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郁卒回到酒店,洗过澡准备睡觉。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以为是麦克。布朗,接起来以后,却没有听到熟悉的京腔。
他皱了皱眉,礼貌打了声招呼,那边只沉默地保持通话。
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准备放下听筒,耳边却幽幽传来一声叹息。
像是被击中一样,他的心一瞬间停跳,接着胸膛里传来失速的心率,身体难以克制地颤抖。
“新年快乐。”越洋电话微微失真,可他还是听出了那是谁。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僵硬着呆立。等了一阵,听筒里,那个男人用生硬的中文对他说:“晚安。”
那一声晚安弄得他心头酸涩。
他们谁也不肯先挂断电话,像是回到初识的那天。陌生的国度,他冒昧给陌生的男人发出邀请,而那个男人也是不肯挂断他的电话。
听到电话里那个人浅浅的呼吸,自己干哑的声音也用中文说道:“晚安。”
混乱地放下听筒,脑子懵懵的,他脱力般倒在床上,安德烈的声音回绕在他耳边,他无法控制自己,想到关于那人的画面,甚至有许多令他脸红的景象。
身体开始发烫,他捂住自己的眼睛蜷缩起来,身下有个部分发出令他难以启齿的变化。
安德烈把听筒放在枕边,手下自己的肉刃兴奋地颤栗。他喘着气,久违的声音像是催情药一样,他欲望的业火一瞬间被点燃。
想着那个人在床上的样子,妄想自己正在那人体内肆虐,他脑海里翻腾着各种下流的情话,那个人旖旎的风情让他抖着下身释放。
他大口呼吸,手臂摊在身旁冰凉的床铺,黑暗的卧室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情欲平复,刺痛又涌上心口。
这里已经没有那个人了……
他望着身边空空的被单,把脸埋在枕头,胸腔里是一阵阵冰凉的风。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三、心结(下)
春季拍卖会上,周宗瑜的画第一次在商业拍卖会中拍出高价。
一幅人物,一幅山水,麦克。布朗亲自挑选,两幅画都很小,当时周宗瑜看着麦克。布朗选出这两幅画,很担忧这么点儿大的画能不能卖出个白菜价儿。
精明的美国商人对他笑笑,“放心吧,你会成为历史上每平方尺起价最高的当代画家。”
麦克。布朗独自带着他的画去了美国,他惴惴不安,坐在北京的公寓,很害怕自己的画拍不出去会令麦克。布朗为难。
但这两幅画最后的成交价,均价为15万每平方尺。
周宗瑜听闻消息后都惊呆了,他实在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拍出这样的高价,虽然算不上什么天价,但作为新人,能冲上万字价格他都会心怀感激。
扣除佣金后,到手的钱也很可观,比那次慈善拍卖后象征性的回款多了许多倍。
麦克布朗把支票给他的时候,他甚至有点眩晕。
“当代中国画在美国可是很少能拍出高价的。”麦克。布朗笑着拍拍他的背,“加油啊~哥们儿~现在可是好戏刚开始!”
麦克。布朗鼓励他,多创作一些大规格的中国画,内容可以随心所欲一些。
他为这次成功的拍卖兴奋了好几天,过了一段时间,他向麦克。布朗申请去看望宗璋,现在经济稍微自由,他也就毫不掩饰自己对宗璋的挂念。
麦克。布朗听他严肃的申请,差点儿把嘴里的可乐喷出来。
“咳……哥们儿,我是你的经纪人,不是你的老妈子。你是自由的,只要你能画出好作品,我才不管你去哪儿呢。”
周宗瑜有些脸红,很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麦克。布朗皱着眉,他觉得周宗瑜的性格被安德烈那个蠢货挤压得有些女性化了。
“老实说……”麦克。布朗斟酌了一下,“我希望你多出去走走,怎么说呢……瑜,也许你会觉得我冒犯了你的隐私,但你真的不必为别人的眼光介怀。你想怎么活就怎么活,他人的眼光又碍不着你吃饭!”
