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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认贼作父不白冤
盘蜒平静说道:“小王爷一身功夫,甚是了得,在下钦佩的紧。”
阳问天见这“吴奇”虽缠满白布,样貌滑稽可怕,可见了自己,不惊不乍,不喜不怒,这却是破天荒头一遭了。他是元朝一位公主之子,亦是当今元帝兄弟,官居高位,又是亲王,加上人品俊雅,武功极高,生人头一回见他,要么惊讶他身手,要么奉承他地位,至于神魂颠倒,一见倾心者,更是屡见不鲜,哪有这半残者如此淡定?
他不以为忤,反以为奇,笑道:“我已听道儿姑娘说起前辈遭遇,心里挺不好受。不曾想前辈修为深厚,竟已能行走自如了?”
盘蜒道:“那是小默雪姑娘救治有方。”
小默雪忙道:“不是我,不是我,真是吴奇先生身子健壮,我从未见过。”
盘蜒微笑道:“我叫吴奇,岂能不稀奇古怪,异于常人?”另三人大笑起来,阳问天请盘蜒来到寨中酒楼,走入包厢,命厨子整治酒菜。这凤依族纵然排外,但阳问天花钱有如流水,待人亲善,人人对他都敬重万分。
盘蜒见道儿姑娘与阳问天眉来眼去,欢笑无忌,举止甚是亲昵,问道:“小王爷与道儿姑娘交情好得很哪。”
两人脸上一红,道儿说:“你与我妹妹交情也不差。”
盘蜒道:“小默雪姑娘是在下救命恩人,在下岂能不追随于她?”
小默雪道:“哪里,哪里,我。。。。不用先生追随,只是先生伤重未愈,我总得照看着些。”
道儿朝阳问天眨眨眼,道:“小王爷对我也有救命恩情,照咱们族中规矩。。。。”说到一半,脸色更红,却鼓足勇气道:“。。。我已算是他的人了。”
阳问天忙道:“姑娘言重了,我何以敢当?只求姑娘视我为好友,我已感激不尽。”
盘蜒问道:“听闻道儿姑娘经历奇异,死里逃生,与在下颇有相似之处,这其中故事,在下可否有幸聆听?”
道儿又朝阳问天看了一眼,阳问天奇道:“姑娘为何事事问我?你自个儿拿主意吧。”
道儿轻笑一声,点头道:“好,说给你听也无妨。”拍了拍自个儿脸颊,道:“我脸上原也与妹妹一样,有这螺旋纹路,同村姑娘,谁也不及我美貌,可偏偏有此斑,哼,惹他们好生嘲弄。这群白痴蠢货,混账东西!”说着说着,竟痛骂起来。这道儿虽与小默雪是同胞姐妹,可性烈如火,与小默雪截然不同。
阳问天劝道:“你莫生气,吴奇先生正听着呢。”
道儿静了静,又道:“我心想:‘有这花斑,要成亲是万万不成了。’我也不想当什么劳什子侍女、巫女,便学些打猎、捕兽的武艺也好。将来靠双手养活我与妹妹,谁也甭来啰嗦。练了几年,村里年轻一辈中,谁的武艺也及不上我一半。就算上村里成名勇士,除了那几个神山守卫,我敌不过之外,其余人我谁也不怕。”
阳问天嘻嘻笑道:“你这般逞强蛮横,将来谁做你丈夫,那可倒了大霉。”
道儿啐道:“除非我丈夫武功比我高,否则我怎会看得上他?”两人相视而笑,道儿眼中情丝扰动。
盘蜒又问道:“都说‘打死会拳的,淹死会水的’,姑娘这般好斗,可是因此遇险了?”
道儿点头道:“先生说的好准。那天我在前夜山上追踪一大野猪时,遇上一凶残狂暴,手段狠毒的疯子,我敌不过他,中他一刀,从山坡上滚落下去,等大伙儿找到我时,我已然断气了。”
小默雪想起此事,不禁哭了起来,道:“姐姐,当时我心都碎了。你下回别再独自乱跑了,成么?”
道儿笑道:“胆小鬼,别哭,别哭,我这不是活的好好的吗?”说笑几句,将小默雪劝得破涕而笑,才道:“当时大伙儿说我中了邪,虽身有刀伤,可却并不致命,别处更无其余伤势。就算滚下山时脑袋受撞,可别无淤青,也不该死啊?大伙儿猜测不透,依照习俗,将我埋在杜若树下,小默雪这傻丫头,不吃不喝的,守了我三天三夜,这才被人拉走。”
盘蜒道:“默雪姑娘善良至极,连我这素味平生之人,都善待有加,何况是相亲相爱的姐姐?”
