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息之间,这二十多人就清空了六七丈长的一段城墙,如此没了守军兵卒的阻碍,城外周军抓紧时间,迅速将三架云梯架了上来。
高高在上的城楼角落,祝玉妍俯视着左侧城头一边倒的一幕,心知这是对方组织高手突袭,但她仔细打量了这二十多人的身手,却又微摇甄首。
这些人看似久经战阵,气势不俗,但尽数是二流高手,多半是试探性……
果然,片刻后,守城主将已紧急调拨了十多个高手集中过来,其中不凡第一流的高手,生生遏制住这些人的肆虐,将之斩杀过半后,配合精兵将他们重新赶下城去。
小丘帅台上,宇文邕默默瞧着这一幕,不由眼神微眯,沉吟片刻,终是转头看向石之轩道:“裴卿……
城中的守备力量似乎超乎吾等预料,除了两万五千老兵,还有藏匿着如此多的精锐高手!”
石之轩沉声道:“该是从洛阳及周边诸城特意调集而来……”
顿了顿,又道:“还请陛下下令聚拢的五千精锐,让他们于傍晚时分饱食一顿,养精蓄锐……入夜后,微臣便寻觅良机亲自率人登城冲阵!”
“如此甚好!……朕保证,这五千精锐皆为从各军挑选的以一当十之辈!”宇文邕郑重应道。
他也明白,依兵法而论,最好是让麾下六万大军轮番出动,日夜不休的攻城数日,令守城军士疲惫不堪之时,再祭出裴矩这等所向披靡的盖代猛将,才能发挥出压倒对方的最后一根稻草的关键性作用。
但北齐援军十日内必至,他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尤楚红忽然迈步上前来,肃声道:“陛下,妾身愿与裴将军同去!”
石之轩转头瞥了她一眼,令她俏脸微红,又反过来恶狠狠的瞪了石之轩一眼。
候在帅台前的诸将之中,亦有数人不甘寂寞,向宇文邕抱拳请命道:“陛下,微臣愿与裴将军同去,恳请陛下恩准!”
宇文邕微笑着抬手虚引一下,朗声道:“既然诸位爱卿求战心切,朕怎能不准?”
石之轩向他们拱手一圈,正色道:“多谢诸位抬爱,裴某必当与诸位勠力同心,攻破此城!”
宇文邕哈哈大笑,貌似甚是欣慰,诸将亦各自雄心万丈。
唯有石之轩仍自表情淡淡,得益于远超众人认知的灵觉感应,他已从城内熙熙攘攘的近三万繁杂气息之中,勉强筛选出数十个气势不弱的人物。
城内高手的数量,实际上远超宇文邕及诸将的想象!
没有宗师级的超拔手段,冒然上城逞一时之勇,深陷万军重围之中,纯属找死!
当然,这话就算石之轩此时说出来,诸将也不会相信,反倒会认为他是想要独占破城大功,更会因而对他心生怨恨!
话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反正他又不是诸将的老爹,没必要为他们的小命负责,也就唯有说些场面话应付应付算了!
尤楚红退回阿史那柔然身旁,却见向自己她暧**昧的眨眨眼,不由脸色大囧,耳根绯红。
另一旁的高怡瞧见此幕,眸中闪过若有所思之色,又装作不经意间瞥了前方与宇文邕并列的裴矩一眼,收回目光之后,才眼神闪烁起来。
她很清楚,似裴矩那等高手,或许能够通过她凝注在他身上的目光而感应到她的心绪变化,因而不敢将目光过多的停留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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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擂木像怒龙撞击在城门处,发出震耳欲聋的一下巨响。
周军又猝然发动另一波狂攻。
在城楼第三层上角落盘坐调息的祝玉妍倏地醒了过来,睁眼一看,此前本是完整的墙头露出一个塌陷的缺口。
该是敌军投石机侥幸取得的战果!
城外漫山遍野都是火把光,耳内贯满喊杀声、投石机的机括声、车轮与地面磨擦发出的尖响、石头撞到地上或墙上的隆然震声。
“哗啦啦!“
祝玉妍不用看也知这一声是滚热的油倾倒到城墙下的声音。
果然,下一瞬,“啊……我的脸,痛死我了……”
城下此起彼伏的凄厉惨嚎证实了她的判断。
脑海中幻想到熬得沸腾的热油浇在人体上的惨烈一幕,纵然她这般视人命为草芥的冷酷魔女,亦不免暗暗打个寒颤。
她盈盈而起,走到窗前,倏地左手一挥,竟捞着一枝不知由城外哪里射来的流矢,便随手丢在地上。
守城齐军正在来回奔走抗敌,人人眼睛血红,脑中似是只有一个简单的目的,就是以任何手段把来进犯的敌人堵住和杀死。
墙头上伏尸处处,殷红的鲜血不住添加在变得焦黑的血迹上,但谁都没空闲去理会。
天上密云重重,星月无光。
墙头火盆、火把猎猎高燃,染得一片血红,眼前所见已如人间地狱!
