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可以用了。”
红骨朵交给的任务完成了,两个人都高兴得什么似的。红骨朵一手在胸前兜护着摘下来的桑葚,一手把地上的桑叶和碎草拢在一处。两人席地而坐。红骨朵又很精心地把紫头红尾最甜最爽口的葚子都拣出来,她要用这桑树沟里大自然厚土灵光滋生的美味,来慰劳她心目中的情哥哥。
这顿葚子野餐俩人吃得甜透了,也美极了。红骨朵吃得连流出来的口水都变成了紫汁,好看的鹅蛋形脸上一双杏眼春意荡漾。乔峻岭吃得脸颊泛光,洁白的牙齿和唇舌都让葚汁染上了一层紫红。
咽下了一口葚汁,红骨朵突然望定了峻岭的脸膛,说:“哥,还有比葚汁更甜的东西吗?”
“还……有什么更甜呢?”乔峻岭一时还没悟透,傻愣愣地瞅着红骨朵出神,倏地眼中便爆出奇异的亮光。那亮光便像一道划破云层的闪电,在红骨朵身上感应出一股热流,倾刻间过电一样麻酥酥地,像无数蚂蚁在身上乱窜。她猛地吸溜了一口残存的葚汁咽下去,立时又觉得那葚汁似乎又从下身涌了出去。
红骨朵剩下的葚子也顾不上吃了,猛然转身搂住峻岭的脖子,带着葚汁的甜润,狠命地吸住了他的双唇。
真像是干柴溅上了火星,乔峻岭身上积蓄的热能“腾”地便被完全彻底地点燃了。他紧紧地抱住了红骨朵上下翻腾,在绿草青青,桑叶铺床,蓝天、白云、阳光都透过桑树绿荫搭成的天然纱帐,向这一对大山的精灵致以天地间最原始而又诚挚的祝福。
“哎呀!……”随着乔峻岭不顾一切地突进,红骨朵豁然爆发了一声天崩地裂的呐喊,而后就一摊泥似的酥软下去了。
这一声,惊飞了树上一对衔草筑巢的麻鸦雀儿。也把乔峻岭吓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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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树下,草地上,碧绿的桑叶上,绽放的是比葚汁还要鲜艳十倍的精血之花。
25。乔团长
经历了桑树沟偷吃禁果血染的风采以后,红骨朵很快便成熟了许多。生理发育上的变化是隐约可见的,骨朵更红了,绒眉开始舒展,眼中的两汪秋水更加晶亮照人,秀发更像漂染了油彩似的黑亮柔顺。虽然她从来还不知道化妆品为何物,一年四季都是凉水洗脸、布衣裹体,然而天生丽质和胎生灵秀是无须化妆的。透溢着的青春气息和活力也是化妆不出来的。只要红骨朵有事没事从红土凹、望京台和三县垴三个自然小村落走上一遭儿,人前背后无论老少爷们还是二嫂三姑八大姨,都是一片赞叹之声:“盖家羊倌坟上冒白烟儿,出了个六妮红骨朵,天姿国色盖三县哟。”
第二章 红盆逃生(11)
木秀于林,也是日见长成。红骨朵在父老乡亲的眼目中成为众口一词的*,也是经过了岁月风雨的洗炼。虽然红骨朵也日渐一日感觉到了自身的变化,但是她在心理上与山柱和峻山一点也没有疏远,依然觉得是情同手足的好哥哥,只是与大哥乔峻岭之间多了那么一层看不见而又摸得着的亲情。
这一层关系让乔峻岭多少日背负着沉重的负罪感。好在是这年冬天他报名应征入伍,带兵的首长把他作为头号优选的样兵带到洛阳高炮旅当兵去了。
穿上了军装,临启程的前一天上午,乔峻岭买了一条红双喜香烟,跑到岭坡上的暖圈去看望羊倌盖四海老汉。乔峻岭当然有讨好未来老丈人的意思,但是绝对不敢提说与红骨朵的这层关系。他虽然有着山里小伙子壮实的能扛三百斤麻袋的脊背,但还是不愿意为此挨盖老汉的羊鞭杆擂的。
盖老汉对乔峻岭还是颇有好感的,抽上了红双喜就更乐得眉开眼笑。“去吧,队伍上锻炼人,年轻有文化,只要好好干,咱们三县垴早晚是要出个三斗三升芝麻官的。”
当时,乔峻岭心下还没有想到要当什么官,只要盖老汉高兴,给他留个好印象,他和红骨朵的事就会有戏。自然要在老汉面前表现得毕恭毕敬:“叔,我记下了。有啥事要办,您老尽管让红梅给我写信。”
“好咧,好咧。”盖老汉当时还没有悟到这写信会有什么瓜葛,只觉得这红双喜香烟口感好极了,比他棉花叶子、茄子棵子、北瓜叶子混合在一起的土制旱烟要舒服一百倍。
