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高手防不胜防,就连福田少林寺的众武僧也觉得颇为难缠。
此次,这名东瀛忍者趁着福田少林寺的大部分武僧外出捕杀一伙倭寇余孽的高手之时,仗着纯熟无比的潜行术悄悄潜进寺中,盗走了方丈屋内暗格中的珍藏,直到将将逃离之时才被寺中的长老高手发现,派出了六位武功不凡兼且经验丰富的武僧前来追杀。却不防这个忍者还有几个同谋的倭寇高手接应,双方在官道上好一场激斗,随后这个忍者见势不妙,丢下同伴单独逃走。两个武僧也穷追不舍,仗着比忍者深厚一筹的功力,最终在临近海边处截住了对方。随之便是一场激斗,纵然两个武僧以二敌一,前后夹攻,但还是吃了忍者奇诡手段的小亏,才堪堪杀死忍者。
搜过了忍者的衣衫,那武僧只掏出不少暗器、金疮药等物件,便即翻过忍者尸身,解下其背后的长条状包裹。
掀开粗麻裹布,却是一个近两尺的长方形颤木匣子。仔细看了看木匣表面雕刻的佛陀、菩萨等佛门饰纹,这武僧朝着身旁的同伴点了点头,确认此物确为寺中失窃之物,便小心的重新裹好粗麻布,将其系在背上。
许是在戚继光的军旅之中沾染了不少杀伐果断的行事风格,二僧当下也不耽搁,提棍往福田少林寺急赶。
就在二僧路过一块高大礁石之时,一抹银白剑光闪电般拦胸袭来,森寒锋锐的剑气激得二僧须发直立,心下惊骇。
长久的军旅厮杀生涯并非白给,二僧立时本能的移棍抵挡。但仓促之间未及运足真气,白蜡杆包铜皮的戒棍如何敌得过内家高手的犀利剑气。
银芒剑锋扫过,只闻噌噌两声连响,二僧手中的两根戒棍便断作四节。幸好二僧经验丰富,在移棍的同时身形疾退,总算堪堪避开胸腹要害,但胸前的衣衫却也被剑气划破。
偷袭不成,巨石之后的人也不再躲藏,右手长剑斜指,气度森严的踱步而出,竟是一位戴着恶鬼面具的锦衣卫!
极类蟒袍的暗黄色飞鱼服异常显眼,让二僧心下犹疑不定,颇多顾忌。这也是因为二僧曾做过戚继光的随身护卫,接触过不少官场龌龊,思想不自觉的受到朝廷体质的些许影响,见到朝廷中人才会稍作犹豫。要是换了普通武林人士,哪管拦路的是什么朝廷鹰犬,此时只会毫不犹豫的出手击杀对方,之后再慢慢的细心毁尸灭迹便是。
二僧迟疑着不出手,岳不群却毫不客气,振臂即剑出如电,寒芒劲气狂风暴雨般牢牢笼罩二僧,隐隐间杀气弥漫。
既然对方来者不善,二僧也不是胆小怕事之人,当下运足功力,提棍格挡反击。看二人的招式气度从容,章法严密,竟是丝毫未受戒棍短了一截的影响!
只可惜,岳不群功力本就比二僧高上一筹,近来又多次与倭寇高手决斗较技,借鉴参详了诸多东瀛剑道,自身剑术已然大有进境。此时夜色茫茫,别无旁人,岳不群便毫无顾忌,华山剑术全力出手,种种精妙招式挥洒自如,气度仍旧高远绝伦,但剑招在灵动犀利之余更增三分狠辣,威力可谓更上一层楼。反之,二僧先经过官道厮杀,又追逐格杀黑衣忍者,气力消耗决计不少,并非最佳状态。
此消彼长之下,十招未过二僧就落入下风,渐渐的越发攻少防多,只剩招架之功。岳不群也不欲久拖,紫霞劲气微提,一跃而起,居高临下,气势骤然磅礴浩荡,朝阳一气剑的杀招“大日煌煌”便悍然出手。
数十道隐带紫芒的剑光狠狠罩下,威势绝然无匹,隐隐囊括二僧周身要害。虽然二僧明知这么多剑光中有真有假,虚实夹杂,但仓促之间如何能够尽数分辨清楚,旦有弄错一道剑光,便是要害中剑的重伤下场。因此,二僧只得双双舞开戒棍,无数棍影练成一片,共同竭力抵挡。
今时今日,岳不群以紫霞劲气催动的浩大剑招岂是凡俗。剑光棍影相接,只听得噼里啪啦的密密碎响,顷刻间铜皮木渣激射,布片血雾齐飞。
重重剑光散去,岳不群收招飘退,气度一如既往的潇洒从容。二僧露出身形,却已双双半跪在地,浑身上下僧袍破损,血渍处处,手中的戒棍更是毫无踪影。而且一人颈间、一人肋下都有一条狭长剑伤,涌出血溪潺潺。
“华···华山剑法!”已然丧失反抗之力的二僧尽皆眼露不可置信之色,一僧顾不得嘴角不断溢出的暗红血水,吃力的道出敌人的剑法路数。
“话太多!”岳不群听到一僧认出自己的剑法,隐藏在面具下的眼角不禁微微一缩,随即长剑疾挥,毫不留情的划过二僧脖颈···
噗通···
捆着石块儿的三具尸体从悬崖上狠狠坠入海中,伴随着大蓬水花消失不见,岳不群见此才放心的转身而去,隐入蒙蒙夜色。
日近中天,莆田少林寺的重重禅唱渐息,古朴而悠远的钟声绵绵而绝,天地间为之一静。
方丈室内,上首云床上盘坐着一位庄严慈蔼的白眉老禅师,双目微阖,拨动念珠,似在默颂经文,下面左右则各有两位身披大红袈裟的老僧,皆是正襟危坐,沉默不语。
须臾,右下首的老僧率先开口,“阿弥陀佛,天色过午,看来法明、法惠二人怕是回不来了!此后如何行事,还请方丈师兄定夺!”
