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用立规矩了。”
凤姐与李纨方告罪坐下。
寂然用饭,酒过三巡,贾母眼见时光流逝,黛玉一言不发,心里略有些焦急,方启齿笑道:“瞧着玉儿精神极好,吃饭也有胃口,外祖母也就大大地放心了。只是外祖母过来,有一件事情不好启齿呢。”
“哦。”黛玉漫不经心地虚应了一句,心中暗暗沉吟她可是为明珠而来?
果然听到贾母言道:“也并没有什么大事,竟是你大姐姐在大阿哥那里,也是十分有体面又极尊贵的人,因想着打一件首饰,谁知家里上下竟寻求不到上好的明珠来,因此也只好打搅玉儿你了,随手给几粒,也算是让外祖母交了差。”
黛玉轻轻一笑,慢条斯理地道:“皇家是什么地方?岂能少得了区区几粒明珠?既然外祖母早就知道林家明珠被盗,林家还能从哪里生出明珠?”幸而有这件事情既可搪塞过去,亦可让贾母等人知道,林家的明珠被盗得差不多了。
贾母眼珠子微微一转,瞧不清黛玉眼底的水雾氤氲,只得颔首称是。
也许,林家的明珠果然早就被盗光了,也许,林家的家底也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扎实,只是不管如何,林家的家业还是比贾家丰厚,光是皇上赏赐的田庄也比贾家多了好些,总要想法子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
午饭毕,黛玉声称身子不适,便吩咐王嬷嬷相陪,自己径自歇息去了。
贾母等人见此情状,也不好多留,心知肚明须得给日后留一射之地好来往走动,只得起身告辞,怏怏而归。不过上头嘱咐的事情,倒也打探到了几分。
毕竟黛玉对他们这些亲人并没有防范不是?
可叹的是,他们并不知道,当人被卷入权势的漩涡时,防人之心不可无。
青云在院里懒洋洋地道:“贾府可是为明珠而来?我就知道这么一点破事。”
黛玉倚门而立,转着手帕子把玩,笑道:“哥哥倒是个神机妙算呢!那你算算,四哥哥打仗,是赢了还是输了?我方才已经瞧见空中有一点鸽影儿飞进来了,可是腾格里传来的消息?”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分外狡黠。
曾经的知己,今日也不会成为陌路,自尊自爱让她懂得,何谓进退。
“你呀!”青云坐起身,手掌摊开,果然有一个小小纸卷。
黛玉急忙伸手夺过来,展开一瞧,脸上的担忧之色溢于言表,轻叹道:“腾格里说,虽然他已经约束了麾下的蒙古军民,可是准噶尔毕竟是草原上最大的部落,部落首领又剽悍精明,四哥哥毕竟年轻,打得很是吃力呢!”
青云淡淡地分析道:“天寒地冻,草原没有水草,这才让准噶尔部落起心叛乱。可是也因此,朝廷上的粮饷运送不便,关内的兵士罕有能在那种冰天雪地还能骁勇善战的,年年冬天都会冻死一些,只能等天气回暖,或许还有可胜之机。”
黛玉蹙眉长叹道:“平日里纸上谈兵倒是极好,此时方知天时地利人和,哪一样都不能缺呢!四哥哥这一仗,也但愿他能凯旋而归。”
胤禛才干虽精虽强,可只擅长治理朝堂管辖军民,并不擅长打仗。
青云看着黛玉也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笑道:“他理应是治理江山社稷的帝王,而非拼死厮杀的将军,这一回,他也只是拼命去做,只为了真正掌握一些他所不能掌握的东西。等过些时候,皇上也会明白了。”
“嗯?哥哥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黛玉暗暗有些忧心,忙问道。
青云收回纸卷,双手搓弄化为碎片,笑道:“天机不可泄露也。”
说着哈哈大笑,径自出了院子,仅剩下背影让黛玉瞪眼不悦。
过了良久,青云也没回转来告诉她,黛玉顿顿足,大声道:“什么不可泄露?真是的,明儿个我也要做几件惊天动地大事儿,这才是天机不可泄露呢!”
