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锜不敌逃跑,在跑的时候因气愤不过,怒道:“你们给我记着,别得意。只要不久罗腾飞一死,我看你们如何跟小爷斗。”
王锜此话是无心之举,四周听到的人也不在意,只以为王锜只是在逞口舌之勇。如今此事遭人重提,其中的意味便不言而喻了。
各种矛头。一起指向了赵构。
就在这人心惶惶的时候,罗府已经架设了灵堂。
这一日,也就是十一月一日,正是罗腾飞公祭之日。
在这一日,没有任何人的组织,汴京城里上下的百姓皆为罗腾飞披麻戴孝,为他哀悼。
罗府上下更是哀呼声连片,罗家军上下近两百余名将校跪在堂下悲哭。
朝中大臣不论关系好的,还是关系不好的几乎都一一到场。
虞允文是祭祀主持,岳银瓶以未亡人的身份跪在左上方,沈灵儿在她的下首。岳银瓶整个人消瘦了一圈,眼睛绯红,小腹已有微微鼓起的迹象,眼中以无了泪水,有的只是深深的哀痛。
至于沈灵儿,她已经哭得犹如泪人似地,泪珠如雨点一般落下。
韩世忠踉跄的走进了大堂,浑身披素,朝灵台前直扑过去,双膝跪倒在地,泪如雨下,甚是伤心,哀道:“罗老弟。你我相识一场,想不到当初一别,已成永诀。老哥,老哥饿从此少了一位兄弟,少了一位知己,少了一位酒友,痛哉!痛哉!”
韩世忠为人有着痞子气概,对他看不上眼的人不加以颜色,对他认可的人推心置腹。因梁红玉一事,韩世忠已于罗腾飞化“敌”为友,此刻痛哭。发至内心,真情实意。
给韩世忠这么一哭,本来素牌高扎,哀乐沉闷,已够悲伤的了,大堂里的人物哪里还忍得住,“呜里呜里”哭成一片,心肠硬些的,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虞允文道:“韩相公节哀,相公能有你这样的知己好友,不枉此生了。”
韩世忠抹了抹眼泪来到岳银瓶、沈灵儿的面前粗声道:“弟妹,灵儿,罗老弟不在了,我韩世忠便是你们的亲人,谁若敢欺负你们,我韩世忠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会保你们万全。”
沈灵儿没有说话。
岳银瓶感激道:“谢韩老哥了!”
韩世忠还待要说,突然就听外面哀乐喧天。
众人茫然相顾,外面一名太监入堂来报,原来是大宋皇帝赵构到了。
韩世忠眼中流出一丝心寒,一丝怒火,颇为内疚的看了岳银瓶一眼,随即长叹了一声,无可奈何的上前去迎驾。
堂下诸将眼中各有怒火,他们都听到了在汴京城内的传言,对持将信将疑。
沈灵儿听赵构来了,眼中闪过了一丝恨意。
岳银瓶站了起来,拉着沈灵儿前去迎驾。
诸将见岳银瓶动了,也跟在她的身后。
“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构此刻一脸的伤痛,上前扶起岳银瓶、沈灵儿道:“死者为大,二位无需如此。唉,罗卿乃我大宋擎天玉柱,可惜惨死敌手。朕今日前来,只为悼念罗卿。”说着,双手往面门上掩。双肩抽动,泣声连连,顿然手指缝里涌出泪来,“嘀嘀嗒嗒”洒落到地上。
见赵构如此悲哭,众人都在暗暗垂泪,对于“谣言”也不信了几分。
韩世忠露出了嘲讽的冷笑,但很快便消失不见。
虞允文瞄了王庶一眼,他是罗家军中唯一一个知道罗腾飞未死的人,更知赵构害罗腾飞的事实,见赵构如此作态,暗恨之余,也暗惊:赵构这一手极其高明,此事若传扬开来,世人对赵构的疑虑也会打消不少。
王庶也一脸的无奈,今日之事乃是赵构亲自决定。赵构也听说了汴京城内的谣言,此来目的就是打算以贼喊捉贼的办法,打消百姓对他的猜疑。
赵构来到灵前,眼泪尚自流个不停,开口悲念道:“呜呼罗卿,不幸夭亡!修短故天,人岂不伤!朕心实痛,酹酒一觞;卿其有灵,享我烝尝。吊卿年少,勇冠宇内,纵横北地,威寒敌胆;吊卿弱冠,崛起江南,力破贼军,以救国难;吊卿壮力,一骑当千,擒敌斩将,护我家邦;吊卿弘才,战无不胜,功勋彪炳,国之栋梁。想卿当年,雄姿英发;哭卿早逝,俯地流血。忠义之心,英灵之气;命终三纪,名垂百世。哀君情切,愁肠千结;惟我肝胆,悲无断绝。昊天昏暗,三军怆然;主为哀泣……”
赵构神情激动,祭文随口而来,更添哀状,大堂众人愈加伤感,掩着脸面呜呜咽咽地大恸起来。灵堂上顿时又悲声大起。
便在这时,异变突发。
沈灵儿突然大叫一声,将面前的烧冥钱的火盆往赵构砸了过去。
火盆中满是纸灰不说,而且还有正在燃烧的冥钱。
赵构烫的叫了起来,栽倒在地,连续打了两个滚,才灭了身上的火。
沈灵儿由不满足,哭喊着向赵构扑去,尖叫道:“是你,是你,是你这王八蛋,害是我哥哥的!还我哥哥来!”
