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雨老怪见那白龙受此一招而无恙,也不在意,盘蜒见天上乌云漫漫,不知何时又有雷击,便令这白龙绕一大圈,伺机再发动猛攻。黑雨老怪道:“气运已变,天地已不容你!”话音刚落,空中破开大口,数百道黑雷一同击落,盘蜒惊呼起来,刹那间仿佛八荒六合全是雷电,那白龙支持不住,遍体鳞伤,抽身便走,黑雨老怪凝视这怪物,似乎并无追赶之意。
霎时间,却见一人从那黑雷中钻出,猛抓向黑雨老怪,黑雨老怪一抬手,那人身躯如蛇,在空中极顺溜的一折转,避开他这一招,已落在黑雨老怪身前,一张嘴张得极大,便要咬向黑雨脑袋。黑雨老怪叹了口气,运力一震,盘蜒“咚”地一声,就此坠海,激起滔天巨浪。
盘蜒从海中浮起,掌中拍出寒气,凝结成冰,将他托了上去,他受伤极重,遍体鲜血,但兀自神色凶狠,宛如饿兽。他脑中食欲前所未有的强烈,内力宛如山火,不可遏制。
曹素见盘蜒这副神态,不由得惊呼起来,盘蜒身子巨震,一扭头,看见陆振英与曹素,瞬间惊得头晕眼花,魂不附体,脑中渐渐清醒过来:“她。。。。她一直看着我,看着我这幅模样?”他见陆振英眼中泪光闪闪,以为她畏惧自己,殊不知她实在深为他担心。
黑雨老怪声音从空中传来,他道:“你。。。。是蛇妖?”
盘蜒怒道:“什么蛇妖?谁是蛇妖了?我。。。我。。。”他惦记陆振英,急于掩盖实情,竟连食欲都被他硬压下去,哪里还敢施展飞雷雨火般的神通?
黑雨老怪五指上冒出黑气,倏地一探,盘蜒胸口上登时现出五个爪印,他“啊”地一声,只觉这黑雨老怪在隔空挖他心脏,他急运太乙法术抗衡,身上刹那间裂开无数伤口,鲜血如雨,往下直淌,但这黑雨老怪法力之强,足已与那蚩尤匹敌,即便在凡间受诸般束缚,盘蜒如何阻拦得住?
他只觉心脏便要离体,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黑雨老怪惊呼一声,似极为不甘,漫天黑云似水池中破了个口子,顿时被抽上天去。黑雨老怪道:“为什么?为什么聚魂山。。。。会不听使唤?”声音愈发轻微,旋即消失在天边。
于是乱象消弭,唯留下平静月夜,朗朗乾坤,靡靡雾气,淡淡星光。
盘蜒死里逃生,遍体剧痛,如受火烤一般,但想起陆振英来,哪里还顾得上区区疼痛?他再度落水,奋力游了一会儿,临近岸边,见陆振英与曹素飞奔过来。
盘蜒想要说话,但喉咙一甜,又大口呕血,陆振英急忙抱住盘蜒,抽泣道:“盘蜒哥哥,原来。。。。原来一直是你。”
盘蜒大声道:“不是我,不是我。”咳嗽几声,疼痛入骨,仿佛有老鼠在他血管骨头中钻洞一般。他惶恐已极,心头阴霾扩散开来,无穷无尽的冤魂在喧嚣暴动,若他探知陆振英心思,立时便知她感激爱意,但他偏偏忘了此节,或是不敢探查。
陆振英见他害怕,露出温柔笑容,轻声道:“是你救了我,救了师姐,救了。。。救了咱们大伙儿。”说罢一撅嘴唇,嗔道:“你连我都隐瞒,当真好生令人生气。不过本姑娘宽宏大量,心地善良,也不跟你计较啦。”
盘蜒稍稍安心下来,痛楚锐减,他对陆振英是信得过的,但一转眼,又看见曹素在旁,不禁眼神戒备,流露出些许敌意。
曹素瞪大双眼,目光狂热,这当口也合不拢嘴,连连赞叹道:“师父,你先前可看的清楚了么?那一大条白龙,我看直立起来,少说也有武卧山那么高,还有那乱七八糟的闪电,委实是乌七八糟,不知该怎么说了。盘蜒师伯这么一转手,使出‘冰天雪地’掌法,于是鲸鱼般的冰块叠了起来,越升越高,哈哈,妙极,妙极,这等功夫,我向柳婷她们说说,她们定然不信。”她说着说着,又蹦又跳,十足像个疯婆子。
盘蜒心生邪念:“这丫头功力低微,我可用太乙幻灵功夫。。。试着迷她神智,消去她记忆,如此永绝后患。”
这念头不过一闪而过,陆振英却陡然惊觉,一时难以置信。盘蜒眼下脑中乱象如云,常人无法理解,但偏偏这一丝心意从乱数中脱出,被陆振英得知,她心头大震,深为不安,说道:“盘蜒哥哥,不要。”
盘蜒一个哆嗦,匆匆收摄心神,隔绝念头,陆振英更是惊异:“我。。。我还当是我轩辕真气未必总能管用,原来他一直有法子将我挡在他心扉之外,这。。。这。。。”她虽仍爱盘蜒极深,但不免由此生出些许嫌隙来。
她这么一想,盘蜒立时跪倒在地,抱住她细腿喊道:“师妹,师妹,你若不要我,我立时跳入海中喂鱼。”
陆振英红着脸道:“你这样子。。。成何体统?也不知羞,快给我起来了!”
