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千峰犹豫着该如何答复:若如实相告,这少年正是曲封化身,岂能容众人对他不利?若编造借口,只怕又瞒不过去。
面具盯着小曲封,小曲封微微一笑,也瞪着面具。面具有些害怕,扭过头去,低声道:“你与那曲封不是一路的,对么?”
小曲封笑道:“你猜的可真准,不错,我不是真正的曲封,不过是曲封心中的一小片魂魄罢了。真正的曲封已然疯了,做出不少坏事,你们可是来对付他的?”
面具道:“不错,咱们要擒住曲封,逼他出力,替咱们许多朋友治病。”于是快言快语,将万仙遭遇说了出来。
泰慧急道:“你怎地全照实说了?这小子准要告状。“
小曲封摇头道:“错啦,错啦,我非但不会告状,还会好好帮你们一把,指点你们一条明路。”
忽然间,地上隆隆作响,晃动不休,众人以为地震,心下惊异。陈灵虚道:“为何忽然这样?”
小曲封闭目片刻,笑道:“你们是不是另有两个同伴?他们先遇上了我另一分身,又与坏曲封动上了手。”
他这话意思古怪,但张千峰仍听懂了大概,喜道:“小兄弟,那两人现在在哪儿?战局怎样了?”
小曲封叹道:“他们离此约有千里,赶去是来不及的。可惜,可惜,那坏曲封太过厉害,在这儿无人能敌。他一掌毁去百里江山,你那两个同伴,九成九活不成了。”
张千峰心头巨震,道:“吴宗主与振英都死了?”情急之下,就想去救,但念及正事,硬生生抑住焦躁之情。
他镇定下来,心想:“吴宗主应变手段,我难望其项背,武功也深不可测,无论如何,他定有保命之道,我贸然去救,不过徒劳奔波罢了。”无奈问道:“小兄弟,你说要帮咱们么?“
小曲封在他身上嗅了嗅,道:“你身上有麒麟环、夔龙琴的味道。”又凑近陈灵虚,道:“你有蜃龙针、青龙鞭的味道。”再闻泰慧气味,点头道:“你有轩辕金剑,对么?”最后看向面具,皱起眉头,似嫌此人太臭。
泰慧被他说中,隐瞒不得,只得答道:“不错,你这鼻子真灵。”
小曲封笑道:“真难为你们了,这许多宝贝聚在一块儿,没准真能奏效。”
他在衣服中一阵摸索,取出一张地图来,在上头画了个圈,道:“你们在这儿。”又指明东南西北,说道:“曲封梦境中,有三根大柱子,只需全数毁了,那坏曲封便会急剧衰弱,到了那时,你们胜算可就大得多了。“
泰慧见一根立柱离此颇近,将信将疑,道:“小兄弟,你为何如此热心相助?”
那小曲封做了个鬼脸,道:“狗咬李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是瞧不惯曲封作为,又觉得你们可怜,这才大发慈悲呢。”
张千峰思索片刻,道:“多谢小兄弟详细指点,我等定不负小兄弟一番好心。”
小曲封道:“你们速速下手,我可替你们阻挠坏曲封一会儿,只需当心,那柱子上有厉害守卫,气力之大,可比肩阎王了。”说罢一翻身,又爬上了树。
泰慧忙劝道:“张宗主,我总信不过这小子,他自个儿就是曲封,哪有这等作茧自缚、自残自害的道理?”
陈灵虚则道:“上次我被曲封大哥救入此间,曾遇上他不少化身,似乎他魂魄散乱,各自成形,好坏善恶,尽皆不同。没准这小曲封是他心底良知,有心助万仙一臂之力呢?”他来到此间的心愿,正是助曲封放下屠刀,脱离苦海,自然相信曲封心中仍有善念,而那善念正是这小曲封。
泰慧嗔道:“你这人糊里糊涂的,认人本事差劲,连你老婆都背着你偷人。要我说,你信什么,咱们反其道而行之,总是没错的。”
陈灵虚被她说的甚是沮丧,叹道:“姑娘。。。教训的是。”
张千峰问道:“面具兄,你怎么看?”
面具又神气活现起来,胸脯拍的砰砰响,道:“这小曲封说的没错,那立柱多半真有神效。诸位放心,若这小曲封耍什么滑头,就算来成百上千个,我面具全都一网打尽,还不够我塞牙缝呢。”
泰慧嘻嘻笑道:“面具兄这等神勇,那待会儿遇上麻烦,还请面具兄上前当个肉盾如何?”
