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蜒稍一凝神,掣残杀斧在手,忍住天罚降下的疼痛,斧刃转动,声势浩大,狂风劲吹,也挡住一边的落石、蝗虫。两人并肩作战,支持了一顿饭功夫,总算上下平静下来。
东采奇道:“你这是什么斧头?好生锋利,一瞧便觉得极了不起。”
盘蜒道:“这叫残杀斧,可大可小,随手取出,灵动非常。只可惜唯有我能使动,不然便赠给姑娘了。”
东采奇摇头道:“我并非贪图此物,只是幸亏你带着兵刃,此地不能使劈空掌力,今后只怕更加艰险。”
盘蜒问道:“姑娘带趁手兵刃了么?”
东采奇叹道:“我太过托大,如今只能将真气凝在袖袍,当做软鞭运用。”
盘蜒道:“若真如此,当由我来开道。”于是抢先走在前头,东采奇笑道:“城主是关内大人物,身子金贵,何必因此犯险?”
盘蜒摇头道:“英雄好汉,岂能躲在女子身后?再说姑娘身份比在下尊贵万倍。”
东采奇想了想,道:“我精通血肉纵控念功夫,若以此法应付过去,或许也无需城主照顾。。。。”
正商议时,却听前方传来小声哭泣,盘蜒快步前行,转过弯角,眼前出现一片漆黑的树林。树林广袤,巨木连绵,其中树木好生诡异,从树叶到树根全数漆黑,连一丝杂色也无,像是套着自身影子,树皮表面泊泊冒泡,有如泥沼一般。太阳被山坡挡住,于是黑暗滋生蔓延。
他见左右各有一棵树,树上有一深黑鸟巢,鸟巢中躺着人,依稀认出是遗落民体型,那哭声正是鸟巢上传出。
东采奇沉吟片刻,极快的拍出一掌,掌风凌厉而去,击中黑树,那黑树微微一晃,并未折断。
她与盘蜒当即醒悟,盘蜒道:“这树木本身被这邪气笼罩,能够抵挡掌力,但先前那蓝影忌惮这邪气,却不会来此。”
东采奇道:“我左你右,上去救人下来。”
两人飞身上前,忽然间,树身表面黑影化作数十道绳索,陡然攻来,但两人武功极高,应变极快,东采奇身法如水,轻巧钻过阻隔,盘蜒则以利斧左右横斩,破开道路。两人同时落在鸟巢边上。
暗中突然飞出两只漆黑的乌鸦,各朝两人咬下,东采奇手指一弹,一颗血珠飞入乌鸦嘴中,那乌鸦砰地一声,粉身碎骨;盘蜒一斧头将乌鸦斩成两半,旋即提起鸟巢中人,往外一冲。
猛然间,那黑森林形貌剧变,化作滔天黑水,一个巨浪向四人滚落,盘蜒、东采奇一同喊道:“快跑!”瞬时动若脱兔,身形一晃,已在数十丈之外。
那巨浪速度奇快无比,猛追过来,盘蜒回头一望,见巨浪中生出密密匝匝的眼珠,零零碎碎的大嘴,奋起直追,来势凶恶至极。盘蜒心想:“这满树黑影乃是异界的妖魔,虽然厉害,但仍远及不上黑蛇。它们如此追赶,终究不是办法。”
想到此,对东采奇说道:“我回去吓跑它们。”东采奇当即会意,接过盘蜒手中那人,浑身真气宛如水球,护住丈许之内。
盘蜒一转身,一声大喝,使一招“万魂王庭”,此招是从湮灭那儿学来,他生平吞魂无数,又将残杀斧当做兵刃,于是魂军如雨,反扑过去。那黑影实则是由千万妖兽汇聚而成,被盘蜒魂魄大军一冲,死伤不轻,心胆俱裂,再不敢抗衡,于是死的死,逃的逃,一下子散得干净。
盘蜒松了口气,伸手抓起地上残余黑影,似树脂,又似皮毛,他心想:“听说聚魂山有一处鬼影密林,其中多得是这种似魂似兽的妖怪。”轻轻一跃,回到东采奇处,东采奇朝他点点头,神色敬佩,又见他神色如常,呼吸平稳,不禁暗赞他内力深不可测。
她伸手抹去那两个虎面人脸上“黑影”,柳眉一皱,探探鼻息,苦笑道:“果然是这两个小家伙。”
盘蜒道:“啊,不错,他们真是那‘第一勇士’的小跟班。”
东采奇道:“一个叫缠足子,一个叫挖陷子,都还是未长大的小毛孩,年轻气盛,做事不分轻重。回去之后,定要好好重罚。”
那两人虽受了惊吓,魂不守舍,又精疲力竭,但神智还算清醒,这句话听得清楚,心下叫苦,只得闭目装死。
盘蜒冷笑道:“正是,若换做大军之中,这等莽撞行事,害得长官辛苦,非得掉脑袋不可。哼哼,这两人昨天还嘲弄我来着。”
两人信以为真,顿时“哇”地大哭起来,那缠足子是个虎面少女,她哭道:“我才十三岁不到,我什么都不懂,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挖陷子则哭喊:“是我的错,是我带缠足子来的,你们要杀,就杀我好了,不过最好不要杀头。”
缠足子一听,哀嚎道:“两个都不要杀,两个都不要杀,我今后乖乖听话还不成么?”