周宗瑜被他说得一震,应了一声低下头去。
麦克。布朗说的很对,他确实总活在别人的眼光里,这样活着真的令他心力交瘁。
他抵达伦敦后先是独自散了散心,之后联系宗璋,去学校找他。
和弟弟待在一起,让他得到不少安慰。
青年的头发因为手术剃过几次,现在长得刚刚好,看起来很精神。
他摸了摸宗璋的头发,心酸这么多年让宗璋一个人面对成长中的所有困难。
但好在他长大了……
他总是感叹这句话,青年高大英俊,眉眼修长,相比他的柔和,青年看起来更英挺。说话的时候,青年总是微微勾起嘴角,看起来清朗自然,像个大男孩。
宗璋性格很好,有时候口不对心,却很少生气。周宗瑜和他并肩在学区散步,庆幸这么多年的分离没有搞坏宗璋的性格。
他和宗璋待了一周,之后返回中国继续创作。麦克。布朗说的对,他们的好戏才刚开始,他还不能松懈。
他的绘画遵循传统,审美都是古典保守的风格,但在中国画坛,他确是出身另类,剑走偏锋的一个人。虽说英雄不问出处,可他的画想要在中国书画市场占据一席之地,还是需要做许多人脉功课。
周宗瑜很紧张,他不擅长拉拢人际关系,在这个书画界的聚会上,他的出现引起许多议论。
麦克。布朗很悠哉地四处和人攀谈,金发碧眼的外国人都比他这个中国人更和大家谈得来。
周宗瑜独自缩在一角,每当别人看他的时候,他都很害怕那是看待异类的眼神。他尽量不让自己太显眼,可最终这个愿望还是落空了。
刘教授和他的弟子也来了现场。
他实在没办法装作不认识刘教授,只能在老爷子看见他的时候,硬着头皮走过去打招呼。老爷子身边的年轻人,在那时追赶他和安德烈的人群中出现过。
刘教授再见他很意外,没有想象中的冷漠,很开心。他和刘教授交谈了一阵,老爷子问了问他离开学校后的发展,他说自己弟弟重病,出国陪了一段时间,后来就在那边继续画画。
他不擅长说谎,那个年轻人复杂的眼神弄得他心虚。
他被麦克。布朗叫走时,听到那年轻人跟老爷子说他是个“同性恋”,他背后一紧,好在老爷子跟年轻人说,“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感激刘教授对他的信任,却又在心里怀疑自己究竟算不算同性恋。
麦克。布朗下了大力气打造他,生活工作都被排得紧紧张张。他偶尔也接到那遥远地方沉默的电话,一开始,两人都只是抱着听筒无言,后来渐渐变成简短的问候,之后是客气浅淡的交谈。
直到有一天,他发觉这个电话已经成了每晚睡前的一道功课,每天一通三五句话的电话,就像吃饭喝水一样普通但必要。
“布朗先生说后天是今年最后一个展览了,今年的展览办完,明年筹划做我的个人作品展。”
电话那边的人笑了笑,“真好啊,终于能出个人展了,恭喜你!”
“唔,现在说恭喜还太早了,我对自己的作品还不是很满意。”
“你对自己要求总是很高……不过这样很好,我很喜欢。”
他被那句“喜欢”弄得很别扭,不知该怎么接话,于是便沉默着。
“呃,我是说……我很欣赏你这样的艺术态度,没别的意思……”安德烈听不到回应,很怕自己的话让周宗瑜不舒服了,急忙解释。
“真的……没别的意思……”那个声音听起来有些发抖,末尾变成一段气音。
周宗瑜说不上自己的感觉,怪怪的,有点难受。
“我没误会……时间不早,晚安。”
那边的人屏住气一样,静了一阵,低低回应:“你好好休息……晚安。”
安德烈听着听筒里挂断的声音,有些害怕地压下听筒。
他很冷一样趴在床上,把身体裹紧些。
听到那样的话,一定会生气……
他直直看着床边的电话,后悔自己太得意忘形,竟然会说什么喜欢之类的话。
肯定被讨厌了……
第二天,他的电话没有被接听……
他的心随着提示音的响声一点点下沉,终于变成忙音的时候,他颤抖着按下听筒。
又一次……
中国的夜晚,英国的白天,他看着窗外的阳光,身体却冷得发抖。
好不容易积累的一点信任,又被他一时昏头毁掉了。
他呆坐在床边,不知所措。
虽然被拒绝,他还是每天按时打电话,克制有礼地,每天都只有一通。无人接听,就安静等待明天。
忙音结束,他再次挂断电话。
几天了?
