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么回事,胡不归二人听得感慨,方才听林兄弟讲这白发银沙的故事,没想到眨眼之间便有一个现实版本上演。
玉伽听他念诗,呆呆愣了良久,才摇头轻叹:“诗是好诗,人也痴情,难怪能叫我们突厥女子倾心。比那些不学无术、坑蒙拐骗的流寇要强上百倍了。”
这丫头也来讽刺我?要论起作诗、论起痴情,我可比这仁兄要强上百倍。林晚荣哈哈笑了两声,装作没有听到她的话,将头凑到玉伽面前:“月牙儿小妹妹,你们突厥女子的情书里写的什么,能不能叫我也看看?”
“你看的懂么?”突厥少女白他一眼,小心翼翼的捧紧了手中的羊皮。
论起突厥语,林晚荣确实是黔驴技穷。他无奈的笑了两声,嘿嘿道:“有一些语言,是天下共通的,我不学也能看的懂。玉伽小姐。你能不能把这遗书也念念?突厥女子会写出什么样情书,我真的很想知道唉——”
看他嬉皮笑脸、充满好奇的模样,玉伽脸颊微微一红,她盯着手中的羊皮,低下头去微声念道:“——我是沙漠里的一条鱼,思念你时诞下的泪珠,将是我生命里、永不干涸的溪流!”
林晚荣呆了一呆,良久才叹道:“月牙儿小妹妹,这真是那位突厥女子留下的情诗么?”
玉伽也不抬头,轻轻嗯了一声:“确实是我们突厥女子所写。”
“不错不错。原来突厥人也有才女。”林晚荣拍掌道:“我们这位大华儿郎真是好样的,拐了突厥才女逃跑。打死都不肯投降。这般雄壮的气势,和我真有一拼那。
看这人贼笑样子。玉伽不由自主的哼了一声,微怒道:“雄壮什么。你们这些可恶大华男人,就会引诱我们突厥女儿!”
这也能怪我们?林晚荣哈哈大笑,摊开双手道:“月牙儿小妹妹,你的理论可真奇怪。若按照你推断,我是否也可以这样说——可恶的突厥女人,最喜欢勾引我们大华男人!!”
“你——”玉伽哪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她气得小脸发红。恼怒的转过头去,再也不理他了。
林晚荣点点头。无限感慨的叹了一声:“不过这情诗倒作的真的不错,最起码,我很喜欢!”
“不听!”玉伽赌气似捂住了耳朵。或许是因为太热,她脸颊竟红通透。
除了这一男一女恋人外,其他人的遗骨都已经混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了。
林晚荣沉默道:“这些是丝绸之路先行者,不管他们是大华人、还是突厥人,他们都具备了无尚的勇气和探索的精神,是值得我们尊敬前辈。胡大哥,将他们的遗骸收敛,好好葬了吧。”
兔死狐悲,这丝绸之路上逝去的白骨,见证了死亡之海的无情,他们和五千将士乃是真正的同路之人。
气氛一时压抑,胡不归应了声,寻来几个兵士,挖出个大坑,将那皑皑白骨整理下葬。那一对痴情的男女生死相依、难分难离,众人用流沙,单独为他二人筑了一个墓||穴,连那写满情诗的羊皮,也一同埋了下去。
望着渐渐被沙尘所覆盖的白骨,不管他们曾经多么的荣华富贵,终是化成了黄土一抔。这一刻,谁是大华人,谁是突厥人,似乎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林晚荣当先跪了下去,向丝绸之路的先驱亡魂们磕头。玉伽见他如此动作,微微发愣,她迟疑了良久,终也咬咬牙,缓缓的在他身边跪了下来。
林晚荣好奇的看她一眼,笑着道:“你这是拜谁?!”
“要你管。”玉伽小声哼哼:“——你又拜谁?”
“拜这些用双脚踏出丝绸之路的先驱。”
玉伽咬咬牙,轻道:“那我也拜他们!”
林晚荣脸色忽变得严肃,淡淡道:“玉伽小姐,你要想好了。这些开路先驱不仅有你们突厥人,还有我们大华人。你也拜他们吗?!”
玉伽脸色一变,呐呐道:“我,我——”
“算了,个人信仰不同,我也不逼迫你。”林晚荣轻轻挥手,无声一叹:“你想拜谁,就拜谁吧。”
玉伽沉默了良久,忽莞尔一笑,朝那情侣墓||穴一指,轻声道:“我拜他们总可以吧,这一男一女的忠贞相守,让我感动!”
