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祸,成了地狱现世的征兆。于是,迷乱的念头在心中丛生,都认定此人是原始的、古老的、混沌的、荒蛮的暴君,他身上毒虫的屏障不再恶心丑陋,反而有了神圣之感,有了绝俗之意,象征这惩罚,象征着灵魂的归宿。
那随之而来的残暴,也是理所应当了,对么?
罗尤雅身有蚩尤之魄,立时克服恐惧,抓住泰慧,就往后走,但盘蜒袖袍一拂,将那四人全数送到远方。营地其余士兵、教徒一齐抢上前,面对此人。
但罩破布的理也不理,依旧颤颤巍巍,摇摇晃晃的面对荒芜,道:“将。。。法器给我,物归原主,你是我的祭司,你是我的仆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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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上上下下虫蔓延
荒芜伸手入怀,似在摸索甚么。一将领发号施令,万箭齐发,击向那破布怪人,嗤嗤声响,箭矢刺入怪人体内,密密麻麻,他仿佛变成刺猬。
那怪人身子发颤,半转身,手一挥,飞虫涌上,将身上箭矢瞬间啃啮一空,那箭上之毒自然对他全无效用。他手指一拨,发箭之人大声惨叫,已被刺瞎双眼,转瞬又有数百人倒下,其中不乏龙血教派身份极高的教徒。那茫茫飞虫从他身躯中涌出,密密匝匝,重重叠叠,好似乌云,四下分散,动手杀戮,旋即死者无数。
罗芳林怒道:“你到底甚么来头?为何胡乱杀人?”
盘蜒拉住罗芳林,道:“这是魔猎,他是阎王,快让大伙儿走了!人越多,对他越是有利,再耽搁片刻,此地士兵,魂魄尽归他所有。”
罗芳林“啊”地一声,想起幼年时曾经历过类似劫难,又是害怕,又是愤怒,道:“咱们精兵强将聚在一块儿,岂能怕他一人?”
盘蜒心想:“阎王掌管世间凡人性命,有生杀予夺之权,单打独斗,真仙或能与之抗衡,但要说转眼屠灭万军,招魂灭魄,山海门人便万万不及阎王了。”但眼下不及多说,持剑在手,剑刃如水,舞动成圈,刺出百招,剑上真气浑厚,将飞来的魔虫刺死。
数万士兵合力抵挡一阵,终于明白全无抗衡之力,那魔虫飞过之处,往往有人莫名奇妙的断手断脚,断头断脑,死者身上再飞出魔虫来,加入残暴杀戮的大军,众人恐惧异常,一溃千里,什么教义军纪全抛在脑后,大喊大叫者,哭泣求饶者,胡言乱语者不计其数,全数都往外逃。
盘蜒想要救人,但局面太乱,无从救起,好在众魔虫对罗尤雅视而不见,想来隐约察觉她身份非凡,令盘蜒放心不少。
他心想:“荒芜藏有这阎王觊觎之物,决不能落入它手上。”纵身一跃,到荒芜身边,那阎王手一动,飞虫狂涌,盘蜒目光一扫,竟发觉众飞虫掌中隐隐约约,竟握有睫毛般细小的长剑,那剑呈灰绿色,剑形残破不堪,若非盘蜒眼神敏锐,决计察觉不得。
霎时已至寸许近处,飞虫挥肢,汇聚成一柄六尺的无形宝剑,照盘蜒咽喉刺去,这功夫与黑蛇教教徒如出一辙,只是更为棘手。盘蜒看穿此节,反而放心,聚气在臂,一剑劈出,将那宝剑斩得七零八落。众飞虫一阵乱舞,落地成灰。
刚一击得手,那阎王已在近处,破布一拂,打了过来,盘蜒挥剑刺它要害,两人过了一招,盘蜒伤势未愈,真气不足,一下子眼冒金星,被击退数丈。阎王再拍一掌,盘蜒横剑在胸,砰地一声,远远飞出,口中吐血。
那阎王瞪视盘蜒,似觉得难以置信,随即他伸掌抓向荒芜,但一魁梧身影蓦然抢了过来,一把将荒芜抱起,抛给盘蜒,随后数拳击出,气力浩荡,巨响声仿佛惊雷,这正是巨神拳的功夫。
只是这拳力到阎王身前,被他轻轻一切,便弹到一旁,乒乓几声,砸的石屑纷飞。
荒芜惊喜喊道:“狮心。。。国主?”