“阿弥陀佛!”下方其他三僧同呼佛号,向着上首的白眉禅师合十一礼。
“唉···尘世多劫难呐!”白眉禅师低叹一声,面上愁苦之色一闪而过,“法明、法惠二人禅心坚定,做事沉稳有度,不论是否追回了寺中失窃之物,凌晨之前都应当回返寺中···而他二人此时还未归来,定然已经遭人毒手!”
“阿弥陀佛···”闻得此言,纵然下方四僧早有所料,却还是不禁面现悲色,大呼佛号。法明、法惠都是寺中下一代武僧里的佼佼者,此番一齐折损,实乃寺中一大不幸。
闭目低念两句哀辞,白眉僧继续说道,“如此一来,失窃之物已然无处寻觅,且其本非我寺之物,如今想是与我寺缘分已尽,我等亦不必对此种外物念念不忘···至于法明、法惠二人的尸身,就让法宣四人带些僧众前去寻找一番,万事随缘,如若事不可为,便也无需执着!”
“弟子等谨尊方丈令!”
室内诸人不曾压低话音,门口侍立的四个壮年武僧自然也尽数听入耳中,此时尽皆一脸悲戚的应命,眸中不禁泛红。师兄弟六人从小一起学习佛法武功,长大后又并肩对战倭寇,多年形影不离,昨晚还一同绞杀倭寇,不想之后浦一分离竟已成永别!
稀疏的山林中,一道暗黄身影似大雁横空般疾速飞掠,渐渐接近小山顶的一座破烂的废弃庙观。
远远的看见了庙门口有人影闪动,似在警戒巡哨,岳不群心知到了。
纵身而落,岳不群疾步奔向庙门,手中锋锐长剑随手一挥,唰的一道银白剑气飞射而去,一路上地皮翻滚,草叶纷飞,威势好不惊人。
庙门口望风的浪人一脸惊骇,急忙翻身闪躲,凌厉剑气便入门直射庙内,惊起怒喝连连。
随即,庙中冲出三个倭寇装扮的武士,来到之前在门口警戒的浪人身旁,四人忌惮的看着面前持剑而立的鬼面锦衣卫。能够发出如此威力不凡的剑气之人,在覆灭前的倭寇大潮之中也没几个,却全都是其中各个势力的最顶级高手,绝非易与之辈!
“嘿嘿!不错,还剩四个,比我猜想的多了一两个!”岳不群随意的开口,同时细细打量着面前的这四个倭寇高手,都在三四十岁上下,竟然全是正宗的东瀛武士,而没有一个假倭。他们昨晚能够从那帮福田少林寺武僧的绞杀下逃脱,倒也证明武功不弱。
“阁下是什么···”
“呲呲···”
悍然席卷而至的森寒剑光,打断了武士的场面话,令四人不得不拔刀迎击。
岳不群以一敌四,却还处于主动进攻一方,狂风暴雨般的剑幕牢牢罩住四个武士,刀剑交击声急而脆,连绵不绝。
须臾,待得岳不群一口真气将尽,攻势稍歇,收剑飘退之时,四个武士不仅未敢趁势反击,却还同样连连疾退三步。
呼呼呼···
四人气喘如牛,额头见汗,持刀的双手皆在微微颤抖,相互扭头看了看身旁之人与自己身上的数处剑痕划伤,眼中齐齐现出惊惧莫名之色。尽管知道来人武功高强,但没想到四人合力却也防守不得!