他有点儿想不起来,最近记性变得很差,每天固定只有那么几件事,也不需要他用太多脑子。
他慢慢走到窗边,今天天气不错,阳光很好……他看着花园里那片玫瑰,花期将尽的颓然。
电话铃声打断他神游的思绪,他有点儿不想接,但那声音不知疲倦似得一直响,他气闷地接起来。
“安德烈?”
他被电话里的声音弄懵了,心跳立刻变得异常。
“是我……”
“安德烈,真抱歉,我因为画展出了点状况去了一趟外地,走得匆忙忘记告诉你……你……有很多你的未接来电……”
他立即又紧张起来,害怕自己的行为让那人讨厌了,慌忙解释道:“对不起,我每天只打一通……真的……每天只打一通……”
“哦。”那边只有这么简短的一个回应。
他紧张得咬住唇,憋住那些充斥在心里的思念,安静一会儿,他犹豫着,有些自虐般问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
“没有……咳……”
听到那边传来一声咳嗽,他立刻询问:“你生病了?”
“唔,没事,小问题而已。”
听着那个人有点干哑的嗓音,心口被拧紧,忍不住要说些关心的啰嗦话。可是听筒那边传来一声女人的呼唤,周宗瑜应了一下,匆匆和他告别挂断了电话。
安德烈怔怔放下听筒,他下意识看了看表,下午五点。
北京现在应该是晚上十二点,这个时候,为什么会有女人在他那里……
扭曲的嫉妒又窜上来,他想阻止自己,他已经害了周宗瑜一次,不能再伤害他了。
本来周宗瑜就不是同性恋,看起来也不像会接受男人的样子,曾经一度和女人恋爱过。如果不是因为他,那周宗瑜现在应该已经结婚了吧……
他抓住头发,喘着气跌坐在床边,他不想让自己陷入魔鬼的样子,可是闷痛的心却逼得他落泪。
我不想你去爱别人……看看我……。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四、重逢
二零零三年十一月一日,安德烈意外收到周宗瑜即将拜访的消息,这是两年多里,那人第一次来看他。
安德烈太紧张了,他挂断周宗瑜的这通电话后差点儿晕过去。
管家先生正在安排花匠挪走花园里干枯死亡的植物,他那位沉郁了很久的主人突然从楼上冲下来,抱起他晃了晃,把他的眼镜都晃掉了。
“约瑟夫!他要来探望我!天啊~我该怎么准备,你快给我些建议!”
管家先生垂着嘴角扶好眼镜,这位已经有点上了年纪的老先生反应了半天,也不知道那个“他”是谁。
“先生,恕我愚钝,您说的那个‘他’是哪位?”
安德烈自顾兴奋着,苍白的脸上难得有了些血色:“就是瑜,在这里住了很久的那个中国人。”
“哦,周先生,他是个挺不错的人。”管家先生终于知道他的主人为何这么兴奋了,主人那位同性的中国情人一度被囚禁,他虽然向大老爷透露过多次,也还是没改变那位周先生被主人逼疯的事。
现在看来,那位周先生的病情应该是好转了。
“约瑟夫,我好紧张,呼——”安德烈看着花园里已经被撬出来的干枯花枝,叉着腰深呼吸,“快把这些花换掉吧!种上更美丽的花,约瑟夫,你看要不要把玫瑰全挪走?弄些更清新的花来?”
管家先生很发愁,他的主人太兴奋就很容易给他的工作造成困扰。
“先生,您难道不知道这种玫瑰原产地是中国吗?”
“呃…。。是吗……”安德烈呆住了,他觉得玫瑰都是一样的,红的粉的,不明白其中的区别。
“哦,先生,这种纯正的红色重瓣玫瑰就是中国玫瑰,它的花期非常长,今年低温来得早,否则它能开到十一月中旬呢。”
安德烈睁大眼睛看了看,他很少注意这片花园,总觉得它一直开满花,却从没想过花期的事情。
他现在情感丰富,泛滥到看到一朵花都要掉两滴泪的程度。他立刻把这些被他忽略的中国玫瑰和周宗瑜联系到一起,默默在心中吟诗。把周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