东采奇见他二人颇有义气,抿嘴一笑,说道:“城主是和你们开玩笑呢,你二人眼下还小,怎会伤了你们?”
盘蜒又漠然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挖眼睛、割舌头、斩耳朵,这三种花样,你二人自己选吧。”
那两人一听,哭的更加厉害,将软绵绵、毛乎乎的脑袋钻到东采奇怀里。盘蜒嚷道:“还敢占蛇帝姑娘便宜?那可罪加一等了!”
东采奇啐了一声,道:“好了,好了,别哭,我赦了你们的罪,告诉我笼梵人在哪儿?”
挖陷子断断续续的哭道:“咱们被。。。被捉上树,那些怪物也不来吃咱们,我瞧见笼梵哥哥他使出影子功夫,朝森林深处去啦。那些怪物像是没见到他似的。”
东采奇稍稍放心,说道:“他那功夫,本就与世间影子息息相关,或许众野兽因此放他一马?”
盘蜒道:“也算这小子运气好,此间野兽将他当做本家,但他既然带这两个娃娃前来,又怎能置之不理?”
东采奇叹道:“他毕竟还年轻,做事不分轻重。你涉末城的那位苍狐将军,不也是毛毛躁躁的么?”
盘蜒闻言,反驳不得,又悻悻道:“你带这两人在山下等候,我继续去找那‘第一勇士’。”
东采奇忙道:“这如何使得?我岂能让你独自犯险?”
盘蜒指着那两个小虎人道:“姑娘若带他们上山,着实太过不便,稍有不慎,大伙儿都得遭殃。”
东采奇此时已对这涉末城主完全信任,知道他言出如山,绝不食言,可若任由他独闯这龙潭虎穴,却着实怕他遇害。她左思右想,顷刻间拿不定主意。
这时,地面震动,山崖摇晃,盘蜒望向那边,喊道:“不好!是那群黑影妖魔!它们仍不死心?”
东采奇见那黑影骤然间漫山遍野,好似山洪暴发般奔来,黑影中闪烁白光,乃是那野兽的眼睛、牙齿。她心头骇然,可退路已被断绝,只得叫道:“继续上山!”
盘蜒一点头,两人各自抱着一小虎人,足尖一点,反向疾行,继续朝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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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幻幻真真梦中见
道路渐升,前方山云如海,两人钻入云中,各凭感知踏步,身后那黑影妖魔吼声颇为懊恼,但也渐渐远去。
东采奇长吁道:“总算甩脱了。”
盘蜒道:“只怕到了另一群妖魔领地,才令他们望而却步。”
东采奇心中一惊,知道颇有可能,只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向前摸索。
盘蜒一脚踩出,下方空无一物,他立时散发感知,只觉两人在一石桥上,盘蜒道:“小心脚下狭窄,这迷雾让咱们瞧不清,下方是深谷。”
东采奇心领神会,再继续赶路,步步惊心,那雾气变得愈发浓厚,拂过脸颊,有些麻痒。她练得血肉纵控念,加上万仙躯体,不惧世间任何剧毒,但怕伤及怀中缠足子,将内力附在她身上,宛如一层罩子。盘蜒也如此照看那挖陷子。
此刻,左侧忽有轻响,飞向盘蜒,盘蜒立时警觉,弹出指力,将那物击落,但同时又有轻微声音,从上下左右传来。盘蜒持利斧转了一圈,冤魂飞向声音处,过了片刻,又响起“吱吱”惨叫声,东采奇喊道:“是蜘蛛,是透明的蜘蛛!”