谢别了盖老汉反身回村,当天晚上和红骨朵的辞行可就没有这么利索了。他和她自然要交换信物,乔峻岭给她的是一支上海产的金星钢笔,那年头金星钢笔已经是不菲的礼物了。意思很明白:要她惦着经常给他写信。她给他的是一个很精致的塑料烫金的笔记本。要求很简单:要把想她的话都记在本子上。红骨朵有几分撒娇似的说:“等复员转业回来,我还要看作业,还要判分。及格还是优秀,就看你了。哥……”
乔峻岭其实是个极为诚信和严肃认真的人。这个作业他还是不折不扣地去完成了。为此曾经还出了笑话,在高炮旅的军营中一时传为美谈。
几年后,一直到当了营长,这个烫金的红皮塑料本子总是随身的。有一次在操场打篮球,乔峻岭随手把脱下的上衣放在了在场边看球的营长肩上。看球的挤来挤去,把笔记本子给挤出来掉在了地上。教导员也不知是什么本子,拿起来一看,哇,了不得了,竟然是一首很有兴味的打油诗:“人在外,心在家,台下留下一枝花,有心回去看看她,部队纪律严,怎好开口去请假?”
乔峻岭在球队里是打中锋的,正在带球过人想突破上篮。营部的几个干事见了他的打油诗,比看他打篮球还有意思,教导员认得是乔营长龙飞凤舞般的字体,心下说:行啊伙计,还真有两把刷子。笑了笑,随即就把本子给他塞进衣兜里。没承想,在教导员看的同时,营部的几个干事通信员也都看到了。这样的隐秘趣事是话不传六耳的。一旦传开了就不胫而走,几乎是全营都知道乔营长“家中留有一枝花”的名句了。误解的只是他们都把台下理解为锅台的台了,而不知道台是望京台的台,更不知道“一枝花”盖红梅就住在“台下”的红土凹。
第二章 红盆逃生(12)
应该说这个恋人间的辞行约会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浪漫和奋不顾身,也没有什么海誓山盟,尽管是大冬天,身在红土凹红骨朵家的旧窑洞里,还是暖意融融的。红骨朵早已抱了一捆老爹编荆筐剩下的山木硬柴烧热了炕头,并把通红的一大堆木炭灰扒出来,一边暖屋子一边把洗净的红薯块焐在里边。
她只能用土炕火烤的红薯来招待即将踏上征程的心上人了。红骨朵找了两个用树根杈锯开的小三脚凳就地而坐,俩人相偎在炕火边上。窑洞里并没有掌灯。山荆棘条疙瘩烧出来的火灰既耐又旺,红亮的火光把窑洞顶上都映出了红光。烤得两个人手脚脸颊都滚烫。心当然也滚烫,但是越轨的事是再也不敢去办了,那是要负责任的。况且乔峻岭已经穿上了让人眼羡的绿军装,他要按解放军战士的纪律来约束自己了。
“咱们的事,怎么和老人们说哩?”红骨朵一边用火叉拨拉火灰,一边问峻岭。
峻岭挺踏实地说:“等几年吧,你还小。等我在部队上混出个人样来,再张罗就好开口了。”
“我们这边啥时都好说。我爹虽倔,只要理通了、气顺了,不会有大问题。就怕你娘那封建榆木疙瘩脑瓜。”
红骨朵十分自信,而且也真让她给不幸言中了。几年以后,乔峻岭在部队当上了团长,衣锦还乡,带着部队的证明信要和红骨朵完婚的时候,他的母亲却是死活不答应,甚而以死相挟。这老母亲一口咬定命相不对,说红骨朵大相属虎生于卯时,*命相,一定克夫。而这乔峻岭虽然已是乔团长,却是个非常经典的大孝子,母命终不敢违,只好向红骨朵洒泪道别。回营房不久,经团政委介绍就和部队医院的一个护士长结婚了。
红骨朵却并不认命,既然心想的婚事不成,爱吃萝卜还就不吃梨了。为报喜婶子的养育扶助之恩,就匆匆和山柱成了婚。
婚后小两口就双双出去打工养家。不幸山柱在一次意外的车祸中丧生。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儿子横遭不测,喜婶子连急带气,突发脑溢血也撒手而去。红骨朵本来并不很迷信,可接连经历了夫丧婆逝两场事后,她也有点疑惑自己是否真有点像是“*克星”了。为去隐忧,又费了好大周折,把户口本和身份证上的年龄刷掉一岁。不管什么场合,只要说到年龄和属相,为避“克星”和“母老虎”之讳,只说是属兔,从此不敢再提属虎之事。
26。盖三县