然而还未等四人多想,岳不群便再次挥剑攻来,变化多端的重重剑影在四人眼中直如索命无常般可怕···
第六十五章终生大事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岳不群一如既往的上朝阳台习练一番剑法,再回书房挥毫泼墨,研习书法。
如此日复一日的参阅前人名家的诗词书画,体悟其中各种各样的意境,能够洗练心灵,消泯心头因习武而生的暴戾之意,保持心境的中正平和,也是一种修心养气的微妙功夫。这与少林寺的和尚讲究的禅武合一差不多,就像天龙中扫地僧劝解慕容博和萧远山所言,精修佛法能够化解修炼佛门武功时产生的杀意戾气,避免走火入魔。
实际上,习武练剑入了高深境界,除了能够悟通拳意、剑意、刀意等等玄妙意境,同样也会使人生出杀意戾气、暴烈、冷漠这等负面意念,两者某些部分相互交融,夹杂不清,往往令人分不清楚,也就不曾在意,长此已久便会影响习武之人的性情。比较常见的就是,长久修炼阳刚爆烈的武功之人,很可能会变得冲动易怒,性格暴躁;而修炼阴寒武功之人,也很可能变得阴蛰狠毒,性情冷漠。凡此种种,都是沉迷某种武功的独特意境过深,没能把持住本心,精气神都渐渐偏向所习武功的特性,心神意志更是受其负面意境侵染,虽然短时间内武功进境飞快,有如神助,但长此已久,也只会落得精神失常、走火入魔等等凄惨下场。因此,大多数底蕴深厚的门派,都会要求弟子们修习教义经文、谨守门规戒律等等,温养性情,坚定心智,以此抵御或中和由习武而生的杀意戾气等负面情绪。
如今,岳不群揣摩体会古人诗词书画的意境已久,发现这种修养功夫除了中和心境之外,还隐隐能够凝聚锤炼自身的道心剑意。随着武功日渐高深,岳不群每次练剑之后,心中无不充斥着满满的凌厉剑意,甚至还有澎湃杀意蠢蠢欲动,久久不能平息。而一旦沉心感悟前人诗词书画的种种精神妙境之时,岳不群就能感觉到,剑意和杀意就像是熊熊燃烧的烈焰被绵绵细雨当头洒下,渐渐变小乃至熄灭。但是,心神异常敏锐的岳不群却发现,剑意和杀意表面上看似完全平息,实则隐隐然还留下丝丝缕缕,驱之不去,灭之不尽,似乎已是自身最纯粹的剑意和杀意。意由心生,只要岳不群的心中有剑、有杀戮之念,那么这最纯粹的剑意和杀意就会源源不断的生成,自然而然的散发。每次习武练剑,继而读书作画,平和心境之后,岳不群只感觉那丝丝最纯粹的剑意和杀意越发壮大,越发浓厚,就似经受过重重艰苦磨砺一般,越发坚韧深邃。如此,岳不群每每全力施展剑术之时,剑意变化便也越发得心应手,威力更上一层楼。
眼看上午过去大半,场院里练功的华山弟子们渐渐散去,岳不群这才停笔,结束了上半天的修炼,起身前往剑气冲霄堂旁边的议事厅,与封不平、于不明等人商议处理华山事物。
好在,此次岳不群暗中前往南方一行的大半个月里,华山一切照旧,各项事务都运转良好,倒也无需他过多烦心。
只是,封不平最后告退之时,神情颇有些欲言又止,岳不群知他心中有难言之事,只得开口相询:“封师兄有话不妨直说···”
一向沉稳的封不平,脸上难得浮现一丝不自然,却也仍旧直言道:“掌门和小师妹已然到了成婚年纪,不知掌门如何打算?”
“呵呵···”岳不群心中明了,只因自己一旦成婚,那他和成不忧的婚期也必然紧随其后,或者三人干脆同一天成婚。他此时出言询问婚期,尽管全是出于公心,但也不免给人心切婚事的嫌疑,倒也难怪封师兄不好意思了。
不过,岳不群心中一动,脸上表情暧昧,“原来封师兄是等不及要成婚啊,那师兄怎么不早说,小弟无论如何也会成全···如此,那就在下个月选个黄道吉日,我们师兄弟三人一同成婚,由封师兄全权筹备···”
回道书房,岳不群一想起之前封不平那郁闷表情,就不由暗暗一乐。
打开书架后的暗格,岳不群从中取出一个长约两尺的长方形颤木匣子。入眼处,佛陀、菩萨和舍利塔等云纹禅意盎然,令岳不群情不自禁的伸手轻轻抚摸,似在感受其中蕴含的种种庄严慈悲意境。
片刻,岳不群打开木匣,取出一支古朴陈旧的佛门卷轴,放在书桌上展开。
卷轴开头处,“枯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