面具脸“刷”地变白,虚汗直流,强笑道:“这是理所应当,万无一失的。”
张千峰知面具绝不会说错,决意尝试,依照那地图所言,快步赶路,行了数十里,来到一片山地,见一座山上有一巨石阵,阵中有一高塔,像是丰碑,塔上密密麻麻写着一圈圈血字,却不见那守卫在哪儿。
面具道:“小心了,那高塔邪门得紧,守卫躲在塔中,一旦察觉异样,立时现身。”
张千峰道:“那该如何是好?”
面具笑道:“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用神器将那立柱毁了再说。”
张千峰苦笑一声,道:“这法子倒也直截了当。”取出夔龙琴,麒麟环,先以环中鸿源真气包裹指尖,再以指尖拨动琴弦,刹那间琴音化作罡气,直飞向那立柱,此一式乃他近一年中妙悟的绝学,名曰‘千云手’,发招虽慢,可霎时威力激增数倍,抵达真仙、阎王境界。
砰地一声,那立柱剧烈震动,损毁一角。张千峰深吸一口气,隔了片刻,再度使出“千云手”,这一下将塔尖削去。
陈灵虚见塔内并无动静,暗想:“我也用青龙鞭试试?”召集草木灵气,朝那立柱甩出,嗡地一声,只留下一道裂痕,效用比之张千峰,相差委实太远。
泰慧笑道:“陈小哥,你这份心思是好的,但本领嘛,还是莫拿出来献丑了。”
陈灵虚脸上一红,道:“姑娘指教的是。”
张千峰复又凝力,骤然发出,岂料那塔中人影一闪,有一人钻了出来,将这一掌接住,身躯一晃。此人上身是人,却长着马的下身,一张脸自然又是曲封,不过脸上神情很是悲观绝望,仿佛随时会放声大哭出来。
张千峰一凛:“那守卫果然来了!”
那马身曲封表情悲愤,仰天大叫一声,地面开裂,大块大块的岩石往四人飞去,皆沉重刚猛,好似从千丈高处跌下来一般。
张千峰施展混元玄功,将石块方向挪转,一时间大地摇摇晃晃,他自身倒无大碍。陈灵虚挥动青龙鞭,将真气变作大树,层层横列,将他自己与泰慧护在后方,挡下巨石,树木强韧异常,虽不断折损,但总算支撑过去。
马身曲封嚷道:“我受你们欺凌奴役,已有数十年,好不容易躲到此处,为何还要加害?我不服,我不服!”不再操纵巨石,自身朝张千峰冲至。
张千峰接他一招,身躯一晃,只觉敌人功力强横得不可思议,正如那小曲封所言,虽只有一身蛮力,却不比阎王稍差。
他手掌轻颤,发动琴音,声音忽而轻巧,忽而沉重,将马身曲封罩住。那曲封大哭大喊,横冲直撞,这夔龙琴几乎制他不住。三百招后,张千峰精疲力竭,已无余力使动夔龙琴。
陈灵虚见他不敌,急忙上前相助。他青龙鞭也极为凌厉,两人联手,总算与这马身曲封勉强僵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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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不死不灭菩提心
马身曲封驰骋纵横,奔行如风,在张千峰、陈灵虚攻势之中穿梭,双方一时半会儿皆奈何不得对方,但张千峰、陈灵虚见这魔头功力好似无穷一般,来势无片刻停歇,皆暗暗叫苦。
陡然间,马身曲封瞪着泰慧,喊道:“是你,是你这小丫头,是你害得我亲友丧尽,害得我更加遭罪!”
