角,只觉满脸都是他唾液的腥味,把她薰得神智无法清 醒,后来只得抓一句话随口问问:“你做什么的?”
“你认定我了?”
他不答反问,神态不能再坏。
“凭什么说我认定你?”
她仍在揩拭嘴边,眨动的长睫就像她沸乱的心绪一般闪烁不定。
“不认定我,何必做身家调查?”
他还是反问。
“说不说随你。”
她转身就走,他像抓着一条鱼一样紧紧掐住她、抱住她。
“我说,我当然说,全部都说!我要和你说整整一个晚上。”
他揽着她往巷子出口的方向走,她下意识抬头看看她公寓的灯火。
“别管她们。上面也是成双作对享受着咖啡,我们何不能另外找乐子?”
“你知道我们做的每一件事?”
“我只知道你们夜夜喝咖啡,酸味的肯亚咖啡、加了杏仁的咖啡、骆驼味的摩卡咖 啡……各种味道总是清清楚楚飘下来,像阿拉丁神灯的烟一样在我鼻孔前钻来钻去…… 。”
蝶茵忍不住笑了出来,道:“原来你和夏竹是同道,这么懂得咖啡!你应该找一天 见见她,见识见识她的功力!”
“我见过她的。我现在喝惯了的东西,她煮不出来。”
“不可能的,她的手艺一流,承传自一个拥有美国绿山咖啡烘倍公司训练执照的师 傅。”
“算了吧。调和了风霜雨露的咖啡,她煮得出来?”
他存心逗她笑,而她果然笑了。深夜温柔的南风吹散了她脸上他唾液的腥味,她清 醒了很多,深刻体验着身躯被一个异性紧紧贴偎所带来的奇妙改变。
她和他向百货公司的方向走,所有的店面都打烊了,宽敞幽暗的广场和台阶空空荡 荡地等着她们。
他放开了她,两手插进牛仔裤口袋崟,抬起下巴东瞧瞧、西看看,轻松地踱着小步 ,忽然说:“你觉得现在像不像站在一个飞机全都起飞—的航空母舰上?空旷、安静, 其他地方无论发生怎样惨烈的事,都和自己毫不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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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的和你完全相反。如果飞机全飞光了,航空母舰根本脆弱得像一块梭形法国 面包!”
蝶茵发表自己的看法,他哼哼笑道:“你们女孩子就是这样,什么时候都想牢牢抓 住安全感!”
“不对吗?谁知道好好一张人皮后面不会藏着只豺狼虎豹?你快说,你是谁?”
“一个无法自拔爱上朱蝶茵的人!”
“你……你根本不实在、不诚恳!”
蝶茵被他嘻皮笑脸的态度惹得不高兴了,她后悔没有在他吻她的时候先给他一巴掌 ,她实在应该给他一个下马威的!
“我怎么会不诚恳?”
他走近她,捧起她的脸,用一种指天誓地的缠绵表情告诉她:“我们已经跳过了凡 夫俗女拍拖的阶段,掉进最直接的亲密关系里了,不是吗?对别的女孩子,我从来不这 样!你相信不相信?”
“我不信,你是一个玩家。”
她顽倔地回答,探照灯般的两个圆亮眼珠在他那张坏脸上不停巡弋、打转,只想翻 出他一点破绽。“
他思索着要怎样回答而又能不显出巧言令色,最后只好自暴自弃似的说:“随你误 解也罢。我除了成为我自己,没有刖的路可以走!”
他放了她的脸,做出一副沮丧的样子。
“你就走你的路吧!不要来找我了!”
她真想掉头而去!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他却总是提出最复杂的答案。他特异独行, 他很危险!
“别走!不是说过了要彻夜长谈到天亮的?”
他拉住她,力道很重,神态还是胜券在握的自信满满。
“谈什么?你是谁?一个没名没姓的人!你是做什么的?你什么也不是!我可不想 浪费时间在这里解析什么莫名其妙的抽象画!”
。这些世俗的答案这么重要吗?我以为我已经把最重要的部分都毫无保留地放出来 了,难道不是?“
他很无奈地说完,叹了一口气,屈服地再讲:“好。我是戈承坚,干戈的戈,承担 的承,坚硬的坚,一个玩音乐的、一文不名的贝斯手,这就是你要的全部答案,却不是 我最认同的告白!我最想让你了解的是,我非常非常爱你!我要你!我要你最重要、最 神秘的”切,你所有灵和肉的核!“
他像在背诵一段熟烂又大胆的台词,用着很大的内力,无可抗拒地煽惑着她意乱情 迷的心。他的唇靠着她极近,她又闻到了他浓浊的男人气味,因而更加心眩神摇。
“我连自己是什么,自己有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什么?我有什么灵和肉的核? ”
她被催眠一般回答他,反问他。
“对,你是还没打开自己,不然你就会知道的!爱会让你知道自己,发现自己,我 带你一起去发现!可爱的小蝴蝶……。”
他在尾声中攫住了她的唇,轻轻地吮,轻轻的扣,她两片柔软湿润的芳唇。
她被他溶化了。
从午夜到凌晨,他们就话的时候少,接吻的时候多。分手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唇 已经被他煮熟了、熟透了。她的后脑勺到脑椎一带完全浑噩、酥麻、麻痹,脑袋里是一 盆热热的浆糊。
他的吻无所不至,无所不有。当她回到公寓悄然在自己的床上躺下,一闭上眼睛, 就闻到他唾液的味道。她轻抚自己的面颊、自己的唇、自己的颈、胸、Ru房……,无一 不曾烙上他的唇印。
难道这就是爱情?
他们之间彼此了解什么?连那张脸都还是陌生的,却抵挡不住两人疯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