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斩问道:“爹爹,这又是什么绝招?”
盘蜒道:“这叫‘青龙斩雾’。”
青斩用力拍手,双眼亮晶晶的,心想道:“爹爹对我真好,他明明爱极了我,嘴上不说,可这剑招全显露出来啦。嗯,他说的不错,我嘴上说爱他念他,又有何用?须得身体力行,他才能知我心意。”
盘蜒竖起长剑,朝前一指,那死去水蛭中细小魂魄融合,化作一个炼魂,融入剑上,再交给青斩,青斩身子一颤,不由自主的张开嘴,那炼魂便流入他嘴里。
青斩一生之中,从未品尝过这等美味,刹那间飘飘欲仙,心神痴醉,似乎他这辈子都在等待这上苍的恩赐。
盘蜒心想:“你头一次吃这炼魂,从此知道滋味,堕入。。。堕入其中。”知道他等若将青斩引入这不断吞魂的深渊,不禁愧疚。
但他若不如此,青斩年岁增长,又无人指引,迟早会变作杀人挖脑的疯子。可这世间又哪里来其余炼魂?那般饮鸩止渴,实则全无效用,他总有一日会去追求魔猎,讨好阎王,以求去聚魂山吞魂。
青斩双足酸软,跪倒在地,盘蜒单手将他扶住,青斩娇躯发颤,呜呜哭道:“爹爹,你。。。你喂我吃了什么?真是好吃极了。”
盘蜒神色庄重,语气森严,说道:“这一招叫‘青仙斩魂’,正是这黑蛇剑至高无上的妙用。你以后遇上穷凶极恶、罪大恶极之人,可用此法,斩其魂魄,将其吞食果腹。但你万万记得,不许将此法用于好人,否则必有天罚。”
青斩乖乖点头,盘蜒将黑蛇剑交还给他,讲述这三招口诀。
这黑蛇剑与青斩有缘,剑上那黑蛇之灵,早将青斩视作爱子,一直有守护之意,却无法传授他黑蛇真正使用之法。只因这三招脱胎于盘蜒的黑蛇灵气,乃当年伏羲、太乙师徒钻研黑蛇而得的神通,除他二人与那位黑蛇巨人之外,古往今来,再无人知晓。
但不知是何道理,青斩得盘蜒传功,霎时心领神会,妙悟不断。盘蜒不禁欣喜:“这孩子与这功夫投缘,正是福至心灵。”
此刻水中仍不停有水蛭喷来,数目虽不多,仍令人心底发毛。盘蜒指向那边,道:“既练功有成,为何不试试身手?”
青斩初学神功,异常亢奋,先踏上一步,长剑斩落,使那招“青蛇斩海”,黑光一闪,夹杂火芒,将水蛭斩死一半;他再凝聚气力,设想一会儿,又运“青龙斩雾”,雾气茫茫,蚀骨迷魂,除去另一半水蛭;随后,他长剑一指,运功牵引,将水蛭魂魄凝聚成一道炼魂,手一抓,送入口中,身子立即一个激灵,捧住脸庞,惬意无比,欢喜的似在升天一样。
盘蜒点点头,目光赞许,道:“只是你内力不足,至此已难以为继,故而这三招唯至紧急关头,绝不可用。可一旦用出,无论怎般绝境,皆有极大把握化险为夷。”这剑上黑蛇足以与万鬼鬼首抗衡,在这世道上,自然大可无往而不利,甚至从那海巨灵口下逃脱。
青斩喜道:“谢谢爹爹。”话一出口,立时一阵虚弱,这自是内力衰竭之故,盘蜒扶着他在墙边暂歇,青斩捧着黑蛇剑,嘴角带笑,呆呆出神。
盘蜒看看小默雪状况,倒也安然无恙,放下心来,又见青斩这副神态,道:“你真正要谢的并非是我,而是这黑蛇剑。此间上神通非凡,旷世罕有,却也唯有你能运用,这是你的福缘,你当心怀感激才是。”
青斩幽幽说道:“在你之前,这黑蛇剑就如我爹爹一般。我谁都不理,谁都不睬,只有这黑蛇剑相陪。我与它寸步不离,连吃饭睡觉都抱在一块儿。”
盘蜒暗叹:“好一个痴心的孩子。”
青斩又道:“可如今。。。如今我又遇上了你,认你做我爹爹,我定然要如对待这黑蛇剑一般对待你啦。”言下之意,两人出当同车,睡当同床,也该形影相连,才是道理。
盘蜒背上凉气嗖嗖,岔开话题,道:“小猎人,我考考你,这水蛭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非杀你不可?”
