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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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百合-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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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夜的感觉在我的记忆里变得完美,在漂泊的岁月里,那个男人只是作为一个影子并伴随着一种迷醉的气息存在于我的生活里了,我喜欢这样的感觉,因为影子是一个可以任意变化的东西,依着我的心情、我的兴趣变化着,我可以把他变成一棵树,也可以变成江里的一滴水,我甚至把他变成过我的油彩里的那管兰色颜料,有一段时间,我画的画偏蓝,我总是情不自禁地去用手抓起那管兰色,并且把它挤出来,像一座小山一样,堆在我的调色板上。而气息则有一种环抱着我的感觉,令人迷醉的气息让我感到温暖。
  我在不经意间看到了一颗亮得刺眼的星星在对我眨眼,我和它玩起了游戏,我扭着头看它,它还在对我眨眼;我把背对着它,我依然能感觉到它的顽皮和固执。它似乎在告诉我什么,只是我听不见,可是它在关注我。这样的感觉让我激动不已,在我18岁的生命里,我还会做梦,还要幻想。我在后来的日子里,回想着那个奇特的夜晚,我以为那样的故事只会发生在别人的生活里,发生在我的身上时就让我那么激动和兴奋。
  我想象着这是发生在我的身上的一个神秘而有趣的事件,很长时间我都确定这是一个玩笑,我想象着总有一天这个玩笑将会在现实中复苏,那个男人将在一个风清月明的晚上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他将我拥在怀里,从此开始我们天长地久、悱恻缠绵的爱情故事。我甚至觉得他一直在注视着我,在那些我等待他的黑夜里,他就在一个我不知道的暗处看着我,我在他的目光中阿娜多姿,我甚至极其注意地不让自己有抠鼻子、掏牙齿这样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小动作出现。我不顾身体的别扭,也要把坐姿保持得很挺拔。
  在我十岁的时候,我曾经看到一只全身金红的孔雀在我的面前开屏,像冬天的太阳,我把我的发现告诉了所有我认识的人,他们告诉我是我看错了,我不服,继续争辩,他们不再理我了,他们私下里说我的脑子出问题了。我绝对不是什么脑子出了问题,我真的很为那些人感到遗憾,当然我也很得意,我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我以为,那一夜的遭遇,就好像那只金红色的孔雀一样,永远存在我的记忆里,永远给我最美好的的感觉。
  后来,事实证明一个男人曾经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他留下痕迹,就杳无音信了。
  在这个六月的夜晚,我的脸上施了淡妆,看上去我的生命饱满得像一颗清晨的露珠。我穿了一身黑色的直身长裙,底胸领口,两根隆起的锁骨优雅地裸露着,我的耳垂上挂了两只紫水晶制成的长长的耳环。我是为天一的音乐会准备的,我一直像出席一场最著名的音乐家演奏的音乐会一样,去观看天一的演奏,在我的心里,天一是一个世界一流的演奏家,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让我崇拜的人的话,那就是我的天一。
  通往后台大门的那条路上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看不到。落日的余晖斜扫在路面上,路边种了一排玫瑰花,已经盛开,此时被落日的余晖分割成了两个颜色,一半鲜红,一半暗黑。
  我在路沿的一处坐了下来,天色一点一点暗了下来,最后黑暗包裹住我,每次等待演出开始的时候,我都在这条路上徘徊,我在用心去触摸我的天一,从她六岁起初登舞台,我就用我的心拥抱我的女儿,我仿佛能感觉到她滑润如丝绸一样的皮肤,我能真实地感觉她温热的体温,我亲吻她湿润的嘴唇。她是我的骄傲,是我永无悔意的生命价值。
  这时,开演的铃声响了起来。
  天一被安排在最后一个节目,报幕员在报幕的时候,对天一作了隆重的介绍,天一先后获过大小奖项28个,她最出色的是参加“寻找春天”全国青少年钢琴大赛时夺得了金奖。报幕员还不知道,天一的功课在学校也是出类拔萃的,她还是老师的骄傲。接着我看到天一走了出来,她站在舞台的中央,聚光灯对准了她,她挺拔着身姿,嘴角向上微笑着,只是她的目光依然发射着那种无法挥去的忧伤。她的目光让我心动,我更喜欢一个女孩子忧伤的目光,可是,这个女孩是我的骨肉,这个目光就让我多了一丝心痛。我知道,她还在我的肚子里的时候,她就注定要有这样忧伤的目光。