小默雪得旁人称赞,见阳问天投来赞许目光,羞得低下头去。
道儿叹道:“到第四天晚些时候,这位。。。小王爷路过那杜若树,见树下有墓碑,这人胆大包天,竟在黑灯瞎火时于墓碑旁坐下,瞧我墓碑上文字。就在那时,我低哼几下,爬了出来,可把他吓得魂都没了。”
阳问天道:“我是见突然天降美女,喜出望外,这才魂不附体。”
道儿抿嘴一笑,道:“你总有俏皮话说。”又道:“我当时虽转醒,但虚弱至极,人模鬼样,哪里称得上美貌?若换做旁人,身怀武功,非将我当僵尸杀了不可,然则这小王爷呀。。。。真是。。。。混球,他将我制住,竟。。。竟与我亲嘴儿。。。哼,你不是胆大包天,你是色胆包天啦。”
阳问天申辩道:“我听师父说过这等死人还阳之事,那人实则并非真死,不过是假死罢了,需得由男子嘴对嘴吹入阳气,方可救人。莫说姑娘花容月貌,就算。。。。就算。。。。”
盘蜒道:“就算是我这等没脸没皮之人,小王爷也照救不误?”
阳问天倒也实诚,苦苦挠头道:“这恐怕。。。恐怕。。。。大有难处。”
道儿再说:“他吹了几口气,我心肺间暖洋洋的,睡了过去。他照顾我至晨间,我气血复原如初,连脸上疤痕也就此消了。”
小默雪神色向往,道:“没准。。。。我这么死上一回,活转过来,也能。。。。“
道儿花容变色,道:“胡说,人死之后,哪有这般容易复生?我是运气太好,机缘太巧,死因莫名其妙,更无外伤,这才侥幸复生,你这傻丫头如此娇嫩脆弱,不许给我胡来!”
小默雪甚是听话,连忙答应一声。
道儿又说:“你若怕自个儿嫁不出去,有什么关系?我嫁给小王爷之后,让他也把你娶了,咱们不分彼此,友爱如初,连丈夫都是同一个人。”
小默雪惊羞无比,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行!”阳问天惨叫道:“这。。。这如何使得?”
道儿瞪他一眼,道:“你敢嫌弃我妹妹?你若不答应,我也不同你好了。“
阳问天低低说道:“不好便不好吧。。。。师父说要我守着纯阳身子,不到三十,不可破功。。。”
道儿又惊又急,饶是她性情刚强,也不禁迸出泪花,一把拉住阳问天耳朵,道:“你。。。。你说什么?你这负心郎,你答应要我的。”
阳问天龇牙咧嘴,陪笑道:“我。。。。愿将姑娘视作红颜知己,可。。。。可娶亲之事。。。。颇为艰难,我娘亲未必。。。”
道儿怒道:“你娘亲如若反对,敢与我比划比划么?我若输了,把脑袋割下给你,她若输了,便答应我俩婚事!”
阳问天道:“这如何使得?我娘不是舞刀弄剑之人。况且我如何能让你死去?”
道儿气的发抖,拔出刀来,就要动手,阳问天神色紧张,眼望窗口,随时跳窗逃脱,谁知道儿“哇”地一声,将刀抛出,随即伏在桌上嚎啕大哭。小默雪忙抱住姐姐,不停安慰。
阳问天甚是歉疚,又朝盘蜒道:“前辈,咱们吵闹,让你见笑了。”
盘蜒笑道:“男女之情,不可强求。小王爷并非薄情寡义之人,思虑周到,不随口敷衍,乃是正人君子的言行。若当面允诺,谋一时之欢,亲数月芳泽,其后狠心背弃,那才令人心寒。”
道儿抬头泣道:“他。。。他一见面便亲我,还算。。。什么正人君子?”
盘蜒道:“在下听闻,这世上有一门纯阳童子功,若功力深厚,阳气充足,可以气血救人。莫非小王爷练得便是这门功夫?”
阳问天微觉尴尬,苦笑道:“前辈真是渊博,不错,在下虽言行荒诞,可这色戒却不敢破。”
小默雪看看阳问天,目光好奇,不明两人说些什么。
盘蜒道:“你是元人贵族,久居皇宫内院,竟能抵受住重重诱·惑,也当真不易。”
阳问天变了脸色,不快道:“师父常说,家父生前乃是堂堂正正的汉人,生性高洁,为国为民,我纵然庸庸碌碌,岂能耽于这花红柳绿之乐?”
