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摩卡冰咖啡和一份巧克力松饼!”我没有翻开餐单,递了回去。
“还是和以前一样,为什么不换点新口味?”哑檬伸手接过餐单,说道。
“不必了!这样的情调很好,最适合小憩。一杯咖啡,一份松饼,一盏灯,一本书,心静可如水。”
第9章 流落在城市(2)
我调整了角度,悠闲靠椅背,享受这种淡然的气氛。
从第一次来,我便深深喜欢上这里,总觉得这里不单单是一个咖啡吧,而是一个爱与自由的空间,建筑着无数过客的精神的世外桃源。我曾问过哑檬“Waiting Bar”代表着什么意义,她却一直闭口不提。
“好的!”哑檬的双眼眯成一线,拿过餐单转身向吧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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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推开Waiting Bar的大门,探头望望里边,看到我在这边朝她挥手,她便笑笑地跑了过来:“这地方感觉真好,安静,气氛也很好。”跑到我身边的时候,安妮边说着边坐下来,挽着我的手臂。
我从左边的袋里抽出一套艾略特的诗集,嘿的一声:“安妮,生日快乐!”
“啊,艾略特的诗集?你在哪里买到的?”
“就在前边一个书店,书店规模不大,不过里边很多外国著作。外边买不到的外国著作或翻译作品,那边可能会有。”
安妮高兴地握住我的手:“真的呀!下次带我去好吗?我也喜欢逛书店。”
“当然可以。”我笑了,看着安妮,“对了,你吃点什么吗?”
“嗯,你点了什么?”安妮凝视着我,满脸的好奇和调皮的神情,好像她还有很多很多的问题想要知道,想要问我,“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呢?”
“我要了一杯摩卡冰咖啡,还有一份巧克力松饼。”
“那我就来一杯摩卡冰咖啡和一份杏仁松饼吧。”
“OK,你先坐坐,我过去跟老板说说。”
安妮点点头,我凑过去轻轻吻了她面颊一下,笑笑地转身。
走到吧台的时候,哑檬就微笑着朝我发问:“女朋友?”
我尴尬地:“对,她叫安妮。”
“挺漂亮的女孩子,也很可爱,看起来相当有活力。”哑檬一边忙着,迟疑了一会儿,头也不抬地说着:“我说苏昱啊,一味沉浸在过去是不行的,人一旦陷进了悲伤记忆就会越来越颓废、越来越绝望。”
我耸耸肩膀:“我明白,希望这是给我一个新的选择吧。”
“愿你们幸福!”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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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经常来这里吗?”
“嗯,这里给我的感觉很特别,也很温馨。”
“我挺喜欢这里。”安妮把书合上,呷了一口咖啡。
其实我更喜欢她端杯子的样子。她的手指修长,喝咖啡的时候喜欢用手指轻轻弹了杯子,杯中的咖啡慢慢晃动,偶尔会溅出一两滴,雾气袅袅地从杯中升起,在我和她之间。我喜欢这种氤氲的气氛,隔着那淡淡的水汽,我能望见她褐色的瞳仁,像琥珀一样透明、清纯。
我们坐在屋角,静静享受着Waiting Bar轻舞飞扬的钢琴声,以及这份浓郁和苦涩。一大杯加奶的咖啡有效驱走了我的疲倦。摩卡咖啡,在这样潮湿的阴天,喝着喝着有暖到心房的温馨。我喜欢在看书疲累时喝上一杯,振起精神。一天七八杯,我也慢慢地开始喜欢这份浓郁甚至苦涩的感觉了。记得第一次走进Waiting Bar时,发现有“摩卡壶咖啡”,这是我第一次在外边的咖啡店看见,于是毫不犹豫地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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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流落在城市(3)
灯光阴暗,却充满甜蜜与安静,我和安妮相对而坐,在飞扬的钢琴声下,这里似乎变得只适合孤独的都市人,咖啡一杯接着一杯,和着屋外缓缓吹进的空气,就像独自走在海边的沙滩上,迎着微凉的海风,梦里任升华。
很久以前,沈文婷借用小说的主人公说过一段话,煞是经典——城市里,有一些居无定所的人,他们的爱情也一样。不成熟的男人和不成熟的女人,消灭不能成熟的孩子。和相爱的人在一个空间里,封闭,那是幸福。可是所有快乐都在被折磨,封闭的幸福都将在命运里粉碎。我们自然而然同居,一天一天直到一年。我们不能离开彼此,因为一旦分开一秒,我们的心就开放向别人。因此谁都不否认爱情。但是这爱情只能被囚禁,只能在一间屋子里。离开这个屋子,就是两滴水溶进海。