这丫头倒的确很聪明,能叫高傲的突厥少女做成这样,已经很难得了。林晚荣嘻嘻笑道:“我也很感动,那就大家一起拜吧,我们大华有这个风俗的!”
什么风俗!玉伽哼了一声,俏脸生晕,也懒得理他了,望着那情侣合葬之墓,她盈盈拜下去,口中呐呐叹道:“生不离,死不弃,与心爱的人同生共死,何尝不是一种幸福?!请草原之神保佑,玉伽再也不想见到这样的悲剧!愿天下有情人,皆能美满团圆!”
她双手合十,虔诚的拜下去,恭敬叩首。
不用看也知道这丫头会许下什么愿望,林晚荣躲在一旁偷笑。
玉伽站起身来时,天色已经渐渐的暮了。她望着林晚荣,忽嫣然轻笑:“窝老攻,我想喝水,你还有没有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你都拿清水洗脸了,还敢找我要水喝?林晚荣脸色一变,怒狠狠道:“你再敢提一个水字,我就跟你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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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干裂的嘴唇,玉伽摇摇头,轻轻道:“有时候我觉得你很聪明,有时候,我又觉得你和猴子一样的笨!”
“拜托,猴子那是聪明好不好?!”林晚荣不满道。
玉伽微笑着点头,咯咯道:“那好,聪明的猴子,你喝水了吗?!”
林晚荣干咽了口吐沫:“要你来多管闲事——我刚才喝了一百多口,撑死了。现在没时间和你啰唆,胡大哥,天色不早了,队伍开拔!”
胡不归应了声,一马当先,五千将士便悄然向前进发。林晚荣转过头时,却已不见了突厥少女的踪影。
高酋将一个丝绸包裹的布袋交给他,暧昧的眨眨眼:“林兄弟,月牙儿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给我的?还要老高转交?林晚荣四面瞅了几眼,却不知道玉伽钻到哪个马队后面去了。
这丝绸布袋入手柔软,捏着还有咕嘟轻响,也不知装的什么东西。
他疑惑的解开袋子,刚看了一眼,便愣在了那里。
玉伽送来的,竟是一个满满的水囊,囊口处一弯若有若无风干的唇印,还散发着淡淡的芬芳……
第五六九章 毒死你
随着大队人马向茫茫沙漠的持续深入,空气越来越炙热,气候愈发的干燥。茫茫的风沙刮的人眼睛都无法睁开。
让人担忧的还不仅于此,随着渐渐的进入死亡之海的中心带,沙漠风暴愈发的猛烈起来。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满天的狂沙遮将天空染成一片赤黄,高高的沙墙像是一个个旋转的陀螺,呼啸着,怒吼着,朝大队人马冲过来,将所有人埋藏在黄沙之中,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无比的困难。越往前走,死亡之海越是露出了它狰狞的面容。
在这种情形下,不仅行进速度减慢许多,给养也更加困难,每天都会有数十匹战马倒毙在黄沙之中,将士们也渐渐有了脱水的迹象。
“再这样下去,我就要熬成|人干了。”高酋吐着舌头喘气,吐出来的口水都是黄|色的,满是泥沙:“这他娘的死亡之海,简直就不是人能待的方,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啊?!”
林晚荣嗓子干的冒烟,他狠狠的咽了口吐沫,只觉喉咙有些生疼,这是缺水的症状。
“从目前的方向来看,我们应该已经走了差不多一半路程了。”他额头发烫,用袖子去擦时却没有见到几滴汗珠:“高大哥你不要着急,从一路发现的皑皑白骨来看,我们行进的路线是没错的,定然已经有先辈穿过了罗布泊,到达过高昌天山一带。”
一提那皑皑白骨,高酋就浑身的发冷。从那天发现第一根白骨,这两天下来。他们不知看到了多少死去的冤魂,毫不夸张说。这丝绸之路就是白骨堆成的。与这些先行者相比。他们除了人马更多一些。也实在找不到更多优点。
“高昌、天山?!”胡不归紧皱着眉头:“这几个方我倒是听过。但好像我们极少有人到达过这里。”
林晚荣点点头嗯了声:“那我们就做第一个到达人好了。天山可是个好方。鸟语花香、风景如画。山顶有积雪天池。传说是玉皇大帝公主们洗澡方。翻过天山山脉,便到达阿尔泰山。我们自阿尔泰山西北向重新进入阿拉善草原。穿过科布多和乌苏布诺尔湖,便到达突厥王庭克孜尔。”
这一条路线。在出发之前几人都已熟知于心。一旦穿过了阿尔泰山进入草原,那就是他们大展拳脚方。但最难走。也就是这死亡之海到天山一线了。
“对了。将军,李武陵怎么样了?”胡不归忧心忡忡道:“玉伽说。三天之内。他就可以醒来?可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林晚荣点了点头,这也是他一直担心的问题。自送来水囊之后。玉伽便对他视而不见。这几天下来。她竟然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我去看看吧。”林晚荣摆了摆手。径直朝李武陵马车行去。方才掀起帘子。便闻见一阵淡淡的清香飘入鼻孔。细眼望去。却见突厥少女手里拿着个药杵。正在轻轻捣药。那香味。便是从药罐子里飘来。
林晚荣窜身而上。凑过鼻子嗅了嗅。奇道:“这是什么药,好香啊!”