青斩有心卖弄,令盘蜒刮目相看,忙道:“这种‘死认血’,据说是古往今来,死在海中的冤死鬼变成的,因此极为记仇。我杀了那水蛭巨怪,它们自然要杀我雪恨了。”
盘蜒想了想,摇头道:“似乎不像如此,它们。。。。应该认得你,故而死盯着你不放。”
青斩奇道:“是么?爹爹,我。。。。我怕。。。”叫嚷声中,朝盘蜒投怀送抱,盘蜒点他脑袋,将他推开,青斩满脸懊恼,闷闷不快,小嘴撅起。盘蜒拉他小手,领他前行,青斩才回嗔作喜。
盘蜒暗忖:“这许多水蛭聚在一块儿,本就极为诡异。”说罢在怀中摸索,找出先前捉住的水蛭,内力试探,冥冥之中,这水蛭似受感召。盘蜒看看前方,继续向上攀去。
这溶洞石壁极为陡峭,青斩虚弱,攀爬不动,盘蜒只得将他抱在怀里。青斩心痒难搔,突然凑近,又吻盘蜒脖子,盘蜒终于动怒,道:“你再这般胡闹,我从此再不见你!”
青斩吓得泪流满面,哭道:“爹爹,我。。。实在。。。忍耐不住,好,好,我答应你,我当个小男子汉,绝不。。。绝不再不听你的话。”
盘蜒心想:“是我脑中炼魂太过庞大,他受食欲吸引,只想离近一些,加上年幼,分不清食欲情·欲,这委实怪他不得。”但想起怀中之人,时时刻刻想挖自己脑子,不免颤栗不安,于是寡言少语。青斩只道盘蜒当真生气,心里害怕极了。
爬上山崖,见有一梯子,盘蜒喜道:“果然如此,这溶洞大有古怪,是挖掘出的密道,而这水蛭似是人饲养在这儿的。”
青斩一拍手,道:“是了,这是避暑山庄!”
盘蜒道:“避暑山庄?”
青斩用力点头道:“我听义父说,这座岛曾是国主封给他大儿子南巢王子的,那位王子曾在这儿造了一座避暑山庄呢,咱们一直往上爬,应当在避暑山庄下方了。”
盘蜒道:“这岛上被海妖袭击,南巢王子自然是活不成了?”
青斩又摇头道:“南巢王子早就死了好几年啦。听说他在这避暑山庄里头,全家上下,被人杀的干干净净,一个不活。这避暑山庄从此闹鬼,也就荒废。”
盘蜒夸道:“小猎人,你知道的可当真不少。”
青斩一喜,答道:“我平素待人闷闷的,可义父他们所说,我都记在心里,眼下能帮得上你的忙,我。。。。我很是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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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前尘旧事心如鬼
盘蜒爬上梯子,见有一破损门板,缝隙中残留水蛭粘液,盘蜒道:“?an en ???.?r?a?n??e?n?a‘c?om?”
青斩颤声道:“爹爹,莫非里面还有更多么?”
盘蜒道:“多半唯有残余少许,咱们见机行事。”一掌虚托,震开那门,就此钻出溶洞。
此时所到处甚是漆黑,但地上平整,是磨平的大理石、花岗岩,当曾是一大殿的地窖。盘蜒从怀里摸出火把,竟未染水,于是点燃,往四处照亮,只见前头是一已干涸的大浴池。四处雕像陈列,立柱散布,也是金玉易碎,繁华难久,这奢华美观之地,此时已布满杂草,点缀着道道裂缝,满目唯有颓丧破败。
青斩“啊”地一声,眼神惊吓,离盘蜒又近了些,道:“我。。。。记得曾来过这儿。”
盘蜒奇道:“你是当猎人之后来的,还是小时候来过?”
青斩攥紧盘蜒手掌,盘蜒只觉他抖得厉害,他道:“我。。。。我那时只有四、五岁年纪,我。。。。我记得。。。。。有人替我穿上漂亮衣衫,我两旁还有许多好看的哥哥,大伙儿。。。。排着队,有人说。。。。要咱们进浴池之后,脱去衣物,讨。。。讨那大人物欢喜。。。“
盘蜒毛骨悚然,厉声道:“是何人这般无耻?“
青斩哭道:“爹爹,你。。。会不会瞧不起我?那人。。。那人只是抱我亲我,其余。。。并未怎样。可我那时。。。害怕的很,我也。。。从未对那人说过。。。我喜欢他。”
盘蜒沉住气,柔声道:“此事怪不得你,你年纪还小,却遭如此荼毒,如何有半点不对?那些猪狗不如的大人物,才是真正的该死。”
青斩破涕为笑,因盘蜒一句话,仿佛多年的噩梦就此终结。
盘蜒已明白这浴池中过往之事,那位大王子嗜好令人发指,他喜爱幼童,有人为了讨好他,从各地搜罗长相俊俏的孩子,送于这避暑山庄中,青斩正是那些孩童其中之一。
他又问道:“你后来是如何逃出来的?”