青云在外头隐约听到了,不觉有些怀念她孩子气的表情,心眼儿一转,故意将朗朗的笑声送进院落里,更让黛玉眼儿瞪得如同两粒墨玉镶嵌明珠,分外明亮晶莹,让人看着十分好笑。
转眼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三,这日是小年,也是祭灶的时候。
黛玉正在家里与青云笑闹着,理好账册,便吃着才做上来的灶糖,脸颊红彤彤的,粉唇红润润的,略穿了一件有颜色的衣裳,显得格外俏丽精神。
青云取笑道:“灶糖是祭灶用的,给灶神爷甜嘴的,你却在这里吃个不住。”
黛玉抓着尺许长的管状灶糖,雪白的灶糖上洒满了芝麻,小嘴清脆脆地咬了一口,几粒小芝麻就落在了嘴角边,显得十分俏皮,满口道:“造神只有一个,天下间人人祭灶,糖水往灶上抹一抹,他就已经够甜的了,不用吃灶糖。”
因民间有传说,说造神奉玉皇大帝的命,在人间视察民情,每到腊月二十三日的时候,该上天庭去禀告玉皇大帝,人间百姓便往灶口上抹上糖水,好让灶神吃人嘴软,到天庭上的时候尽说好话不说坏话,故有灶糖由来。
雪雁站在一旁抿着嘴直笑,道:“姑娘真真是强词夺理。”
青云伸手拨掉黛玉嘴边的一粒小芝麻,宠爱地拍拍她的头,道:“瞧你,吃得嘴边都是,让雪雁几个笑话你还像小孩子一样呢!”
黛玉吐了吐舌头,放下没吃完的灶糖,径自洗手道:“谁敢笑话我?”
雪雁与春纤忍住笑,连连摇头,连连笑道:“不敢,不敢!”
黛玉有点儿小小的得意,擦干了手,瞧准了青云躺在卧榻上,飞身扑了过去,压得青云嗷嗷大叫道:“小香猪,你又胖了,压得我都说不出话了!”虽然满嘴里都是抱怨,可是心里却是像吃了灶糖一样甜甜的,容忍小妹妹的撒娇淘气。
正在笑闹间,忽闻得门外一阵脚步声响起。
青云霍然站起,问道:“有什么事情?”他听出了是麾下护卫的声音。
那护卫恭恭敬敬地在门外道:“禀告公子姑娘,那拉氏家族的凝香格格死了。”
此言一出,不但是青云,就是黛玉亦极骇然,失声道:“什么?”
凝香格格死了?她不是因明珠之故受伤而已么?
因明珠惹杀身祸
听护卫细说原委,黛玉与青云方才清楚明白。
原来那凝香格格自从指婚给了胤禛,便是皇家的媳妇,合家都觉得荣宠风光无限,凝香格格自然一言一行都有尺度,更加自尊自重,愈发显得沉稳了,虽然尚未放定下聘,可凝香格格已经大有皇家风范,人人赞叹。
其兄那拉氏贺霆云为妹妹筹措嫁妆,订制衣裳首饰,还要与来往贺喜的人周旋等等,忙得脚步沾地,闲暇时也笑道:“再不曾想,咱们家竟出了一位皇子福晋,这是何等尊贵?若是父亲尚且在世,不知道有多欢喜。”
天下人如是,若能与皇室有瓜葛,都是求不来的福泽。
凝香双颊红晕,心里也是仿佛有无数的蝴蝶噗噗舞动,待嫁女儿心,总是欲语还羞,低低地道:“哥哥可别骄矜才好?毕竟咱们家的家世,也不及曲阑格格或者雪方格格她们,须得韬光养晦才不至于让人忌恨。”
“对,妹妹说得极是,倒是为兄喜欢太过了。”贺霆云微微一笑,长兄如父,看着妹妹如此,他便知道她一颗芳龄女儿心,已经牢牢地黏在了胤禛的身上。
不可讳言,胤禛的确是诸位皇子中的佼佼者,确是妹妹的良婿。
喜气,一直萦绕在那拉家的上空,人来人往,都洋洋盈腮。
凝香又道:“那对夜明珠,哥哥可得吩咐能工巧匠弄好了,别损坏了。”
那渤海双明珠更是罕见的稀世奇珍,浑圆匀滑,光泽柔莹,又是康熙爷当着众人面为她取得的新婚贺礼,合家上下都是十分宝贝这对夜明珠,已经打算等内务府送来凝香的冠戴时,镶嵌在成亲的凤冠上,到时候必定十分出色。
可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一夜之间,明珠被盗,凝香受伤,此事震惊阖府,亦连康熙也惊动了。
未来的皇子福晋被贼人所伤,康熙脸面顿失,立即严命查办。
知道明珠底细的,也不过就是那么些人,也不会笨到只盗走那两粒渤海夜明珠,当盗走明珠之人未曾得到他想要的东西时,便立即怀疑此明珠非彼明珠,复又往林府盗珠。明珠盗走了不少,可是却都是寻常明珠,并无异样。
这件事情,也许外人不知,可是当事的几个人无有不知道的。
可也有人心存歹意,似乎不肯收手或者不肯相信找不到想要的明珠,竟于昨夜复又潜入那拉家,当夜那拉家的金库被盗,不但有明珠珍珠,亦有金银玉翠等物,所失极大,连凝香不知为何,亦暴毙房中,晨起时方被发觉。
黛玉听到此处,蹙眉沉思道:“这可奇了,为何竟会有人杀了她呢?”
