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脖神色剧变,喊道:“此乃虚灵兽,你到底是何人?”
盘蜒立于白龙身上,虽虚弱无比,但仍指着细脖道:“杀。”
白龙身上白雾浮动,直撞过去,细脖猝不及防,被劲风冲上了天,口鼻流血,痛苦不堪。他怪叫一声,摘下脑袋,反向蜃龙扔去,蜃龙一卷身躯,将脑袋弹开,但也接连中招,龙鳞脱落,身躯上鲜血如瀑。
蜃龙一张嘴,吐出水雾来,这水雾实则乃是龙火,但形态似水,无处不可渗透,端的是厉害无比。细脖陡然脑袋胀大,咯咯几声,也喷出一道绿火,这绿火乃是至邪至阴的火焰,旁人远远一见这火光,若不全力运功护体,连心脏都会碎裂。白雾绿火碰在一处,一时僵持不下。
红竹瞧出时机,吐出鲜血,血变竹剑,如雷般掷出,扑哧一声,正中细脖脖子。跳蚤奋力一跃,单足一扫,踢中细脖后脑勺,细脖心神大乱,哇哇乱叫,被水雾罩住,身躯乱颤,直往下坠。扑通一声,将雪山撞塌了大半。
盘蜒见状,心神松懈,那蜃龙便缓缓消散,遁于无形。他浑身脱力,心中似有无数蚂蚁乱咬,脑袋剧痛,摔向雪地,跳蚤在空中一翻,将盘蜒接住,稳稳落地。
红竹哈哈大笑,有心独吞那炼魂,说道:“我去斩那阎王脑袋。”刚欲冲出,陡然身躯僵硬,一颗心沉了下去,却见水烟之中,细脖慢慢站起,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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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螳螂捕蝉黄雀随
红竹心想:“他连中我等绝学,已是强弩之末,何足道哉?”蓦然掌上血光漫漶,朝细脖扑去,推出一掌,掌力仿佛刀网,来回旋转,无坚不摧,将细脖团团围住。
细脖脑袋鼓起,霍然再喷出一团大火,火光发绿,明亮至极,似乎直朝人心里烧去。红竹身躯巨震,捂住胸口,七窍流血,直挺挺倒了下去。
跳蚤大喊一声,双足连动,嗖嗖声中,踢出数道旋风。细脖出手抵住,身子纹丝不动。跳蚤只求阻他一阻,趁机凌空一抓,红竹浮空向他飘来。
细脖喝道:“哪里走!”再吐绿火,火焰盛大猛烈,向跳蚤滚滚卷来。跳蚤一瞧那火焰,也心口剧痛,“哇”地喷出一大口血,摔倒在地。
原来细脖这火乃是以世上阴狠毒辣的小人炼魂为油,唤作“毒心烛”,可将人烧成灰烬,更可焚灼人心,正是细脖阎王杀人无算的绝学,连跳蚤、红竹两大阎罗也承受不住,一旦中招,接连倒地。
细脖稍稍一动,张嘴咬向跳蚤,跳蚤奋起余力,抱住红竹,朝后一跳,倏地落至悬崖边上。细脖也伤势不轻,脚下没站稳,不及追赶,这才站定身躯,又见盘蜒面无人色,双目紧闭,倒在一旁。他哈哈一笑,说道:“先将这小子捉回聚魂山去。”
盘蜒之前运功太过,脑中那阎王炼魂突然又闹腾起来,盘蜒只感头疼欲裂,天地颠倒,无数景象旋转不休。他虽痛的厉害,但却隐隐有人对他说话,那声音说道:“无用的废物,你只知用诡计取胜么?凭你这微末本事,居然叫嚣着要杀阎王?”
盘蜒分辨出那声音是吞山。
他心想:“可我杀了你。”
吞山道:“我不服气,我是阎王,你不过是仙殇留下的杂碎。眼下机会来啦,瞧我不吞了你?你虽无能,但我不嫌你本领差劲,我要借你身躯重生。”
盘蜒只觉思绪纷扰,脑子里有万军交战,但却雷声大,雨点小,波澜竟反而渐渐平息下去。
他不禁哈哈大笑,笑到一半,却又连声咳嗽,他突然间明白:这困扰自己多时的吞山炼魂,不过是他的心病,是他的胡思乱想,是他的恐惧与懦弱,是他内心深处的愧疚与煎熬。
他有吞山的记忆,他有仙殇的记忆,两者并不互斥,是盘蜒的心魔在庸人自扰。
盘蜒隐约觉得自己这些年半梦半醒,那噩梦折磨着他,惊吓着他,盘蜒胆怯着,逃避着,他并非不能融解炼魂,而是不敢,不愿。
他连仙殇都怕,他甚至怕仙殇要借他身躯还魂。
。。。。。。
盘蜒,你这可笑可怜之徒,你做了几千年的梦,时至今日,你居然还害怕噩梦?