盘蜒果然乖乖站起,双眼水汪汪的瞪着陆振英,陆振英不禁好笑,说道:“你一大男人,又不是受委屈的小姑娘,装什么可怜?”
盘蜒道:“这可不是装可怜,而是真可怜,我受伤太重,你若要赶我走,我稍一伤心,只怕便一命呜呼了。”
陆振英本将他视作大恩人、大英雄,见他如此惫懒,当真全没主意,又想:“我见他乘龙腾云、莫测高深的,以为他离我太远,谁知他。。。。他仍是那个疼我、爱我、离不开我的师兄。”这般想着,霎时心中充满柔情蜜意,说道:“你莫要寻死觅活的,我。。。。怎会变了心思?”
盘蜒霎时欣喜若狂,在陆振英鼻尖、额头上亲吻,这么一闹,她脸上也染得满是血污,盘蜒“哎呦”一声,倍感歉意,心神一分,积压的伤痛一股脑发作出来,突然直挺挺的倒了下去。陆振英惊声道:“你别。。。别吓我!”与曹素将他扶起,在他印堂穴、膻中穴中注入轩辕真气,与他玄夜真气相互激发,终于稳住伤情。
陆振英放心下来,扯下衣袖,命曹素去庙中井里打水来,替盘蜒擦拭伤口。盘蜒睁开眼道:“不用,都是皮外伤,内伤。。。。内伤也不重。”
曹素本就不想做苦差,闻言甚是高兴,又问道:“盘蜒师伯,你原来这么大本事,我看莫说是千峰师公,便是菩提祖师爷也未必及得上你了。”
盘蜒喝道:“我哪有这等能耐?此事不许外传!听见了么?”
曹素笑道:“我若有这么高功夫,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亲眼瞧瞧,到时人人崇拜、当世无敌,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岂不是极大的好处么?”
盘蜒道:“你。。。你发下誓来,决不许说给其他人知道。”
陆振英察觉盘蜒怒火熊熊,怕他生气伤身,劝道:“曹素定会守口如瓶,你大可放心。曹素,你这便发个誓。”
曹素吐吐舌头,说道:“不说便不说。我明白啦,这等要紧事情,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盘蜒如释重负,斜靠在一棵树上,陆振英问道:“盘蜒哥哥,刚刚你与那黑雨老怪。。。。这是怎么回事?”
盘蜒整理思绪,说道:“其实并非我如何。。。如何厉害,我不过是狐假虎威,有一座大靠山,那蜃龙祖宗愿意帮我,我才能与那老怪斗斗。”他这话倒并非谦虚,即便他使出仙殇的仙气来,也敌不过这黑雨老怪数道暗雷,若非蜃龙替他抵挡黑蛇撕咬,盘蜒两、三招便死在黑雨老怪手上。
曹素喜道:“那蜃龙祖宗为何肯听师伯的话?他肯听我使唤么?”
盘蜒道:“我也不甚清楚,我有时唤它,它肯回应,有时便是千呼万唤,它也不肯露面。这位龙爷爷性子古怪的很,当真是捉摸不透。”
陆振英感激的无以复加,叹道:“这位蜃龙前辈屡次救助咱们,唉,可咱们着点儿微末能耐,如何能报答得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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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糊里糊涂不记仇
盘蜒此时已然镇定,回想那黑雨老怪的身手,兀自心有余悸,暗想:“他初时与我相斗,仍想放我一马,就如放那泰远栖、泰关别一般,他似乎只杀凡人,不杀贪魂蚺,我才能倚仗那蜃龙撑过几合,否则一交手便死,岂有回旋余地?随后。。。。随后我欺近他身旁,意欲吞他,他一掌将我打退,随后才动了杀心。他。。。他叫我‘蛇妖’,语气竟有些忌惮,哈哈,这黑雨老怪怕是聚魂山的妖怪祖宗,他居然忌惮我盘蜒?”