泰慧怒道:“放屁!放屁!明明是我救了你!不然你早被祖宗活祭了!”原来当年泰慧身为泰家小姐,却与这曲封甚是要好,见他可怜,有心救他免于酷刑,于是假意传梦于泰家首脑,令曲封逃过一死。
陈灵虚使一招“神龙摆尾”,长鞭正中曲封马腿,曲封惨叫一声,抬腿一踢,喀喀几声,打断陈灵虚肋骨,陈灵虚口吐鲜血,不得已退到一旁。
张千峰大步上前,双掌如罩,使伏羲通天掌,将曲封以掌力裹住,他昔日正用此招困住陈灵虚,令他脱身不得。谁料马身曲封双目充血,猛地一撞,竟冲了出来。张千峰数道琴音,化作无形剑气,如山墙般挡住曲封,可曲封力大无穷,一跃而出,张千峰真气竟宛如薄纸一般撕裂。
马身曲封来到泰慧身前,泰慧朝他刺了一剑,那曲封一转身,将泰慧扛在马背上,不知怎地,泰慧已晕了过去。
面具喊道:“喂!你伤这小丫头做什么?”扑上去抓他马鬃,曲封回身一脚,将面具踢的鼻青脸肿,连翻跟头,摔入乱石堆中。
张千峰大急,施展身法,出现在曲封身侧,重重掌力有如万花齐发。这曲封好生蛮勇,硬生生挺住,身子一晃,下身前足连踢,脚风撞至。张千峰无暇使动神器,挡了四招,直痛得眼冒金星,手臂险些折断。
他心想:“无论如何,需得先将泰慧救出。”第五招上,左手上运混元玄功,右手急探,只听一声脆响,他左手骨折,但总算将泰慧救了下来。
此时,陈灵虚挣扎起身,张千峰将泰慧向他扔去,陈灵虚接住,那马身曲封喊道:“害我的贼婆娘!可决计跑不了!”霎时摆脱张千峰,张千峰追击出去,但曲封后足在地上一蹬,巨石飞起,一通乱砸,张千峰出手格挡,仍全身擦伤,再难前进半步。
陈灵虚见曲封来势太快,如要逃走,必死无疑,只得将泰慧放在身后,忍住伤痛,持青龙鞭挡住去路。那曲封嘴里口水直流,状况疯癫,骂道:“泰家的贱人,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陈灵虚全力一击,龙吟声起,罡力浩荡而出,那曲封中此一招,口中也是鲜血长流,可此人体魄有如厚重山峰,承受下来,冲到陈灵虚面前。陈灵虚“啊”地一声,闭目待死。
谁知等了半天,听那曲封喊道:“陈。。。陈小弟?”
陈灵虚睁开眼,见马身曲封弯下腰,在近处看着他,眼中竟热泪盈眶。陈灵虚刹那间心下震荡,不再害怕,只觉这曲封决计不会再害自己,两人心意相通,彼此再无敌意。
那马身曲封叹道:“你为何要帮这泰家的妖女?”
陈灵虚急道:“泰慧姑娘早与泰家断了关系。曲封大哥,你全误会她了。”
泰慧勉强说道:“是啊,我当年明明救了你,你为何如此恨我?”
这马身曲封是真正那心魔曲封在凡间化身的心境,他曾身为奴隶,尝遍悲苦,故而憎恨泰家,心绪敏感,却与陈灵虚渊源深厚,对他好生感激,此刻恢复清醒,也不计较众人先前动武之举。他垂首流泪道:“你救了我?”
泰慧道:“是啊,你忘了么?小时候,你我一起长大的,我从没将你当奴隶看待。我得知他们要将你活祭,急得不得了,向泰一叔叔请教了入梦的功夫,假装托梦给族长,要他们饶过了你。你为何反过来怨我害你?你还向他们告密,他们将我献给万鬼,害得我永远成了这小丫头的模样。”
马身曲封歉然道:“是,是,你救了我,我本当感激你。可。。。。可。。。”他抬起脑袋,眼神惊恐,道:“可除我之外,其余祭品全都死了。他们临死之前,心思传到我脑子里,说我卖友求生,说我背信弃义。我虽活着,比死还痛苦,于是恨上了你。”
泰慧怒道:“那你可真不是东西!你要恨,为何不恨作恶的泰家?”
马身曲封喊道:“我恨泰家!恨泰家之后又将我当做祭品!他们最终招来了心魔,附在我体内,让我生不如死。你当初不救我,我焉能如此遭罪?”
泰慧仍要反驳,面具冲她忙打手势,泰慧知这曲封厉害无比,不敢再说。
陈灵虚道:“曲封大哥,你心肠最好,让咱们毁了这柱子,好么?那心魔曲封为练他的功夫,杀了许许多多的人,以至于圣灵祸害人间。咱们除去这柱子后,就能够击败他了。”
马身曲封颤声道:“可心魔曲封并非恶人,这件事我比谁都清楚,他造这梦境,本是想救人来着。我能感知他心思,他实则与我一样,也是个可怜胆小之辈。”
面具问道:“善良胆小?非也非也,我看是愚笨疏忽,稀里糊涂。”
泰慧冲他直瞪眼,心想:“你要我谨言慎行,自个儿却大放厥词。”
马身曲封道:“我在此守着这柱子,一直觉得心魔曲封很害怕,他猜测这梦境中住着个魔鬼,那魔鬼利用他,诱骗他,控制他,指引他,一步步走向歧途。”
陈灵虚道:“他在这儿能耐无尽,既然知道有魔鬼,为何不灭了他?”
马身曲封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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