我在那梦中死了。
你并未死去,而是醒来,你眼下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我并非自己,我是那梦的宿主,千年万年的梦,万万的续梦鬼,我不过是另一个替死鬼,我难道不应该害怕?
你应当骄傲,应当喜悦,千万年的梦,千万人的魂,聚在你一人体内,你还记得你在那梦中是谁吗?
我。。。我叫太乙,我。。。。我是个疯子。
你是疯子,但你也是真仙。
。。。。。。
千道思绪,万般因果,疯念恶念,苦痛挫折,在盘蜒心脑间交汇,在经脉中鼓荡,盘蜒陡然睁开眼来,一掌朝细脖拍出,细脖大骇之下,双手一拦,整座山晃动不休,雪块如天塌般崩落。细脖胸口破开大洞,他痛呼一声,骇然喊道:“你。。。。你。。。。这是。。。”
盘蜒道:“庄周梦蝶。”体内仙家灵气源源不绝,化作掌风击出,那条蜃龙破空而出,威力更胜先前,细脖被掌力波及,厉声痛呼,周身接连中掌,骨头断裂,心胆损毁,鲜血如大雨泄下。
盘蜒掌法越变越快,越变越奇,细脖一时毫无还手之力,但转瞬之间,他高声怒吼,身形急速胀大,变作一条百丈黑龙,尖嘴双角,双目如火,与那白龙咬做一团,双龙坠落山谷,轰隆一声,巨力冲撞,狂风驱云,那高山再也支撑不住,山峰裂开一截,盘蜒等人也一齐摔落下去。
盘蜒一招手,那白龙勉勉强强,有气无力的飞起,将众人接住。霎时又听一声怒吼,那大黑龙破开层云,咬了过来,正中蜃龙脖子,蜃龙痛的身子发抖,奋力挣扎。
盘蜒斩出紫剑,正中那黑龙额头,这黑龙皮层本坚硬无比,但盘蜒这一剑却将其破开一口,鲜血长流,黑龙痛的松开了口,蜃龙反咬过去,推动黑龙身躯,接连撞断山峰,扫平丛林,在地上滑出老远,这才停下。
盘蜒使得乃是庄周梦蝶功夫,唤出梦中真仙法力,便如昔日召唤蚩尤残魄一般。他此时内劲体质远胜过当年,又借助吞山与仙殇炼魂的内力支持,可谓今非昔比。可这太乙真仙法功力太高太强,如此运功,耗费极大,已然支持不住,呼吸一滞,从龙背上骨碌碌滚落下来,身上裂开数十个大口子,鲜血染红衣衫。那白龙也精疲力竭,再度消失,盘蜒又看那邪龙阎王,已恢复成长脖怪物模样。
跳蚤喊道:“四弟!”将盘蜒扶起,掌心一拍,一股微弱内力涌入盘蜒体内,盘蜒感到真气复生,精神一振,心底钦佩至极:“他功夫远远胜过另两人,至此仍有余力。”说道:“山峰倒塌,那天地大牢阵已散,咱们。。。。咱们快些将这阎王杀了,不然他恢复知觉,便要。。。。便要逃回聚魂山。”
跳蚤点头道:“红竹、百重受伤太重,正要吃那炼魂补身。”
盘蜒找到百重,跳蚤抱起红竹,两人脚下吃力异常,慢慢朝细脖挪去,骤然间,那细脖身子一转,坐了起来,盘蜒、跳蚤不禁骇然,愣愣瞪着细脖。
细脖惨笑道:“可惜,可惜,尔等功亏一篑,好,好,你们三个阎罗,一个都跑不了。你这万仙。。嘿嘿。。。我迟早也。。。”说着呛一口气,张嘴吐血,他咬紧利齿,双手张开,一扇门在他面前张开。
就在此时,只见泰远栖突然从旁奔出,高举食月法杖,刺入细脖心脏处,细脖怪叫一声,脖子一扫,泰远栖本就跌的不轻,没能躲开,被打的肋骨寸断,远摔出去。他支撑着坐起身子,口中流血,苦笑道:“这。。。。这法杖可困住你。。。。你万万逃不掉了。”
细脖怒道:“原来还有一人,我。。。。我把你们全数杀光。。。”盘蜒、跳蚤等人伤势皆几乎致命,谁都无法抵抗,众人急忙凝聚气力,但仓促间却毫无成效。
但听一旁一女子幽幽叹道:“远栖,想不到你竟能有这般进展。”
众人皆大吃一惊,唯独泰远栖叹道:“奶奶,你来的。。。。正是时候。”
盘蜒见那女子身上裹满水草,正是他先前在黄泉江边遇上的那女妖怪。他稍一思索,震惊万分,已然清楚这泰远栖目的,失声喊道:“你是蛇帝阎王?”