  一阵热烈的掌声响了起来,天一已经坐到了钢琴的面前,那是一架雅马哈三角钢琴,黑亮的琴体在灯光的晖映下,散发着高贵的光芒,一切都极其配了穿着粉紫色裙子的天一。天一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放在了琴键上。我时常会沉醉在对天一手指的崇拜之中,那一双手指是那么的完美,修长嫩白,我难以想象,这双手是我创造的。淑百曾经拉着我的手仔细打量,她松开我的手说,尽管同为艺术,但是一个画家的手指和一个钢琴家的手指是不相同的。我们一起在想象那个男人的手指,尽管那个男人的手指曾经游走在我的身体上,曾经轻抚过我年轻的肌肤,但是,我依然不知道这双手现在何方。我对淑百说,他是一个梦。淑百说,不,他是一个人,一个真实的男人。他有一双和天一相同的手指。我感谢淑百,她从来没有在任何时候谴责过我,她也从来没有说过一句佐罗的坏话。她像一床温暖的棉被,完完全全地包容了我的一切。
  接下来清脆的旋律在音乐厅响起,天一完美的手指落在了琴键上。我定定地看着台上的天一,我真的从心底感谢上天,我一次又一次地庆幸自己的选择,我不敢想我当初如果顺应了世俗的风气,让天一在我的肚子里就失去了生命,哪会是什么结果。我真的有一种深深的后怕。有这样的一个女儿,就是再让我重新经历千万次的苦难,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天一完全进入到她的音乐世界里去了,我感谢老天给了天一这样的天赋,她有一个属于她自己的世界,她在这个世界里感受爱和幸福,当然也感受忧伤和苦难,她的世界毕竟是独特和丰富的。我在绘画的时候经常有这样的感觉,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拥有这个独特的世界的。天一她不仅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她还有丰富的内心。许多人游走在这个世界上,内心对世界的感受却是微小的。而丰富的内心世界是钱所不能买到的,唯一的获取只能是上天的恩赐。我真的非常非常庆幸,我感谢上天。
  我坐在第二排中间的位子上,我能清楚地看到天一的全部,我觉得我在看一幅画,一幅任何一个画家都无法描绘出来的画,这样的画只能存在于对美有感受、有发现的人的心里。在我的眼里,天一像一个圣女,她端坐在天堂的大殿里,被鲜花簇拥,被白云萦绕。随着音乐的深入,我仿佛漂浮在旋律之上,我和我的女儿在一起舞蹈,我们尽情地欢乐,她时而在我的怀里撒娇,时而欢笑像灿烂的花朵……
  突然,我发现天一的脸色渐渐苍白,她的脸上忽然布满了汗珠,亮晶晶的汗珠像雨后的蘑菇一样,齐排排地长在了她的额头上,脸颊处,还有锁骨的四周。接着,有几滴已经滴落下来。我从来没有见到天一在演奏的时候,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我心里忽然不安起来,我的直觉告诉我天一的身体出了问题,的确,她的汗水越来越多,脸上已经是一片晶莹,汗水已经能看得非常清楚了,汗滴也多了起来,我的心紧缩起来,呼吸也屏住了。
  但是,天一顽强地弹完了最后一个音符。接着,她倒在了舞台上。
  整个音乐厅一下子喧哗起来,我失声大叫了起来,我试图站起来,可是我的腿软得根本无法支撑起我的身体,我喊着,喧哗的声音盖住了我的呼喊。舞台的幕布很快就拉了起来,主持人已经镇定地站在了前台,她在说什么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我挣扎着站起身来,我穿过了人群,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剧场。
  当我跑到后台的时候,天一已经被送走了,我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后台的门口乱转。突然,我想起了给淑百打电话,等我拿出手机时,我才发现我已经有五个未接电话。每一次看天一演出,我必定是要关机的。电话都是淑百打来的,我拨了过去,淑百说知道我一定很着急,她说天一没事,只是一次普通的虚脱,休息一会儿就会好的。
  我的心一下子落下了,我相信淑百的话,淑百是一个有着20年护龄的老护士了,李南也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内科医生,天一一定不会有问题的。我只是心里纳闷,天一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是不是有什么原因?