一双强有力的臂膀从后面将沈灵儿丝丝的拉住。
王次翁惊叫道:“来人,快将贼人拿下!”
赵构身旁的人护卫已向沈灵儿走去。
“谁敢!”大堂里传来一震爆喝,王胜跳了出来一脚便将两名侍卫踢飞了出去。他挡在了沈灵儿巅峰面前叫道:“谁敢动灵儿一下,我王胜立刻让他血渐当场!”
大堂中一片混乱。
王次翁也想不到会有如此局面,骇然道:“你,你想造反不成?”
马扩走了出来站在了沈灵儿的面前道:“我们不想造反,但灵儿是我四弟,神武前军都统制罗腾飞最疼爱的妹妹,我们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她,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不错!”一丈青站了出来,喝道:“不就是杀人嘛!老娘杀的多了,大宋律法,杀人抵命,大不了一命换一命。谁敢动灵儿姑娘,我一丈青第一个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
罗家军上下两百余将校一起站在了沈灵儿的面前,跟赵构、王次翁对峙了起来。
情况之剧变,已经超出了任何人的预料范围。
人人都不知如何收场。
王次翁惊骇的说不出话来,罗腾飞是疯子,罗家军上下的将领,一个个的也是疯子。
王继先更是躲在了赵构的身后,一句话也不敢说。
赵构见此情此景,心中盛怒,更是不言而喻。手臂上的灼伤,满身的纸灰,狼狈不堪,自从立足临安以后,赵构还是首次如此的狼狈。
面对如此情形,他以下不了台了,若是服软便是纵容沈灵儿、王胜,但若要治罪,此时此刻,面对一群连命也不在乎的疯子,赵构还真没有胆子论罪。
场面登时闹僵了起来。
这时,岳银瓶站了出来,对着赵构深深行礼,道:“小妹因兄惨死,神智不清,误听了谣言。银屏这里待她向皇上赔罪了。”
沈灵儿叫道:“我没错,不要向他认错。我看见了,在读祭文的时候,这王八蛋在笑!”
原来赵构将自己连夜写出的祭文得到了意料中的效果,眼看见目的即将达到,心中得意,嘴角微微的翘了起来,仅仅只是一闪而过,但却不小心给沈灵儿看的一清二楚。
沈灵儿本就怀疑是他害死了罗腾飞,这下子更是确信无疑,盛怒之下,拿起火盆就像赵构的身上扣了过去。
听沈灵儿这话,所有的目光又度聚在了赵构的身上。
赵构更怒,但也不知如何辩解,一句“朕没有”三个字说的容易,但在这种情况下,正如公婆吵架,双方各有说辞,争辩下去,谁最吃亏,显而易见。
毕竟他是皇帝,一个已经不甚得人心的皇帝,而沈灵儿却是深得人心的罗腾飞的妹妹,地位是平民。世人皆会认为若非亲眼所见,一平民实难诬陷高高在上的帝王。
更何况赵构知道自己当时确实是有了高兴的冲动。
岳银瓶怒道:“灵儿,不可胡说!这里由我来处理!”
沈灵儿大感委屈,双目怒瞪赵构,但也不说话了。
岳银瓶继续向赵构赔罪。
赵构顺梯下楼,道:“朕知你们悲痛,朕也非不通情达理的昏君。今日之事,朕不计较了,国事繁重,朕就此告辞!”
“皇上,请等一下!”岳银瓶这时叫住了赵构,道:“银瓶有一事不解,还请皇上明示!西夏军的加入,让我北伐大军陷入危机。我夫君被困黎阳一月有余,断援断粮。敢问皇上,这一个月里,为何没有一个援兵渡河支援?”