跳蚤颤声道:“你说甚么?她。。。。她是那失踪的蛇帝。。。”
那女妖掀开水草,露出一张风华绝代的面貌,朝盘蜒微微一笑,说道:“负心人,你想起我来了么?”
细脖怒骂道:“原来。。。原来是你这混账!你。。。你想要吞我的魂?无耻的贱人。。。”
蛇帝冷笑一声,更不多言,手臂一甩,水流如剑,划破细脖脑子,她舌头一伸,已将那脑子吞入体内。细脖瞪大双眼,身子碎成粉末,被风一吹,四散飞走。
蓦然间,她脸色痛苦无尽,放声尖叫,身上肌肤开裂,哗哗脱落,仿佛灵蛇蜕皮一般。她蜷缩身子,静默片刻,坦然而立,除下脑袋与身上的水草,阵阵浓烈甜美的香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旁人一闻,皆感身心愉悦。
盘蜒心想:“她终于得逞了,她恢复成阎王,可以随意行走凡间的阎王。”心中忽然涌出极大的恐惧:她功力尽复,将来神通不逊于这细脖邪龙,唯有趁此刻她刚吞噬炼魂,身子虚弱时,方能将她击败,但自己眼下绝无能为力。
蛇帝朝泰远栖吐一口气,泰远栖身躯颤动,伤口愈合,不久已行走如常。他拾起食月宝杖,冷冷说道:“我如今不欠你甚么了。”
蛇帝笑道:“你这孩子,自作主张,想不到真能成功。你前些时日知会我时,我还着实不信呢。”
泰远栖道:“奶奶,你手段残忍,害我与妹妹受苦受难数百年,互相憎恨残杀,我早想离你而去。如今我助你得偿所愿,从今往后,你我永不相见。”说罢拔身跃起,刹那间隐在雪山之中。
蛇帝幽幽叹道:“泰乙,这孩子和你很像,都让人猜测不透。”
盘蜒欲言又止,委实不知该说些什么。
蛇帝又道:“魔猎将尽,尔等小小阎罗不久也将返回黄泉。”说罢手指挥动,香气漂浮,跳蚤、红竹感到身子舒坦无比,伤情大有好转,而那百重虽只有半截身躯,但也已睁开眼来。
跳蚤、红竹不敢得罪她,说道:“多谢阎王恩惠。”两人白白与细脖打了一场,毫无所得,颇为闷闷不乐,但想起因此帮了蛇帝阎王一场大忙,将来或有所回报,心情稍好了一些。
百重喃喃道:“为何。。。。为何。。。。是你,不是。。。不是他。。。?”
蛇帝以为此人神志不清,懒得理睬。这时,天地间阴阳变化,真气剧变,跳蚤、红竹、百重身躯变得透明,徐徐消退。红竹道:“四弟,你多多保重,莫得罪了阎王大人。”话音刚落,人已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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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孤魂野鬼埋雪中
盘蜒心中不安:“这阎王想要怎样?”想起不久前在黄泉边,蛇帝对自己说的那些情话,显然仍刻骨铭心,难忘旧情,却不知她会如何处置自己。
蛇帝望着盘蜒,忽然双臂抱住双肩,瑟瑟发抖,微笑道:“好冷,将你那袍子脱下来给我。”
盘蜒心想:“你是阎王,又久居海底,操纵汪洋,便是刀风、掌力也伤不了你,怎会怕冷?”但此时也违逆不得,解下满是血迹的外衣,蛇帝示意他给自己披上,盘蜒虽伤势疼痛,动作迟缓,可也只得照做。
蛇帝依偎过来,盘蜒被她一靠,无法站立,只得坐下,她身上香气浓郁,盘蜒只觉心旷神怡,剧痛大减,蛇帝在他穴位处按摩几下,当真妙手回春,霎时就有神效,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也丝毫不感寒冷。
盘蜒道:“多谢。。多谢姑娘救助。”
蛇帝柔声道:“你还记得么?当初你我相遇时,你也这般让我靠着。当时病的人是我,照料的人是你,想不到如今反过来了。”
盘蜒心想:“我不过是那人梦的延续,另一个行尸走肉。”嘴上说道:“实不相瞒,姑娘所说那人并非在下。”
蛇帝摇头道:“你和他样貌虽不同,但我知道,你就是他,唯有你才能使出那蜃幻白龙来。那时我败在徘徊手下,功力微弱,东躲西藏,仍旧被万仙。。。。万仙高手找到,眼见不敌,你自个儿虽也残破不堪,却招来那白龙,将我救下,你我朝夕相处半年,你始终以礼相待,可我多盼你。。。。盼你能抱抱我,亲亲我,哈哈,我从想不到我竟会对凡人动心,又是这般惊心动魄,销魂蚀骨,好在你也不算铁石心肠,终于被我打动,咱俩。。。。。咱俩便结为夫妇,你还记得那洞房花烛夜时,你对我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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