透过迷雾,千千万万的蜘蛛朝两人爬来,身形几近透明,若非到了近处,连盘蜒也看不真切。盘蜒挥掌连拍,霎时真气纷飞,密不透风,那蜘蛛被掌力一震,立时翻身而死。
正激战间,缠足子、挖陷子尖叫一声,似被丝线缠住,身子飞起,瞬间陷入迷雾中。东采奇大吃一惊,身上长出翅膀,腾空一跃,朝两人消失方向追去,但到了空中,蜘蛛吐丝,布成层层密网,东采奇虽有气罩护身,但那丝线太过强韧粘稠,竟将她定在半空,翅膀动弹不得。众蜘蛛见状兴奋,八足加速,扑向东采奇。
东采奇哼了一声,掌心向上,登时渗出血雾来,血雾碰上蛛网,登时将蛛网融化,众蜘蛛吸入血雾,当场又死了不少,可就这么阻了一阻,那两个小虎人已踪迹全无。
盘蜒道:“交给我吧!”蓦地打出两拳,两道黑旋风飞出,正是修罗非天的功夫,那旋风并非生灵,急速旋转,表面似有刀阵,众蜘蛛避犹不及,纷纷逃开。而旋风又好似有耳目一般,追向那两人消失之处,过了一会儿功夫,又听一连串极快的鸣叫,山间云雾便就此散去。
东采奇得了自由,翅膀连振,绕了半圈,见缠足子、挖陷子被蛛网缠的严实,倒吊在洞窟顶上,有两个常人大小的蜘蛛四肢紧缩,遍体鳞伤,腹部朝上而亡。她喊道:“是这一雌一雄,或许是这一众蜘蛛的首领!”顺手再救下两人。
盘蜒抬头细看,甚是震惊,原来空中遍布大大小小的蛛网,无数小蜘蛛埋伏在蛛网上,仍偶尔吐出雾气,但或许是主使被杀,因此害怕两人,此时已收敛许多,那雾气也不浓郁,阻不住视线。
东采奇返回,两人加快脚步,通过石桥,到了对岸,那两个小虎人转醒,哇哇哭道:“笼梵哥哥定然已被蜘蛛吃了!”
东采奇自也担心,但摇头道:“放心,我在大蜘蛛洞中并未见到尸骨。”
盘蜒笑道:“或许是掉落悬崖了?”缠足子一听,哭的更加厉害,嗔道:“你还说这样的话?心肠太坏,真是大坏蛋!大恶人!”
盘蜒双手叉腰,昂首挺胸,说道:“你两人可说得,我难道实话也说不得么?凭笼梵那小子的本事,万万通不过此处。”
东采奇劝道:“事到如今,只有继续向前找寻了,城主,先前你施展神通救了两人,我好生感激,这两个娃娃幼稚无礼,你莫与他们一般见识。”
盘蜒叹道:“你这般一劝,我还有什么脾气?只能饶过这两个小子,仍旧为你做牛做马了。”
鬼虎派遗落民以雌为尊,丈夫都怕老婆,挖陷子眨了眨眼,问道:“城主叔叔与蛇帝大人好生恩爱,可是做夫妻了么?”
东采奇脸上一红,急道:“哪有此事,你再胡说,我把你抛在这儿不管了!”
挖陷子一惊,又吓得哭了起来,盘蜒哈哈笑道:“姑娘还说我,你自个儿脾气也不小,一张嘴厉害得很。童言无忌,理会他什么?”
东采奇不答,四下望望,忽见东面地上有一片黑斑,约莫与人肩同宽,再往东数丈,又见到黑斑,与先前一般大小。越朝前去,便见到越多黑斑,好似巨人走过留下的脚印,前后间隔毫无差异,颇为精准。
她想了想,神色惊喜,道:“似乎笼梵领悟了玄夜伏魔功的妙术,晚上天黑,他能借影子潜入地下,穿行一段路程,随后再探出脑袋来,修养片刻,反复如此,因而瞒过了一众蜘蛛。”
盘蜒心下钦佩,点头道:“他这第一勇士倒也并非浪得虚名,在生死关头,竟能想出这般自救的法子来。”
两人见到笼梵踪迹,精神抖擞,顺那黑斑找寻过去,如此两人得了启发,若察觉前路凶险,便使法术钻入地底。盘蜒用细脖邪龙的蠕虫变化之法,挖掘地道,东采奇身形如蛇,顺着挖出的地道而过,也毫不为难,这般潜行,果然安全了许多。
又朝上行了百丈远,到了山巅,两人破土而出,但听前方传来大声争吵,甚是激烈。两人面面相觑,心想:“怎地一下子来了这许多人?”当即施展轻功,匆匆奔赴,爬上山坡,朝下张望,却又看雾气茫茫,挡住下方景象。
东采奇问道:“这又是那石桥上的透明蜘蛛么?”
盘蜒道:“不像,那蜘蛛吐的雾全无味道,这雾却有些清香,且凝聚在一块儿,像是个伞盖一般。”
东采奇缓缓点头,道:“其中是个阵法。”在手指上一咬,一条小蛇凭空出现,嘶嘶几声,身躯扭动,钻入雾气查探。东采奇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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