漂泊的人难免孤独,孤独的人难免漂泊,坐在Waiting Bar品尝摩卡咖啡的味道,像是曾经的哀艳凄清似乎都空空如也,曾经的陈年往事和孤寂难耐都释放出来。大城市的天空,永远都是笼罩了忙碌,在生活与工作(或学习)两点一线之间忙碌奔波的每个人都梦想求得浮生半日闲,而Waiting Bar就让每个在快节奏生活中的人赢得了少许悠闲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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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把盖子拿开了?”走到吧台付款的时候,我看见哑檬全神贯注盯着摩卡壶,有些奇怪,于是走近瞧瞧,近了看时却发现盖子是打开的,满脸疑惑。
哑檬嫣然一笑:“因为要沸腾了,所以温度要调低些,让萃取的过程加长。”
“在家里时总是调点小火一气呵成煮到底的,没想到商业的咖啡却是这么制作的。”
当初是在一个社交场合结识哑檬。那时,哑檬微笑地递过来一张名片,浅蓝色的哑光纸,上面是电脑设计打印的字样:Waiting Bar,哑檬。最后一行只有电话、电邮地址,字体很小,使整张名片显得空而清寂,与面前这位女子构成了有趣的对比。那天,哑檬穿一件白色广告汗衫,一条蓝色热裤和时尚的波鞋。一晚上都见她在笑,非常有亲和力。我问着:“Waiting Bar就是你的职业所在?”她点头说道:“算是一半吧。”“一半?”“是的,我还是卖文为生。”“喔,撰稿人?”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哑檬在城市里不是异数,反而更归属一个阶层。有人比较时髦地叫做SOHO一族,有人很实际地叫自由职业者。当然,这类的自由职业者中不仅仅只是靠卖文为生的自由撰稿人,他们还包括音乐人、室内装饰设计者、网络管理者以及服装设计、摄影师等等,而这些称谓的前面都一无例外地加上“自由”两字。她为国内十多家媒体撰写稿件,多数时候是期刊策划了一个专题,然后请她采写其中某个部分或者一些人文风土的故事、习俗,或者仅仅只是一组照片。哑檬说,单单这样,一个月最少都可以拿到千把块稿费,而她还不单单写稿,有时候也替一些企业撰写广告,或拍些资料照片。
因为好奇,以至有一次我忍不住问她:“你以前究竟学什么?”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国画。”
我大跌眼镜:“国画?呀,那你怎么当起了撰稿人,甚至还开了这间咖啡吧?”
第9章 流落在城市(4)
“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做什么事效率都很高,无论是学美术、学钢琴还是写文章。读书的时候,我是什么事都能做得不错的那种,理智、清醒、勤于努力,算是个全面发展的好学生吧!”哑檬边说边理着头发,“因为贪图自由自在,不愿意呆在一个公司里朝九晚五地上班。反正都是出卖脑力劳动,我更觉得搞单干更适合自己的个性。或许是出于体验生活而为之吧,也或许是为了追求前卫与先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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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及撰稿人,哑檬眉飞色舞地:“最初时候,我并不知道自己会写些什么东西,下笔后创作激|情如脱缰之马,蓦然回首便是很长一段光景。我喜欢把现实生活这块海绵扭曲拧攥成了充满诱惑的形状给人看,美化生活的抒情与描写被当作水分挤出来了,剩下的是无数空洞集合成的立体物。一个词,一句话,都可能是一个锋利的尖角或刀刃,让人被生活滋润得光滑丰腴的肌肤流血。我不信什么灵感,它们其实是一群羊,被囚禁在某一个地方,忽然打开了门闸,它们被释放了,而我便是那个牧羊人。”
我苦笑着:“当撰稿人优点是非常明显的,但也有很多困惑,例如身份认同的困惑。”
她皱皱眉头:“有一次我到一家公司去见受访人,该公司的领导一听说来采访起初很是热情,使劲和我握手,各种水果摆了一茶几,让我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当我掏不出记者证,他的笑容马上僵在脸上,把拿在手上准备为我削水果的刀子又放了下来。”最后,哑檬笑了笑,说,“其实只要哪家报刊需要的话,一个撰稿人绝对能在三天内成为一个‘莱温斯基’的研究专家。”
过了片刻,哑檬突然说道:“决定做一个自由撰稿人,也许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决定。它改变了我在人群中的性质。我永远都不从属于哪个群体。这不是孤独,只是一种边缘的状态,远离原本的所谓白领生活,远离原来的校园,和所有人都若即若离,今天热络,明天失踪。1976年出生的人,有的结婚生子,有的奋力赚钱,有的恍恍惚惚不知道接下去做什么。我,生活在电脑、书本、音乐和电影之中,没有别的更多。有时我觉得生活是残废的。想得很多,做得很少,知道的很多,确认的很少。”
“今天的咖啡怎样?”买单后,我刚转过身,哑檬忽然问道。
“你做的咖啡很特别,可能是跟你投入的感情细致有关吧,喝起来是让人舒服。”
“是吗?谢谢!”