他想到这里,真不知该哭该笑。
但他为何突然罢手?那老怪说聚魂山不听掌控,又是怎般道理?是了,是了,我不容聚魂山,聚魂山也不容我。那聚魂山与我互斥,这世道便生出手段,将异物抵挡出去。总不见得鸠占鹊巢,客逐主出?
可又怎会如此?
曹素又道:“我见了千峰师公的功夫,常常惊为天人,哪知道现下想来也不过如此,连那老怪物手下一条黑蛇都敌不过,一招便被打的不知所踪。”
盘蜒道:“那是师兄大意轻敌,不知那黑蛇这般厉害。”不过那黑雨老怪手下黑蛇当真可怖,也不见得比那蒙山老道逊色,由此可见这黑雨老怪真是横得没边了。
此时岛上异状消退,三人虽在海边,但也不知方位,似乎离那庙宇隔了十几里地。陆振英说道:“没准儿。。。没准儿庙里头还有活人,咱们当设法相救。”
曹素喜道:“师父心肠最好,柳婷她们没准还活着呢。”她想充当救星,令旁人对她感恩戴德,不免兴致勃勃,可旋即想起不能吐露盘蜒之事,不禁又憋得难受。”
盘蜒无奈,陪两人找了过去,来到那庙中广场,见满地尸体,皆从脑门起始,整个身子裂成两半,肠子脏器掉落一地,委实凄惨绝伦。陆振英头晕耳鸣,霎时寒冷彻骨,曹素则大叫恶心,闭目不看。盘蜒道:“万仙看遍风月云霞,却见不得这尸山血海么?日子过得当真舒坦。”他虽是万仙中人,但有时生性偏激,忍不住便要冷嘲热讽。
曹素反驳道:“我宁可太太平平的在山中待着,也不愿跑到这死人堆里头,呸,呸,我都要吐啦。”
盘蜒冷笑道:“就凭你这点儿胆识,也想成为天下第一高手?”
曹素怒道:“你功夫便很了不起么?还不是仗着那蜃龙的威风?见者有份,你为何不将那蜃龙让我认识认识?没准我俩一见如故,这蜃龙天生便喜爱我呢?”
盘蜒道:“倒似我欠你似的,为何要帮你到这份儿上?”
陆振英叱道:“徒儿,你别胡搅蛮缠,没上没下的。门里长辈都说你多少回了。”
曹素对师父倒极为尊敬,神色局促,小声道:“是,是,徒儿知错了。”又偷偷朝盘蜒做了个鬼脸。
这时,盘蜒忽然说道:“在这里了!”走到一倒塌的山石前头,双掌左右一分,掀开石头,其下躺着三人。上头一人是那千禽老道,用身躯挡住法剑派柳婷与天地派庄伟。老道抬起头来,虽满脸鲜血,却欣然一笑,将那两人推了出来,竟然仍有呼吸。
曹素、陆振英大喜,忙将那两人接过,陆振英不绝向千禽老道道谢,盘蜒也肃然起敬,说道:“道长与他们二位素不相识,又不计门派之别,长久宿怨,不惜舍生相救,真乃大侠之举。我万仙门上下皆欠道长恩情。”
千禽道:“老道也伤的不轻,你有耍嘴皮子的功夫,为何不早些替我医治?”
盘蜒笑道:“道长果然不客气,咱们欠债还钱,不攀交情,这可好办多了。”
千禽点头道:“欠债还钱,不攀交情,便是这八个字。”
盘蜒运幻灵真气,佐以飞升隔世功,在千禽任督二脉间游走,双方门派间本有不共戴天之仇,但千禽老道素闻万仙‘沽名钓誉,自诩清高’,绝不会趁人之危,而他伤势太重,知盘蜒若要加害,自己左右是死,此节倒也不萦绕于心,且盘蜒也算有些身份,岂能不要脸面的忘恩负义?
他替老道调理一阵,发觉老道内力奇妙,与飞升隔世功效用几无差异。两者似皆起源于鸿源之泉,如此倒也不足为奇。
过了半晌,千禽老道站起身来,说道:“阁下也是万仙遁天的好手么?为何会泰家幻灵真气?”
盘蜒笑道:“我与泰家是亲戚,一身功夫,与那一家颇有相通之处。”
千禽老道微微颔首,说道:“年少有为,好生令人羡慕,我救万仙两条人命,你替我治了些轻伤,一算下来,你万仙欠我的可还没两清。咱们后会有期,莫忘旧债。”
盘蜒闻言一乐,说道:“好,后会有期,莫忘旧债,也是这八个字。”
千禽拍了拍手,不久之后,空中飞来一大甲虫,盘蜒心想:“此人道号千禽,却骑虫豸,当真名不副实之至。”心里一顿指摘,千禽自也不知,拱手告辞,瞬息远去。
陆振英潜运内力,将柳婷、庄伟救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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