从红骨朵到盖红梅的称谓改变是因为上学,可以说是||乳名到学名的一次进步。而以盖三县的大号闻名于夏河的缘由是一年春节的文艺汇演。
那时候的太行山还是冰封大地,改革开放的春风还刚开始在祖国的南海边吹送。当时夏河尚未建市。因为是地区行署所在地,一年一度的春节文艺会演一般都在县城的影剧院举行。
所谓影剧院,就是建了一个舞台,盖了一个能容纳一千多人开会看戏或演电影的大厅堂。也没什么连桌椅或连排椅,只是用木墩子钉了一排排高低错落的长板凳。虽然设施简陋,那时候不仅是电视机少,电视节目更少,所以一旦有个文艺汇演,看节目的人就挤满了剧院。特别是新年春节期间,这正是夏河这一方水土上的城乡居民闹正月的热盛期。
那一年的春节文艺汇演县里专门发了文件,要求社社队队都出节目,形式不限。当时县以下还是公社、大队和生产队的建制,建乡并镇恢复乡村建制,是以后又过了好几年的事。
第二章 红盆逃生(13)
红骨朵自幼便有一副好声嗓,虽没有受过专业训练,那些年每日里村里的大喇叭除了吆喝开会就是播放样板戏。即便跟着老爹上山放羊,也能隐隐听到远处高音喇叭上样板戏的唱腔。天长日久,潜移默化,不仅是能将几个样板戏经典唱段唱得倒背如流,而且连舞台上演员的一招一式都能模仿个*不离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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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罗村上中学时,她就是学校文艺宣传队的女高音歌手。辍学了,村里业余剧团排样板戏,她又是演李铁梅、小常宝当之无愧的山村名角。只可惜大哥乔峻岭当兵去了,要不他演少剑波可是不化装就特别像。然而人家已经不用在舞台上去演了,眼下在高炮旅的军营中已经是响当当的乔团长的干活了。想起来,她的心里不免有些发酸和痛楚,而同时也在心海深处涌动着一种强劲的呼喊:“就是要混出个人样子来给他们看。”
“下一个节目,请罗村公社三县垴大队社员盖红梅演唱革命样板戏选段《听奶奶讲革命,英勇悲壮》,大家欢迎!”
在报幕员清脆嗓音和随之爆起的热烈掌声中,盖红梅一路急急风旋到前台的麦克风前,两手在胸前轻抚长辫,恰到好处地向全场观众鞠躬致意。
又是一阵骤雨般的掌声。还没开腔,观众就觉得比骤然加了一个一千瓦的聚光灯还亮。就已经有不少人在小声耳语:“嚯,老天!百闻不如一见,真的是盖三县!”
“名不虚传,深山出俊鸟呀!”
是呀,观众看到眼前这细腰长脖灵臂秀腿,比样板戏中的李铁梅还要活灵洒脱的深山俊鸟,由衷的惊叹应说是发自内心的。
一般来说,让男人疯狂的至少可以说是丽人,而让男人和女人同时都*的就可以说是美女了。盖红梅就是这样一个淡淡妆、天然样、深山庄牧羊人家的姑娘,一亮相就让行署驻地的县城各界观众人声鼎沸了。
她唱的是李铁梅,也是生活中的李铁梅。看装扮,不过就是一袭红衫,肩上补丁,一条水洗的浅蓝套裤,抖起精神。最抢眼的应该说是那根悠绳般的长辫,那是自身血脉造就,比化妆出来的既黑又亮,而且舞动起来又十倍地自如从容。
更准确地来说,能特别打动观众揪心掰肺的还是情,这情不是演出来的,而是涌流出来的。除了自身“红盆逃生”的经历外,盖红梅的奶奶就是在“扫荡”中惨死在日本鬼子的刺刀下,她的爷爷是夏河游击队的前方侦察员,是为掩护大部队转移而英勇牺牲的,至今尸骨未见……
有这天生的形、悦目的相、揪心的声和裂肺的情四位一体,盖红梅这《红灯记》唱段不是铁梅而又胜似铁梅,一下子将全场观众震慑了。
一曲落板,全场无声,足有三十秒钟,盖红梅再度鞠躬要谢幕的时候,全场爆棚,掌声一波接一波响个不住。不知谁又推波助澜,竭力狂喊:“盖三县唱得好不好?”
“好!”
“再来一个要不要?”
“要!再来一个!”
频频谢幕,仍然是掌声不住。只好让报幕员再报一曲,女高音独唱《见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