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点,否则,奈良是个非常危险的地方。”
店主给自己倒了杯茶,开始给她讲奈良的情况。店主说,大多数人对奈良的印象是:到处是流彩的庙宇、驯良的花鹿,是—个没有战争、没有饥饿的地方。但现在已完全不是那个样子了。自关原大战之后,估计有十二、三万武士失去了职位,还有他们的家属及随从,估计不会少于十万。没有人知道到底有多少战败的流浪武士藏到了奈良。其中大多数是西部军中的大坂人。
在奈良与小屋山周围,寺庙林立,德川的部队不便巡逻,是理想的藏身之地。老人说,著名的真田幸村藏在久远山,坂困右卫门藏在国宝寺,这些都是有名人物,一旦被抓住就要被杀掉,他们对未来唯一的希望就是战火再起。
老人的意思是,这些有名的浪人不足为坏,因为他们有着级别的尊严,他们还可以维持家小的生计。麻烦的是那些职别低下的武士,他们都在街上到处乱转,穷得只要有人要剑就会把手中的剑卖出去。其中他们当中有好多人都爱打斗、赌博,捣乱。他们希望用制造动乱的办法来使大坂的力量东山再起。昔日宁静的奈良已变成了亡命之徒的巢||穴,象小津这样的姑娘到奈良去,等于是自跳火坑。这个老店主被自己的讲演所激动,一再恳求小津改变主意。
如果有一点线索可以证明武藏在奈良的话,她就根本不会考虑什么危险。小津不置可否地坐在那儿。
生田见她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说:“你说你叫小津,是吧?”
“是的。”
“好吧,小津,我说,你为什么不放弃到奈良去的念头而随我一道去古柳生领地呢?我叫生田纪佐卫门,在柳生家族当差。我的主人年已八旬,一天到晚觉得闲得慌。你喜欢去那儿给他吹吹笛子解闷吗?”
茶馆老人马上热情地赞成,说:“你应该去!古柳生领主就是伟大的柳生石秋西。儿子宗德刚从关原战场回来,就被召到江户任命为幕府总管。现在,在日本没有比柳生家族更伟大的啦。被邀去古柳生城堡是一种极高的荣誉。无论如何,你快答应吧!”
听说生田纪佐卫门是柳生家族的一名官员,小津暗自庆幸猜对了。他不是个普通的武士。但她还是很堆答复。
面对她的沉默,生田纪佐卫门问:“愿和我一道去吗?”
“我怕那笛子吹得不好。”
“别再想这个啦,柳生家族与其他的大名可不一样。”
小津意识到去古柳生领地比去奈良无目标地乱转也许会有更多的机会寻找到武藏。自吉冈兼甫去世之后,柳生家族也被好多人推崇为日本武术界的代表。全国各地的剑客说不定都会去登门拜访,说不定在那长长的登记册上会找出武藏的名字。
在脑子里闪过了这种可能性后,她高兴地说:“如果你认为那不碍事,我就去。”
“好。会骑马吗?”
“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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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田纪佐卫门闪在屋檐下向桥的方向招了招手,马夫牵来了一匹马,他让小津骑上,自己跟在旁边走。
条太郎在茶馆后小山坡上发现了他们,叫道:“你们就走吗?”
“对,就走。”
“等等我。”
在宇治桥中央,条太郎赶上了他们。生田纪佐卫门问他干什么去,他说,山上有许多人在一块做游戏,他不知道是在干什么,但觉得很有趣。
马夫笑了:“那可能是浪人地痞们在聚赌。他们没钱吃饭,于是就把过路人引诱去赌博,以便把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都骗下来。”
“啊,他们以赌博为生?”生田纪佐卫门问。
“赌博还是好的,”马夫回答说,“还有的拦路抢劫或诈骗。他们凶得很,没人能阻止得了。”
“为什么这地方的领主不逮捕或驱逐他们?”
“他们人太多——多得无法对付。如果河内、大和及纪伊的浪人纠合在一起,他们比领主的军队还要强大。”
“我听说美贺也有好多浪人。”
“对,是从筒井逃去的。他们决心坚持到战争爆发。”
“你们一直在谈浪人,但他们当中肯定也有好人。”
“不错,”生田纪佐卫门说。
“我师傅就是个浪人。”
生田纪佐卫门笑着说:“所以你就为浪人辩护。你对师傅可真够忠诚的了……你就去宝藏院,是吗?你师傅在那儿?”