东采英不曾想自己全力猛击竟全无效用,在这怪人面前,轻如鸿毛一般。怪人从破布下生出漆黑扭曲的长手,掌心黑乎乎的蚊虫汇聚起来,成一柄弯刀,陡然斩至。东采英大喊一声,手刀迎上,又是几声铿锵作响,响声贯穿十里,真气扩散开去。
他苦苦支撑,到第十招,阎王从下往上挥刀,一道庞大黑气径直喷出,东采英手臂酸麻,只得抱住荒芜,奋力上跃躲闪,可瞧势头万万躲不开。在此关头,盘蜒赶来,将东采英一推,自己也朝后一躲。那黑气擦着两人掠过,卷过远处山头,悄无声息间,山峰已被削平。
众将士见到这等神威,魂飞魄散,更只是一门心思逃走。但飞虫无处不在,形成一张绵延数里的大网,罩住军营,阻人逃出,这阎王当是有意赶尽杀绝了。
荒芜道:“国主,放开我,我将那东西给他!大伙儿都能够活命!”
东采英疲惫不堪,只觉刚刚那十招,正是生平凶险之最,但饶是如此,也不愿放弃,喊道:“无论那是何物,决不能交给这魔头。”
盘蜒点头道:“给不给他,都是一样,他非将大伙儿全杀死不可。”
陡然间,罗响大声惊呼,泰慧也连声尖叫,两人所在之处,围绕数圈尸骸,那尸骸中飞出魔虫,转转悠悠,渐渐凝聚成团。
盘蜒、东采英互望一眼,一齐飞奔过去,那阎王形影一闪,追了过来,盘蜒虽功力衰弱,但眼力经验仍在,算准阎王路径,剑芒交织,封住去路,阎王高举那飞虫弯刀,猛砍数下,皆被盘蜒勉力挡了下来,而烛龙剑何等锋锐,连这阎王也颇为忌惮。
东采英背着荒芜,双拳猛击,将两团魔虫打成粉末,再冲到那魔虫屏障处,双掌交错,霎时劈砍百招,将那屏障破开个十来丈的大洞,喊道:“全给我逃出去!”
众将士瞧见希望,心头大喜,便先让老弱逃走,罗尤雅、泰慧、罗响等不愿当先,反在后指挥,令这逃离稍有次序。东采英苦苦支撑,以防洞口合拢。
此刻,洞前有人大笑道:“阎王要杀人,谁能逃得掉?都给我回去吧!”咔嚓几声,逃出者骨骼全断,变作肉泥。只见一弯腰驼背,身子瘦长的虎面人站在壁障之外,它毛发雪白,神色奸恶,一扬手便杀死一人,掌力刚猛,不比东采英逊色。众将士惊恐不定,进退两难。
东采英怒道:“你。。。你这为虎作伥的杂种,你是何人?”
那虎人道:“你自个儿是杂种,还胆敢说我?”手指一点,刺向东采英心脏,东采英竭力维系那破洞,却又如何能挡?
只听一声轻响,那指力转了个弯,飞向那虎人自己,虎人脸色剧变,斜身闪开。东采英见到荼邪飞身而至,目光如有凶焰,怒视那瘦长虎人。
那虎人退后一步,干笑道:“师兄,别来无恙?”
东采英心想:“这人是。。。。是外公的师弟么?”
荼邪一言不发,面有怒容,当即一掌打出,那师弟还了一招,两人功力悉敌,难分胜负,但荼邪攻势如潮,气势凶猛,那师弟似极为害怕,一时全无反攻之力。众士兵又得安全,慌忙出逃。
盘蜒挡那阎王三十招,经脉间痛的昏昏沉沉,手腕麻痹,阎王一翻腕,正中盘蜒腹部,盘蜒闷哼一声,身子弯了下去。阎王一抬腿,将盘蜒踢得满嘴是血,跌至一旁。
盘蜒恨恨想到:“事到如今,唯有使庄周梦蝶,管他有何代价?”
阎王将手举过头顶,转了一圈,蓦然往下一盖,空中嗡嗡之声,震天动地,那魔虫形成的罩子塌了下来,刹那间似山崩地裂,有万物灭绝之威。残存众人见状绝望,一齐发出悲惨呼喊。
盘蜒心思转动,就要施展全力,可就在这一瞬间,那阎王身子一震,停下手来,恍惚之中,盘蜒觉得他身子抖动的更厉害了些。
只听一清脆调皮的声音说道:“暴虐啊暴虐,你闹出好大声响,可把我吵得睡不安稳。”
盘蜒背脊发寒,往旁望去,那说话者一头血瀑般的红发,身材修长,容貌美丽,脸颊上有精巧剑纹,眼神精灵古怪,却令盘蜒打从心底里颤栗。
他心想:“糟了,糟了,天珑,斗神,她怎会在这儿?这下。。。这下可如何是好?”但当即又想:“她未必认得出我来。”只是天珑目光何等神准,又如何能看不穿盘蜒这区区伪装?
那阎王喉咙咕咕作响,忽然朝天珑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天珑“咦”了一声,道:“你这般精乖,可是有什么诡计?”