金墉城攻防战的第一日,就杀得如此惨不忍睹,实在出乎祝玉妍的预料,让她心情沉重的同时,亦不禁暗暗惊疑:宇文邕疯了么?
所谓盈不可久,宇文邕让周军如此保持近乎极限状态的猛攻,根本坚持不了三五日,士卒便会疲不能兴,攻城再难以为继!
既然宇文邕没疯,那就是……不好!
一念至此,祝玉妍连忙跃身从三楼飘下,又准备转身掠向城楼第一层,寻找守城主将所在……
然而下一瞬,她就见到一个熟悉的银甲身影冲天而起,轻飘飘翻个斛斗落在城头,手中漆黑残虹每一闪烁,都会在守城兵卒间扬起漫天血雾。
残肢崩飞,人头滚滚!
再下一瞬,又是十多道矫健身影跃至城头,紧随在银甲身影之后,加入屠杀守城兵卒的行列。
一时间势如破竹,所向披靡!
尽管十多个一流高手比之城内隐藏的力量算不得什么,然而祝玉妍一见到熟悉的他,便立知金墉城今日最危险的时刻已然到来……
第三百七十章剑道和神经病
穹顶夜幕高悬,城头火光烈烈。
原本秋风又狂又疾,猎猎呼啸,吹得人遍体透凉,然而此时此刻,冲天的喊杀喧闹淹没一切,包括勇士们临死的惨呼,汗水与血水亦让城头所有齐军浑身炽热,如煎如沸。
唯一的凉气,并非来自清爽秋风,而是源于他们自己的心,源于那个杀戮如割草,浴血如淋雨,在世神魔般的存在!
仅仅他举手投足间逸散的无尽杀气,已让靠近他十丈之内的所有人遍体生寒,心底透凉!
石之轩随手挥剑疾劈,又一次震得两个齐军精锐好手吐血跌飞,他却转眼连看一下他们生死的兴趣也欠奉,而是毫不停留的如猎豹般灵敏前窜数步,再次扑入齐军大批兵卒群中,挥舞漆黑剑胚,循着玄之又玄的灵觉感应划过天马行空般难以捉摸的轨迹,取走一个又一个齐军兵卒的鲜活生命。
“叮叮……”的兵刃的碰撞声不疾不徐,然而“噗噗……”的血泉喷涌声却密如疾雨,无休无止。
他很少回剑格挡,只因每一剑出,总能抢先击破周遭敌军的要害,令他们袭向他的兵刃戛然而止,无力跌落……
从登城后直至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杀了多少敌卒,只知除了登城不久击退祝玉妍及一众齐军高手的围剿之后,便陷入了对方的人海战术,前赴后继围过来的无数齐军兵卒让他杀不胜杀……
齐军到底占着地利,可以迅速向城墙上增援足够的兵卒,而周军的后续兵卒却需顶着投石、箭矢、标枪、巨弩靠近城墙,再攀上二十余丈的云梯登城,损失惨重不说,每时每刻成功登城的兵卒数量终归有限。
此消彼长,随着惨烈激战的拖延,石之轩身旁的周军越来越稀疏,乃至完全给齐军人海淹没,此时就连最近一个周军高手,也远在他六七丈之外,更岌岌可危。
根本不用多想,他也明白,周军此次的精锐突袭战术彻底失败了,撤退不过是早晚的事……
不是他这主攻的箭头不给力,也不是宇文邕千挑白选的五千周军精锐太废柴。
实际上,以这种类似添油战术的方式,城头周军在数量上处于绝对劣势,再精锐也没用,甚或所获得的战果与普通兵卒强不了多少。
眼看围过来的齐军兵卒由刀盾兵换为结成阵势的长枪兵,形势愈发不利,石之轩兀自无动于衷,犹如不知恐惧和疲倦为何物的杀戮机械……
“呜呜呜……”
六七杆丈二长枪从背后攒刺而来,枪尖破空呜咽有声,分明劲力凶猛。
石之轩倏地一侧身,令六七簇枪尖的目标由宽阔的背部霎时变为狭窄的左臂,旁边的三个枪头必将毫无疑问的贴着他的前胸后背刺在空处。
更出人意料的是,他竟就此向左疾闪,以垂着的左臂主动撞向剩余的四杆长枪。
而当这四个枪头刺至他左臂外寸许的距离时,竟似遇上无形的卸御力道,锋锐枪尖不由自主的滑了开去,最终步了之前三杆长枪的后尘,刺在他身前身后的空处。
石之轩身形左闪,挤过七根枪杆间的夹缝,瞬间来到持枪的七个兵卒面前,右手翻转,漆黑残虹一闪而逝。
“噗噗噗……”
七道血泉同时冲天而起,枪杆先后落地,七人各自捂着脖子上的血线,呜咽着仰身倒下。
后续的齐军士卒固然心惊胆战,但仍持枪举刀踩着战友们尚有余温的尸体向石之轩疾扑而来……
沐浴在血泉之中,石之轩一身银甲早已染成了黑红色,就连甲胄内的里衣也湿哒哒,黏糊糊,颇为难受不说,血腥味儿刺鼻之极。
唯一让他愉悦的是,他心灵深处的剑心,随着毫不停歇的无情杀戮,愈发蠢*蠢*欲动,偶尔透出体外的一股脉动,更会激发他的精气神,扩散出无与伦比的杀戮之气。
方圆十余丈内的所有生灵,均会不可抑止的心生颤栗,犹如被天敌盯上的小动物,只觉自己的生命存在与否仅在对方一念之间!