细细想来,她不过就是寻常满洲贵女,指婚给胤禛而已,何以竟会被贼子所伤,被贼子所害?若是寻常贼人,偷了东西也罢了,为何又伤人命?
到底是双明珠的惹火烧身?还是另有隐情?
护卫在门外不言不语,自然也是不知道。
可是青云却不由得紧皱眉头,心里隐隐约约,已经有了一种想法。
伸手扶着黛玉坐好,青云才收起心中猜测,轻笑道:“这也是她命中注定罢了,旁人也置喙不得。只能说,皇家的媳妇,也不是那么好当的,瞧,不过才指婚,还没过礼人就没了,可见皇家不是轻易入的。”
想起凝香年纪轻轻,却忽然丧命,黛玉也不由得暗暗叹息,无言以对。
“好了,别多想什么了,快过年了,去让王嬷嬷给你做几件精致的新衣,我去给你挑几件素净又不失雅致的首饰去,总不能成日家戴这支象牙簪子。”青云想来想去,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告诉黛玉,便如此嘱咐,径自出门。
踏出黛玉的院落,青云立即吩咐道:“让年羹尧陪着我出门一趟罢。”
年羹尧武艺超群,兵法亦强,只是胤禛却不肯带他平乱,便留在了京城,依旧在黛玉府上当差,守护着黛玉这一位胤禛心中无可比拟的尊贵人物。
家人答应了一声,片刻功夫,年羹尧已经到了青云跟前,垂手道:“公子。”
青云暗暗打量了年羹尧一番,见他身材魁伟,神色如常,不由得心里喟叹一句,也装作若无其事,笑道:“玉儿的首饰也旧了,你在京城里原比我更熟悉一些,就与我一同去给玉儿挑选几件可心的首饰罢,顺便也打探一下消息。”
年羹尧微微一怔,道:“是。”
出了府门,两个人便先去银楼给黛玉挑选了几色精雅不落俗套的首饰,因青云说口渴了,便又转去茶楼吃茶润嗓,寻了一个极偏僻的雅间,听着四面雅间都无人声,青云方淡淡地道:“年羹尧,昨儿个的事情,是你做的罢?”
年羹尧闻言心神一震,面无表情地道:“不知道公子说的是什么事情?”
青云瞅了他几眼,面色温和,神色亦如水无涟漪,摆手轻声道:“你也不用拘束,坐下喝茶罢。有些事情,我也不想让玉儿知道,可是有些事情,你们也是瞒不过我去的。”言辞间的意思,却是十分明白,直指着某些事情。
年羹尧便也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茶,仰头吃尽,举止十分豪迈,才淡淡地道:“属下不懂公子说的是什么事情,许是公子听错了什么罢?”
青云低眉叹息,指尖轻轻抚着茶碗上的青花纹,道:“那拉氏是你杀的。”
不是问句,却是相当肯定的语气,不容人置疑的肯定。
“属下不知道公子说的是什么,那拉氏,不是凝香格格么?她是四爷未来的福晋,是属下的当家主母,身尊体贵的,不是好好地呆在那拉府上么?怎么会被杀的?”年羹尧眉头一扬,脸上颇有几分诧异之色,却似并非作伪。
青云抬头,深深地看了他几眼,端起茶碗凑在唇边,声音亦极低微:“我已经说了,虽然你做事极是干脆利落,可是却瞒不过我去。你才干武功,都是上上之选,我本有意让你跟着四阿哥平乱,可是四阿哥却执意将你留下,我心中就估摸着了,大约他交代了你一些事情,只是没想到,竟会是杀了她。”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胤禛,他已经彻底成为皇家争权夺位的皇子。
做大事者,自然是相当地心狠手辣,胤禛从小生在皇家,对人也就更冷漠了许多,在他眼里,本就是只要他想保护的平平安安,别人的性命只如同草芥。他现在势单力薄,无权无爵,不能明着反抗康熙,便来了阴的。
便是他北上平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