玉伽瞥他一眼。偏过了头去,似乎不想和他说话。
这丫头又怎么了?!林晚荣嘿嘿干笑两声:“玉伽小姐辛苦。今天是三日期限的最后一天了。不知我这兄弟。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不用你来提醒我。”玉伽神色一冷,将那药杵往他手中一推:“你来正好,将这药草捣碎了!!”
她语气冰冷。毫不客气命令他。既然是给小李子捣药,林晚荣自是心甘情愿的听她使唤。捣杵如飞。将那木罐砸当当响。不一会儿便将药草磨成了粉末。她使也不知道是什么草药。闻着很香。皮肤上触到一点药粉。却是冰冷的很。
“水!”见那药粉磨得差不多了,玉伽取过一个木碗。冷冷命令道。
林晚荣忙从腰间取过水囊,打开了盖子,将清水注入其中。玉伽看着囊口上干涸口红印子。偏过头去哼了声道:“怎还有这么多,你没喝么?!”本站开通UMD;JAR格式下载。
“舍不得——”林晚荣小心翼翼将那囊口扎上。笑着说道。
突厥少女双颊微微发烫。低下头去将药粉倒入碗中。轻轻搅拌着:“什么舍不得,你们大华人只会骗人!”
林晚荣急忙摆手:“我是说,水源宝贵,才舍不得喝!跟别无关。你可别理解岔了!”
“你才理解岔了呢!拿着——”玉伽不耐烦开口。将木碗递给了他。林晚荣只得小心翼翼捧住了。
玉伽自怀里取出一根干枯药草。带着股呛人味道,她小心翼翼将这药草断成两截。剩余又装回怀里。林晚荣闻了闻。脸色禁不住一变:“这是——辣鼻草?!”
“算你还有些见识!”突厥少女哼了声,将辣鼻草撕碎成丝,丢进药碗里。原本喷香药碗立即味道大变。一股刺激气味飘入鼻孔,难闻之极。
用烟丝入药。这绝对不是华医的药方,月牙儿到底在捣什么鬼?闻着那刺鼻味道,林晚荣小声道:“玉伽神医,这到底是什么药,味道真的好——好特别啊!”
“特别吗?!”玉伽微微一笑,将药碗端到他嘴边,轻声道:“你尝尝吧!”
“我尝?!”林晚荣舌头打结:“还是不要了吧,我没病没灾,吃什么药啊。”
玉伽点了点头:“你不尝?那就直接喂给这伤员喝吧,反正我也没多大把握!”
“什么意思?”林晚荣睁大了眼睛,严肃道。
玉伽看他一眼,不紧不慢说道:“这是一味比较特殊草药,想请一个比较皮厚的人试试药性。就这么简单!”
找皮厚的人试药性?这丫头又在骂我呢!林晚荣嘿嘿笑了两声::“不会有毒吧——”
“你可以选择不喝——”玉伽神色冷淡看他一眼。
要说下毒,她可以直接在水囊中做手脚。哪用的着往草药里添料。
林晚荣嘿嘿笑了几声。望着那混浊汤药。他心一横。捏着鼻子尝了小口。
“呸——呸——”药刚入口。便有一股刺激味道从喉咙直传到肺腑,再从肺腑导回到喉咙,麻麻、辣辣、酸酸、苦苦。比潲水还难下咽。
林晚荣啊了一声将那药水全部吐出,满面苦色,舌头伸得老长不断喘气:“小妹妹,这到底是什么药啊,我怕没被你毒死,也被你吓死了。”
玉伽欢欣满面。笑得前俯后仰:“叫你喝你就喝啊——说你笨,你还不信!窝老攻,这下你要被我毒死了!”
林晚荣脸色大变。骇然道:“你说的是真?!你心肠怎么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