盘蜒奇道:“小王爷身世倒也奇特,不知令尊名号?你那传童子功的师父又是何人?”
阳问天犹豫片刻,昂然道:“家父本名阳离,自号九婴,乃是昔日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雪莲教教主。”
盘蜒道:“原来如此,久仰久仰。”
阳问天常听人骂其父“认贼作父、汉奸走狗”,每每入耳,非与人大打出手,见红出血不可。此刻见盘蜒神情平和,似没怎么听说过“九婴”,反而放心下来。他顿了顿,又道:“至于我那师父,更是。。。。古怪,他只在梦中传我功夫,从不与我见面。他叫做苍鹰,乃是二十多年前,威震江湖的一位大侠。”
盘蜒咧嘴笑了起来,道:“原来是他,无怪乎小王爷武功这等出众,也无怪乎小王爷看似放荡,实则端正,油腔滑调,心怀悲愤,可谓亦庄亦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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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一言不合刀遇剑
阳问天心头一喜,暗想:“这位前辈对苍鹰师父之事如此熟悉,莫非两人交情不错?”他得苍鹰传功之事万分隐秘,即便他母亲与心腹也不曾得知,想要打听苍鹰往事,却也无从问起,此时听盘蜒述说苍鹰脾气,分毫不差,顿生探究之心。
他问道:“前辈认得苍鹰师父么?”
盘蜒道:“自然认得,此人与我交手,互有胜负。”
阳问天更是惊讶,道:“我只知道恩师武功绝俗,当年人称江湖第一剑,前辈竟能胜得过他?晚辈可。。。。可有些不信了。”
盘蜒喝一口酒,他脸上缠着绷带,旁人也瞧不清他此刻神情。
道儿渐渐收住泪水,只觉脑袋嗡嗡作响,问道:“苍鹰?问天,你师父叫苍鹰?”
阳问天道:“是啊。”心下得意:师父当年定名满天下,连道儿也听过他的威名。
道儿心跳加速,脱口问道:“他。。。。还活着么?”语气急促,又饱含惊喜。
阳问天道:“道儿,你为何急着见师父?”
道儿说:“他。。。他救过我的命,我。。。我。。。。”霎时头晕脑胀,思绪沸腾,只想:“我何时。。。见过这位苍鹰大侠了?”捂住嘴巴,目光恍惚。
阳问天更是震惊,又想再问,盘蜒冷冷说道:“苍鹰此人,最不是东西。他处处留情,却又处处退缩,遇上情愁难关,便抛下恋人,逃之夭夭,算什么狗屁?”
阳问天怒道:“你凭什么这般说师父?你又算什么狗屁?”他只在梦中与苍鹰相见,但蒙他教导,武艺突飞猛进,又由此明了侠义正道,心怀正气,对苍鹰更是敬重万分,如何能忍旁人当面喝骂?
盘蜒“哼”了一声,道:“我煞气书生纵然名声低微,比上这名不副实之辈,自然要好上不少。”
阳问天高声道:“好!好!好!你骂我阳问天,我不过一笑置之,不与你计较。但你辱及恩师,我。。。。我非教训你不可。只是你眼下重伤不便,我暂且饶过你,待三个月后,你我约定在此,一决高下!”
小默雪大惊失色,道:“小王爷,吴奇先生皮肤全失,莫说三个月后,便是。。。。一辈子也好不了,你何必与他较真?”
阳问天道:“那我就替你找灵丹妙药,助你痊愈,叫你没借口逃脱!”
盘蜒到此世上,本就晕晕乎乎,心神不宁,记起与那苍鹰仇怨,怒气难抑,又道:“你这等莽撞小子,怎是我的对手?我对付你,还用得着逃走么?莫说是苍鹰,便是。。。。便是。。。”想了想,道:“便是那什么。。。。武当的张三丰,也曾是我手下败将。”
张三丰实为当今武林中无人不服的泰山北斗,此言一出口,更是语惊四座,酒楼中有数个中原人,目光一齐转了过来,想看看这位大放厥词的活神仙是谁。
就在这时,又有一人走了过来,此人五官端正,英气逼人,正是那武当派的宋道人,他神色恭敬,但敬意中又带着几分不喜,问道:“这位吴奇前辈,你昔年曾与恩师切磋过么?”
盘蜒心想:“山海门人,皆是敌非友,我也不必巴结。”说道:“这张三丰素来不务正业,热衷俗务,耽于红尘,我猜他近年来只与武功低微之人交手,故而长胜不败,实则不过徒有虚名罢了。”
在座武人都想:“这位张道长极少在武林中走动,一年三百六十天,到有三百五十九天都在山上清修,若说他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