“你就像经营一场爱情似的经营这个咖啡吧!”我犹豫片刻,低低问道,“不过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当初为何把咖啡屋取名‘Waiting Bar’?”
“因为那时候我在等待,等待一个真正属于我的幸福的出现。”
“后来,你等到了。”
“是啊,说起来,还得感谢你。”
“喔,不,我当时只是鼓励你去追求你的爱情,寻回你的心上人。人心最大的敌人还是自己,我仅仅起了鼓励、支持的力量,如果你自己没有勇气去追求爱情,旁人也只能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管怎样,你这份恩我永远记得了。”
我微微笑过,临别时哑檬笑盈盈地祝我和安妮天长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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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流落在城市(5)
5
广州的轮廓再次落进我们的视线,夕阳忽东忽西,眼前一棵披头散发的大树慵懒地在我们脸上躺下斑斑点点。我们一头扎进这个钢筋水泥的丛林,闻到潮湿温润的物质气息。
远处那一声穿越时空的嚣叫刺透了我的每根神经,牵着安妮的手静静走着,温柔的甜蜜荡漾在胸口,夜幕降临,城市也成了一片温柔的海洋,华灯璀璨,树影婆娑。旁边的音响店正扬起一首热情洋溢的情歌,那是刘若英的《光》。这个城市,它有着太多的地方让人驻足,街上鳞次栉比的服装店,美味至极的生煎馒头,日夜飘荡着金属敲打声的酒吧,等等。
傍晚时分,我看到一些很美的景色,想拍下来,却发现手机已经没了电。
后来我们又碰到一个牙买加的黑人朋友,普通话讲得相当好。我们跟他对着珠江中几只形单影只的游艇坐在岸堤上侃大山。那个牙买加黑人给我们说塞伦盖蒂草原上的狮子与土狼,然后我告诉他我今年大四了就要毕业了,对未来有些迷茫。牙买加黑人笑了笑,他说顺着迷茫去走路,道路就会越来越清晰的。他的生活对我完全是一种新鲜,闻所未闻。这不奇怪,西方的男人正积极地锻炼着肌肉块参加奥林匹克运动会的时候,中国的男子却在酒楼上腰挂佩剑吟诗作对,或者去郊外踏青,用一支几块钱买来的箫勾引女人。空间与时间的阻隔,不知不觉中成就了两种几乎不同的生活。
我们一直侃到很晚。江水平静,湉湉吻着岸堤。有游人投下鱼食,唼喋声开始不绝于耳。几艘游艇从江中驶过,船身缀满了彩色的灯饰,异彩奇光不停地泻到水中,幻变万千。又有游客放起了烟花,那些花儿在夜空中不断上升,然后盛开、破败、凋灭。路旁的音乐行里恰巧放着Jacky的《一生一火花》,磁性的噪音震颤得让人心碎。珠江两岸的建筑异彩齐放,把一个南国之城送进这个城市的眼睛。
我不得不承认:“我爱上了这个城市……”我摊开手掌,又握了起来,眼光探向远处,望着青蓝的天幕下半垂的星星,觉得伸出手就可以摘它们下来。
“Me too!”牙买加黑人朋友用怪调子的普通话回应着我。然后他站起身,跳起了非洲大陆上粗犷又极富节奏感的胡特加舞。安妮说:“小心呀你,别掉进江里去,我们可都是旱鸭子。”
最后,我们跟他相拥着走进地铁站,走进两列方向相反的地铁,在令人眩晕的车速里,错过彼此的眼神与挥动的手臂。
走过地下通道的时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