暴虐道:“败军之将,何以言勇?我擅入凡间,功力不全,绝不是您的对手,与我过招,全无趣味。”
天珑想了想,叹道:“倒也不错,只是你为何这般大闹,可是贪图什么稀罕事物?”
暴虐谦和说道:“无论那是什么,您又岂会看上?”
天珑点点头,道:“那咱们各退一步,你带上你那些徒子徒孙走吧,那玩意儿你也别要了。”
暴虐倒也干脆,身子挺直,漫天飞虫霎时钻入他破袍之下,他身子鼓胀起来,成了个圆滚滚的大胖子,瞧来极为好笑。但在场众人却万万笑不出来。
那瘦长虎人被荼邪穷追猛打,一声怪叫,跑到暴虐身边,荼邪哼了一声,照样追来,但东采英急忙拦住他道:“外公,那是阎王。”
暴虐抓住瘦长虎人,迈开大步,一步跃过三十丈,瞬间再看不见身影。
盘蜒又心道:“这暴虐阎王形貌,倒昔日那疫魔渊北辰所见大不相同。但阎王形态多样,变化多端,或许过了数千年,早已面目全非了。”
众人死里逃生,惊魂初定,此刻仍哆嗦个不停。
天珑看盘蜒一眼,盘蜒心提到嗓子眼,好在她微微一笑,并未说话,转而朝罗尤雅走去。
罗尤雅喜道:“你是。。。。万仙的天珑女侠?多谢你救命之恩,那怪物为何会怕你?”
天珑笑道:“那怪物有重大把柄在我手上,我稍稍一吓,他岂能不跑?嘻嘻,你这小公主,眼睛。。。。倒也古怪。”
众人信以为真,连呼侥幸,纵然好奇,却不敢问那把柄是什么。盘蜒本就伤重,此时装得更加委顿,索性双目半闭,闷声不响。
东采英看罗响一眼,眼神关切,但罗响目光躲闪,不敢直视。荼邪道:“看什么看?你又白来一趟,走吧,走吧。”两人并肩,带荒芜离去。
盘蜒仍在装死,天珑一把将他拉了起来,笑道:“你怕我怕成这样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何必装作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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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虚虚实实声势大
盘蜒大吃一惊,运劲挣脱,但天珑小手如铁箍般缩紧,盘蜒连番挣扎无果。
罗尤雅道:“天珑姐姐,这位吴哥哥确实伤的不轻,你莫再欺负他啦。咱们大伙儿都受了他极大恩惠。”
天珑轻笑一声,在他背心一拍,她一身功力,何等神妙,盘蜒立时大有好转。她松开手,盘蜒退开一步,朝她行礼道:“多谢姑娘救助。”他心中仍存有一丝侥幸,声音之中,不露破绽。
天珑道:“你能与那暴虐缠斗许久,也不容易了。想不到北妖国内,竟仍有你这般人物。”
盘蜒又惊又喜:“她竟没认出我来?”细看天珑双眼,虽仍十分灵动,却少了些许神采。他暗忖:“当年她一人化为九人,只怕至今留有隐患,眼光不及往昔精巧。我付出代价沉重,她也伤的不轻。是了,她放过暴虐,并非毫无兴趣,而是她未必能胜。”
他恐惧褪去,又念起吕流馨、蛇儿的仇恨来,说来也怪,这几次三番杀害盘蜒亲友的大仇人就在眼前,盘蜒却不想动手。他明白即便使出全力,多半不过重蹈覆辙,可纵使他能够取胜,他也不想与这少女为敌。
天珑见他盯着自己瞧,一下反剪盘蜒双手,盘蜒惨呼一声,被她制住。天珑笑道:“小哥哥,你看什么看?再多看一眼,我挖了你眼珠子。”
盘蜒苦涩道:“是在下失礼,多有冒犯了。”
天珑再度放脱了他,蓦然一动,人已在百丈之外。她悄然而至,悄然而去,一句话也未留下,当真令人猜测不透。
那卫鹏老儿重重叹气,道:“万仙中仍有这般高手,可见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须得禀告圣上,仍需小心防备才是。”
罗响点头称是,清点残兵,足足死伤两万余人,可谓前所未有的大败,众人养伤的养伤,休息的休息,喝血的喝血,睡觉的睡觉,忙着整顿调理。
罗尤雅“嗯”了一声,走至盘蜒身边,柔声道:“吴奇哥哥,原来你武功这般高,倒不比刚刚那狮人差呢。咱们大伙儿可真欠你不少。”
盘蜒从怀中摸出一物,约莫半个橘子大小,交到她手上,道:“你好好收着,将来或许用得上。”
罗尤雅奇道:“这是甚么?”解开香囊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