石之轩也曾不止一次的扪心自问,自己究竟是否是剑客?
答案很微妙,是,也不是!
真正对剑道有所了解的人都明白,所谓剑客,并非是用剑作为兵器的武者,而是那种真正诚心于剑之人。
在剑客的眼里心里,剑绝非单纯的器物及兵刃,而是他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或如手脚眼耳,或如兄弟朋友,或如恋人妻子……
石之轩两世精修剑道,若论诚于剑,痴于剑,他自信不会弱于某些整天抱着剑,气势锋锐如利刃,生人勿近,半天不说一句话,只痴痴的盯着剑发呆的冰块儿脸!
实际上,石之轩感觉那种人已经不是在诚于剑,痴于剑了,而是陷入类似白日做梦、幻觉丛生的病态了!
不客气的说,那是一条迈向神**经**病的死胡同,而非通天坦途的无上剑道——剑客是将剑视为自己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不是反过来视自己为一块儿冷冰冰的铁片!
至于石之轩自己,并不将剑视作自身的手脚、朋友、恋人亦或妻子,只因他心底深处认为这些都只是生命中的过客,而非永恒——轮回转世,身体都可以更换一具,更遑论区区手脚?朋友、妻子更是换了一波又一波……
上一世初窥剑道门径,石之轩是将剑视为自己心灵之锋芒的外在具象,欲以之切开、斩破身上的一切有形无形枷锁。
毕竟,任何人的心灵都不是圆润无棱、柔弱无骨的,反而或多或少隐藏着锐利与锋芒。
亟待有朝一日,再难以忍受日复一日的压迫与束缚而觉醒乃至爆发出来,成为最坚定而强大的意志,乃至心灵力量,支持自己拿起刀剑利刃,斩断束缚,破开压迫。
正所谓,剑者,心之刃也!
剑道中人,唯有破除种种世俗道德和虚妄表象,真正领悟到此点真谛,由心而生的剑意方可自然而然便透着如冰似铁,纯粹而极致的森寒锋锐神髓,如神兵利刃般摄人心魄。
以之催发剑气,御使剑器,才能真正凌厉无匹,无坚不摧。
然而那次在辽东肆意杀戮数百东瀛骑兵,初次触及杀道真意之后,石之轩便渐渐更进一步,将剑视作自己心灵深处之杀戮真意的具象。
所谓胸怀利刃,杀心自起……但这种杀心,乃是人心受利刃的锋芒之气所激,把持不住心境而被蠢蠢欲动的杀戮欲望左右。
仅仅只是迷失理智的嗜血欲**望,还算不上破灭一切生机的杀戮真意!
何为杀,破灭生命,抹去生灵的存在轨迹!
剑者,心之刃也,而刃者,杀戮之器也,剑之道,本质即为杀道!
最初级的杀戮,仅是摧毁敌人有形有质的肉**体,使之失去精神依托的根本,与此相对,兼又更神秘莫测之法,则为破灭敌人无形无质的精神信念,心若死灰,肉**体虽存,却如行尸走肉。
此二者一实一虚,乃是此世绝大多数武者摧毁敌人的杀戮手段,且无往不利。
然而在将此二者修炼至几近巅峰的石之轩看来,此二者终究有所极限——最起码,这两种方式就无法彻底抹去他与向雨田这般元神修为超凡入圣之人。
第三百七十一章
到了他这种境界,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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