“不能肯定。但他说待我到那儿之后,那儿的人会告诉我他在什么地方的。”
“他属哪个门派?”
“我不知道。”
“你是他的门徒,怎么不知道他的门派?”
“先生,”马夫又说,“剑术现在是热门,人们到处都能学它。不管哪一天你都可以看到五、六个人在那儿转来转去的。因为浪人比以往多,所以传授剑术的入也就多了。”
“我想那只是一个方面。”
“他们之所以学剑,是因为他们听说如果剑术高超,大名们就会争着雇他,就会有四,五千斗大米的年俸。”
“是条致富的捷径,嗯?”
“正是。你要好好想一想,真叫人心寒。你看,这么小的孩子身上也背着剑。这种情况现在多得很。可悲的是,到头来,他们大都要挨饿。”
条太郎被激怒了:“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生田纪佐卫门笑了:“条太郎,别发火。否则,你的竹管又要丢失。”
“不会,用不着替我担心。”
他们到了木津渡口。
“这儿我们要分手了,孩子。天快黑了,要快点赶路。”
“小津呢?”条太郎认为她会与他一道走。
“啊,我忘了告诉你,”她说,“我已决定与这位先生一道去古柳生城堡,你自个儿多保重。”小津说完朝他笑了笑。
条太郎忍不住问:“你到底要找谁?”
没有回答,只见小津向他挥手告别。
条太郎沿着河岸跑了一会,正好有船,便跳上了小渡船的中央。在夕阳映照下,渡船披上了一层红彩。当渡船行至河中心时,他回过头来看了看,隐约可以看见骑马的小津与步行的生田纪佐卫门正走在通往笠置寺的大路上。
第二十章
习武之人,无人不知宝藏院。一个自称是该院弟子的人,若在言谈中把该院与其他寺院相提并论,那就有足够的理由会被别人认为是个冒牌货。在当地平民中间,宝藏院也是很有名气的。奇怪的是,几乎无人知晓那更为重要的正宗院古藏室及室及室中那价值连城的古物珍藏。
寺院坐落在油山一大片浓密的柳杉树中,那正是精怪丛生的幽境。由于有好几个寺院都挤在一起,到了跟前的武藏一时愣住了,站在那儿四处张望。一个小和尚正好从他身边经过,怀疑地打量着他。
武藏抬起帽子,说:“麻烦了,宝藏院不就在油山么?”
“就在这座寺院后面,你到那儿去比武?”
“不错。”
“我劝你别去。”
“为什么?”
“太危险。一个残废人去那儿把手脚都弄得直挺挺的我能理解,但一个好端端的人去那儿弄得缺胳膊少腿的,我看大可不必。”
“你说就在后面,是向左拐还是往右拐?”
“不必,你可直接穿过我们寺院。”
武藏谢过了小和尚,穿过寺院厨房,进入后院。后院中有片大菜园,只见土路松软,两边种着油菜、胡萝卜、洋葱之类。有个老人正在挥锄除草。那老人躬着腰,聚精会神地看着锄刃及地面,武藏只能看到他那如雪的眉头。除了锄头偶尔碰上石子的当啷声之外,一切都静悄悄的。
武藏认定这个老人就是本寺的。本想上前攀谈几句,但见老人是那么专心致志,打扰别人怕是不太礼貌了。
当他静静走过时,突然意识到那老人双眼的余光正盯住自己的双脚,虽然那人既没有动身也没有张嘴,可武藏却感到一股可怕的力量——一种类似云中闪电似的东西向他袭来。这决非白日做梦他确实已感觉到了那种神秘之力正穿刺着自己的肉体。武藏一惊,纵身跃在空中,感到一阵激动,好象刚刚躲过了剑矛的致命之击。而当他回首再顾时,那老人仍是背对着他,有节奏地锄地声亦未间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刚躲过的那种神秘之力使他惊得发呆。
到了宝藏院门口,他仍感到奇怪。在等侯差役通报时,他想,为春和尚还很年轻,听小和尚讲,稻荣法师已年迈得几乎忘记刀枪了。但——前面寺院中发生的事一直在他脑中徘徊。
武藏又大声叫了好几次,仍不见院中有人出来。他看到门口有面大铜锣,便敲了几下,这才从寺院深处传来了应答之声。
一个膀粗腰圆的和尚到了门口。由于他接待象武藏这样的人已习以为常,所以他只瞟了武藏一眼。
“来此有何贵干?”