  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父亲,我母亲告诉我,我的父亲是一个边防军人,他在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了。我母亲把一张照片拿给我看,一个穿着军装的英俊男人,是一张黑白照片,甚至有些发黄,有很深很深的岁月的痕迹。
  许多年以后,我确定这是母亲自己编造的一个谎言,我坚信我的亲生父亲是一个画家,他从一个遥远的地方来到丽江,他留下了我,他走了。当然,对于母亲的这个谎言,我不怪母亲,她是用心良苦,她希望我没有自卑感。
  我想象我的亲生父亲是一个很优秀的男人,尽管母亲从来没有对我说起他来,他至少是强大的,只是我永远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把我们抛下。我坚信我是受了父亲的遗传,我并没有很深的自卑的感觉。或许我该感谢我出生的这个小镇,丽江。丽江是一个很幽静、很古典的地方。是我生命起源之地,也是承载着我的肉身和精神的一叶方舟。丽江有非常优美的自然环境,小城依着巍峨的紫溪山,美丽的玉花江从紫溪山奔涌而下,蜿蜒进入小城,给美丽的小城系了一条晶莹的腰带。我想我的亲生父亲就是被这里的风景迷住了。后来,我在我父亲喜欢的地方,像一棵野草一样生长。
  我出生并成长在丽江,这不能不说是上天对我的恩赐。我作为一个私生女,在丽江这个小镇上并没有发生许多让我为自己的身份感到尴尬的事。很多时间,我更应该是属于丽江自然环境的女儿,我喜欢玉花江,我有很多的时间是在江边度过的,我和鱼说话,我对着飞鸟呼喊。我在自然中学会了绘画。
  我已经记事了,我母亲才和一个男人结了婚,我母亲说,她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她希望我有一个正常女孩的生活,让我以为我是有父亲的。其实,我已经记事了。我早就知道我没有父亲,我的家就只有我和母亲。并且在丽江也只有我和母亲,我们没有亲戚。我母亲说了一口地道的丽江话,她的声音非常适合那种口音的发音,很柔软、缠绵,语速非常的慢,甚至有歌唱的感觉。母亲似乎就是丽江人,她像是丽江的一个孤儿。我曾经猜想过我的母亲并不是丽江人,可是我不知道是谁把她带到了丽江。
  母亲是丽江小镇上最美丽的女人。如果你看过我画的画,你会发现我的画里总有一个女人,窈窕的身姿,细细的腰肢,高高的胸脯。她有一个光洁的额头,细长的丹凤眼,丰盈的嘴唇,标准的鹅蛋脸。那就是我的母亲,我从记事的时候起,我的脑袋里就留下了母亲的这个形象。
  记忆中,母亲端着簸箕到玉花江里去洗菜,她的身上就会挂满了男人的眼睛。她站在我家门口横跨玉花江的那座石桥上,扬着脖子喊我的名字,一个街都会静下来听她的声音。
  我很早很早就记事了,我母亲没有感觉到,她以为我是一个还没有记忆的小孩。她搂了我哄我睡觉,她的嘴里嘀嘀咕咕,那是她自己编的催眠曲,她说,小玉香乖,小玉香美,小玉香是妈妈的小心肝。她的声音缠绵得像太阳的光束,暖暖地一圈一圈地把我缠了起来。后来我就闭上了眼睛,她亲吻我的眼睛,亲吻我的脸蛋。她把我抱到大床靠墙的一个地方,我的身子下面铺了一床小棉被,母亲又在我的身上盖了一床细绒毯子。
  半夜我被一个奇妙的声音吵醒了,我并不叫喊,我紧闭着眼睛。那是一种极其压抑的喘息的声音,还有欢娱的呻吟,像是黑夜是有重量的,这些声音都被压着,压得很深很深,似乎那原本的声音是很大很大的,被压住了,但也不能完全压住,还是传了出来,在寂静的黑夜里,这个声音神秘而充满诱惑,我静静地听着。有时会有压抑的说话的声音,男人的声音,那些话像是含在喉咙里,在喉咙里滑来滑去。还有母亲的声音,柔软缠绵,似乎整个空气都软绵了。
  这样的夜晚很多,到了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只有母亲一个人,她站在窗户前面,那里有一个镜子,她在梳头,她的头发很长很长,像一匹黑色的绸缎,她把头发束起来,然后在脑后盘成一个髻。一屡一屡很清楚的光线照在她的身上,像是给她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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