青斩道:“我对谁都冷冰冰的,年纪又太小,不讨人喜欢。那女人狠狠揍我一顿,将我关入大牢,让我饿着肚子。接连。。。接连几天,有。。。。有一个小哥哥,他偷偷给我送饭,又偷来钥匙,放我逃走。”
盘蜒问道:“你当时并无黑蛇剑在手,竟能由此脱困?那你又为何不记得这岛上情形,更不记得自己曾在这避暑山庄待过?”
青斩迷茫答道:“我只记得自己跑啊跑,后头有人追我,我无意中走入一间屋子,里头满是刀剑。黑蛇剑。。。它就在这儿,它说一直在等我。我握住它,胡乱挥剑杀人,不知为何,竟一路跑到海里。我抱住一段浮木,漂啊漂啊,漂了不知多久,终于碰上了义父他们。”
盘蜒问道:“难道这山庄中所有人都是你所杀?”
青斩吓得不轻,急忙道:“我哪里有那样的本事?我今年十三岁,直到三年前,我才将黑蛇剑用熟,在此之前,我武艺平平常常,并不如何厉害。况且这山庄灭门之事,是在几年前头,我压根儿不知我小时候曾在山庄住过。”
盘蜒心知不假,看来此处之后另有惨案,他不愿令青斩难堪,也不问其余细节,可隐隐却想:“那教唆青斩与其余孩童的那个女子是谁?这女子亦是大奸大恶之人,她若未死,我非将她找出来不可。”
他一边思索,一边走过浴池。忽然间,他盯住一雕像,只觉这雕像栩栩如生,精致异常,双眼中眼珠转动,绝非死物。
片刻之后,雕像艰难转过头来,瞪着青斩,咧嘴发笑,他声音凄惨绝伦,肌肉抽动,皮肤由此开裂。
青斩盯着那雕像,身子瞬间僵硬,他喊:“你。。。你是救我的那个。。。小哥哥。。。”
雕像一字一句的说道:“不错。。。。不错。。。。你逃脱了,可我。。。。却留了下来,继续。。。受苦。咱们都。。。。都被那女子杀了。我好恨,我好恨哪。”
咣当一声,青斩手腕一松,黑蛇剑掉在地上,他哭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找你,可我想不起来。。。自己曾到过此处,也不曾问过任何人。小哥哥,你还活着么?还是你。。。。已然死了?”
雕像道:“我。。。。自然死了,是那狠心的婆娘。。。。。将我等绑在一块儿,结成阵法,将山庄中。。。所有人。。。一个不留的杀死。我被困在此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青斩惨呼一声,用力磕头,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我一直在逃避。。。。”
盘蜒一挥手,砰地一声,雕像由此粉碎,青斩慌忙道:“爹爹,你。。。。你这是。。。“
盘蜒道:“你莫听他胡言,这与你有什么关系?”走上几步,见雕像体内有一囊肿,囊肿中不停有水蛭流出。盘蜒心想:“这水蛭是仪式所用媒介,可随后又借这雕像中人不断生出。这邪法绝不简单,此人不过是其中一环,其余更有中枢。”想着想着,心头一阵激动。
此阵规模不大,可简洁精妙,残忍万分,效用持续至今,足见布阵之人学识渊博,深不可测,足以与蒙山、菩提等人一较高下。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高人?
这不正是那伯奇鸟的手段么?
盘蜒对青斩道:“你快些退开,钻入那溶洞里头。”
青斩擦去泪水,道:“我不走,我想瞧瞧大伙儿眼下情形。”
盘蜒将小默雪交给他,道:“那你替我护着默雪姐姐,万不可令她受伤。”
青斩点头,神色极为坚定。
盘蜒走出一步,瞬间已至这大浴池对面,果然仍有一活人雕像。盘蜒掣出烛龙剑,将这雕像斩杀,随即再动,飞快绕此一圈,砰砰声中,一众雕像全数粉碎,阵法由此而破。
蓦然间,浴池里黑水翻涌,腥臭蔓延,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传来。青斩捂住耳朵,连声惨呼,再看小默雪,神色镇定,竟丝毫不以为意。
盘蜒目光如水,漠然而立,黑水中,有一形态扭曲、惨烈的女子爬了出来,她一张脸有几分秀丽,可头发稀疏,秃了大半,身子被黑水浸泡得甚是肿胀。
她正是此间的元凶么?
还是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