“求见寺主。”
壮和尚说:“请进!”接着向门边做了个手势,间接地建议武藏应该洗洗脚,那儿有一桶清水,旁边有十几双又脏又破的鞋子。
武藏跟着和尚走过一条宽大的走廊,进了会客室。室内可闻到香火味,透过窗户,可看到大蕉树的阔叶。除了刚才那个巨人接人待物的风度之外,看不出这特殊的寺院与其他寺院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那巨人又回来了,交给武藏一个登记簿和一瓶墨水。“写下你的名字,在哪儿学的艺,属什么门派。”他说话的样子就象是在指点一个小孩。
武藏翻开登记簿,在最后一个登记人的名后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及其他必要情况,只是空着自己师傅的大名。
这个壮和尚对此当然十分感兴趣。
武藏的回答与在吉冈道场时的一模一样,说是在父亲的指点下练过棍,但练的不好。在下决心习武之后,他就拜天地万物及天下高手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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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大概也知道。从第一代寺主起,宝藏院就以枪法而闻名四方。这儿的训练极其严格,对任何人都毫无例外。你最好先看文簿头上写的是些什么。”
武藏重新翻开簿子,看了看簿首的几句话:“告到此习武者,如万一伤残或死亡,本院概不负责。”
“我同意,”武藏微微一笑——这是一个武士的基本常识。
“好,这边请。”
道场气派宏伟,厅中圆柱之粗大为武藏前所未见。横梁上还依稀可见昔日金壁辉煌的痕迹。
来访者当然决不只他一个,在那儿坐着的已有十几个人。还有好些武士,好象纯粹是为了观战而来的。他们全都注意着一对人在持棒较量。武藏无声地坐在一角,没有一个入朝他那儿瞄—眼。
道场墙上的标记表明,如果任何人要用真刀真枪过招,挑战照样可以接受。现在这一次用的是长橡树杆。如挨上一下,不死即伤。
最后,在较量的两人当中有一人被抛了起来,跌落在地。当他一瘸一拐地败下阵来时,武藏见他的大腿已肿得象水桶粗了。他坐不下来,只好吃力地靠一条腿蹲着,把另一条受伤的腿伸向前面。
“下一个!”习武场上的得胜者叫着。那副神态傲慢非常。他那和尚长袍系在身后,浑身肌肉过分发达,似乎肿胀了一般。手中直握的那根橡树棍,少说也有一丈长。
一个象是刚来的武士应声而起,他用皮带勒紧袖子,大步朝习武场走去。到了墙边,那武士挑了一杆长戟来到一动不动站着的和尚面前。按照惯例,他们相对鞠—躬。但这—躬几乎还未鞠完,就听到那和尚如野狼般地一声大嚎,橡树棍立即重重地砸在挑战者的天灵盖上。
“下一个!”他又站回原来的位置叫着。
一切都结束了,刚才那个挑战者完蛋了。两个和尚走上前去,拽着袖子及腰带往下直拖,后面留下一道唾涎与鲜血的小槽。
武藏起初认为这和尚就是寺主为春,但坐在旁边的人告诉他说不是,他叫安城,是一个资历较高的门徒,是宝藏院“七大支柱”之一。为春和尚本人从不与人过招,因为挑战者们总是先倒在这些“支柱”面前。
“再没人上了吗?”安城和尚横握长棍吼着。那个高大的专管接待的和尚拿着登记簿一个一个地看着来访者的脸,一个个地问着。
“不,今天不了……我改日再来。”
“你怎么样?”
“不啦,我今天精神不好。”
他们都一个个地变了卦,武藏看到手指头点到了自己。
“你怎么样?”
“有请!”
“此话怎讲?”
“我敢较量。”
当武藏站起来时,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目中无人的安城此时已从习武场上退了下来,正兴致勃勃地与众僧谈笑。但另一个挑战者出现后,他脸上出现了厌烦情绪,懒洋洋地说:“你们谁去替我一下。”
“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