赵构神色剧变。
虞允文暗自叫好,沈灵儿的贸然举动,将罗家军上下都陷入了危机中去。赵构毕竟是天子,沈灵儿的举动,诸将的举动,若追究起来,全是死罪。
虞允文不敢贸然出头,正是因为罗家军上下都在火头上,他不能代替罗家军的每一个人,不足以平息他们的怒火,莽撞代替诸将向赵构赔罪,只会火上浇油。
而岳银瓶不同,岳银瓶是罗腾飞的妻子,诸将不能,也不敢对她如何。
岳银瓶几句话免除了所有人的死罪,又当众将赵构逼上了绝路。
赵构不知如何回答,敷衍道:“朕对罗卿,恩宠有加,难道你也相信市井流言?”
岳银瓶回望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银屏并不盲信市井流言,但此事确实有古怪,可疑之处。银屏如此质问不为其他,只为亡夫求个公道。亡夫身经百战有过人之能,二十五万敌军,他未必放在眼里。但在断粮的处境下,我相信即便是让姜尚、韩信、李靖这类的人物来打,也未必能够取胜。银屏便要问了,粮了,粮食哪去了?亡夫出征好几个月了,从出战得胜到被困黎阳,他没有收到一粒粮食。银屏代表亡夫,恳请皇上说明原委,不要让亡夫死得不明不白。”
岳银瓶跪了下来。
罗家军上下两百余名将士也一起跪了下来,齐声道:“恳请皇上说明原委,替相公主持公道。”
赵构急得都快要哭了出来,本来一切都好,如今却因岳银瓶而弄巧成拙,反而落得里外不是人,更加令人怀疑了。
王庶这时解围道:“此事乃转运判官的责任,皇上一概不知,一但查清经过,必给罗夫人一个合理的解释。”
赵构赶忙点头,道:“朕确实不知,但朕一定会查清楚的。”
岳银瓶斩钉截铁的道:“如此银屏等候皇上的消息,此事关系重大,若不能还亡夫一个公道,我死也不会罢休!”
赵构带着阴沉的神态离开了罗府,刚出府门却见岳飞、岳云等人由远而来。
第四部 雄鹰展翅 第三十七章 刚直不阿——岳鹏举
第三十七章 刚直不阿——岳鹏举
岳飞祭拜过罗腾飞后。亲自找到了韩世忠,将韩世忠请到了罗府外的一处偏僻的庭院里。
韩世忠看着岳飞,心中以隐隐猜到他的用意。
岳飞看着院内已经凋零的大树,想起罗腾飞正如这颗大树一般,更是感慨悲愤,大树春来可开新枝,但人呢?人一但逝去,将永不再来。
“良臣兄!”岳飞沉默了半响,问道:“你,你可收到官家救援腾飞的消息?”他的语气有些发颤,短短几个字却是他鼓足勇气才问出来的。
韩世忠摇了摇头,道:“我在东北于敌对战,根本没有收到任何有关官家的消息。唯一收到的只有腾飞的噩耗,听此消息,如晴天霹雳啊!”
岳飞身子晃了晃,左脚一不小心拌了右脚。“碰!”的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摔了一个跟斗。岳飞的武艺在大宋仅次于罗腾飞,以他的武学功底,若扎下马步,即便牛也拉不动。站着摔倒,简直不可思议。
“鹏举!”韩世忠大惊失色,忙拉着岳飞的手臂。却见岳飞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我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韩世忠见岳飞这幅摸样,已经明白过来,靠在他的身旁坐在了地上,叹道:“你也察觉了?也对,官家逼腾飞孤军作战的时候,你也在场。谣言未必无因,腾飞有五成可能是死在官家的手上。”
“不是五成,是十成!”岳飞怒目圆瞪,低吼道:“我可以肯定,此事就是官家所为!”
韩世忠骇然道:“鹏举,你可有确切的证据?”
岳飞痛彻心腑道:“没有,但你的情报以证明了这点。在西夏兵还未出动的时候,一次意外我麾下的孟邦杰副统制发现了西夏兵的踪影,当时我便料定这是针对腾飞的毒计,曾六次上疏要求北上支援,但都被官家一一拒绝,最后更是可笑的让我攻打潼关。我原本以为官家是安排了你或是杨沂中北上救援,结果你以知道。官家根本没有派出一兵一卒,若非他心中有鬼,何必如此做贼心虚,将我调离。”
韩世忠原本只有五成把握,但听岳飞如此一说,心底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顿感背脊发寒。心中也为赵构的无情无义而心寒,长叹道:“官家如此,这朝中我待不下去了。”
韩世忠对赵构心灰意冷,对于他的所作所为一颗报国心寒到了骨子里,已经萌生了去意。
比起韩世忠,岳飞心中的痛,更胜他百倍。
韩世忠是宋朝的老油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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