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两声,石之轩呵斥道:“大清早,穿这么少,着凉了怎么办?”说着将她滑开的衣领拉了拉,掩住光洁耀眼的香肩。
张丽华既甜蜜又郁闷,翻了翻白眼,“胆小鬼……”
石之轩一手揽着她纤细腰肢,一手轻抚着她的香腮,调笑道:“小小年纪,就学狐*媚*子勾*人?……等我这次从北方回来,就把你连皮带骨吃下肚去!”
张丽华柳眉一挑,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丢溜溜乱转起来……
恰在此时,张僧繇迈步进来,问道:“这次又去北方干嘛?”似乎一大早又去给人画龙或画佛像去了,袖口还沾了点黄漆。
石之轩理了理衣衫,正色道:“我辈仁人,自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说着张开双臂,虚抱天空,一脸神圣道:“匡扶正道,一统天下,泽被苍生,舍我其谁!”
张僧繇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道:“是么?……我怎么不知道我徒弟身具如此高*尚*情*操?
还有,花间派门规所定,每代弟子在二十八岁之前,要接受出师考验,你可要早做准备!”
石之轩微笑道:“知道,‘花间十二枝’嘛,您老现在就可以放马过来,我接着就是!”
张僧繇嘿嘿冷笑,“‘花间十二枝’只是武试,还有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文试,特别是你那手画技,放在一般人眼里还过得去,在花间派传人身上,可就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原本石之轩练就阳神,意念强横无比,兼又对身体掌控精微,足可应付任何书画考试,但此时却并不痛快答应,反而微笑依旧道:“若是师尊欲要以纸上泼墨的小道儿考我,请恕弟子不屑奉陪!”
张僧繇冷笑的面容一下子僵住,“纸上泼墨的小道儿?……我花间派以艺术入武道,丹青之艺,岂是小道儿?”
石之轩哼哼道:“丹青之道,自然不是小道,然而纸上泼墨,岂非落于痕迹的下乘小道?”
张僧繇对张丽华笑了笑,道:“瞧瞧……咱家的清谈圣君,想来对丹青之道另有高见了?”
张丽华也好奇道:“丹青之道,除了纸上泼墨,就是墙上泼墨,作画若不落彩墨形迹,还能如何?”
石之轩啧啧道:“无论何等精彩神韵,一旦落于有形有迹的纸上,或数十年,或数百年,终究会因纸张腐坏,水火侵吞而有消泯之虞!
唯有铭刻于无形而永恒之物上,方能千古不绝,万世不易!”
张丽华剪水双瞳一闪,似是想到石之轩要说的话,不由悄悄掐了下他腰间的皮肉。
张僧繇眯着双眼,“嘴皮子一张,说得轻巧!”
石之轩道:“所以说,您老成也笔墨,败也笔墨,终究被纸上笔墨小术局限了心灵,一叶障目,又怎能窥得大道?”
顿了顿,又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纸上泼墨,不过是将万物之神韵移于纸上,然而纸张亦属万物之一,以物载物,终不免消泯于沧海桑田,万物轮回之中。
而千百轮回也不能消泯者,唯天地人三道也。
与其沉迷于纸上泼墨,聊以自娱,浪费大好生命,不妨经天纬地,繁衍人道,于天地人文之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你说是吧,丽华?”
张丽华掩嘴一笑,美眸狡黠,“是极是极……清谈圣君,口水一喷,果真不同凡响!”
“好极,好极……你就去北方匡扶正道,经天纬地去吧!”张僧繇彻底败退,气汹汹的迈向门口,“还请你二十八岁之前,把口水变成现实,否则口水也跟纸张一样,终究会消泯的!”
石之轩捏着金币,盯着上面以阳文铭刻的“经天纬地”四字,忽然笑了笑,“兴衰消长,大势所趋,一切早有定数,非是始于今日耳!”
张丽华听得莫名其妙,不由嘀咕道:“什么跟什么呀?”
关中长安。
城门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杨坚和独孤伽罗夫妇均一身粗布衣衫,头戴斗笠,等在城门内一侧。
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徐徐驶出城门洞。
独孤伽罗瞧见车辕上的一团古怪划痕,眼神一闪,示意杨坚一下,二人麻利的窜上马车,钻入车厢。
诡异的是,赶车的秃头中年却视而不见,仍只顾赶车向前。
车厢内,杨坚夫妇同坐一侧,摘下斗笠,对面则是一位看似二十多岁的美貌少妇及一个十余岁的方脸男孩。
独孤伽罗瞧着对面少妇满头青丝的白色头饰,只觉分外刺眼,不由眼睛一红,唤了声,“二嫂……”
杨坚拍了拍独孤伽罗的手,向着对面的少妇客气道:“尤大姐!”
少妇看着独孤伽罗柔声道:“伽罗放心,你二哥不会白死的,妾身此次进京,定要宇文护血债血偿!”
说着对身旁的男孩吩咐道:“锋儿,还不快叫姑姑,姑丈……”
男孩老老实实的行礼唤道:“姑姑,姑丈。”
独孤伽罗摸了摸男孩的头,“五年不见,锋儿都要长成大人了!”
少妇面上稍一迟疑,便对杨坚问道:“陛下既有意除去宇文护,不知召集了多少高手,多少禁卫,准备于何时动手?又有几分把握?”
杨坚苦笑道:“高手还好说,宇文护总不能每次入宫都带齐麾下大批高手,陛下既选在宫内动手,只需五六个好手牵制住宇文护的随侍高手就行。
关键还是能否在数息间尽快击杀宇文护,否则给他跑出去,或是唤来禁卫,便再无机会取他性命!”
少妇皱着眉头,不悦道:“陛下竟不能掌控宫内禁卫?”
杨坚无奈点头,又摇头,“宇文护狼子野心,将一连三代君主都视作掌中玩物,自然要牢牢控制宫内禁卫,否则他一入宫,岂非就将性命奉于陛下手中?
不过,陛下登基以来,一直在暗中拉拢禁卫将领,还是能够掌控其中一小部分,否则单是召集高手进宫都难!”
“可宇文护武功之高,绝非寻常高手能敌,既没有禁卫相助,又要在数息间结束绞杀,实在……”少妇眉头紧锁,深感此事成功几率渺茫。
第三百二十六章狡猾的马屁精
宫墙巍峨,夹道幽幽,置身其间,无人不生冷硬迫人之感,犹如皇权般森严凛然,不可侵犯。
杨坚和独孤伽罗夫妇、尤楚红及十余好手,尽数身着宦官服饰,低垂着脑袋,亦步亦趋的跟着一位面白身圆的大太监经过夹道,直往内宫而去。
“哗哗哗……”
甲胄铁叶的撞击声临近,一队二十余巡逻禁卫迎面而来,为首的中年将领向着大太监招呼道:“何公公,今日又出宫办事?”
大太监何泉阴白惨惨的面容笑了笑,却比不笑更渗人,捏着嗓子道:“原来是赵统领啊……
伺候太后的小子们不懂事,给太后逐了出来,杂家奉陛下之命,亲自去敬事房再挑了一批乖巧的,正要送去给太后过目,看看是否有合用的……”
赵统领扫视着貌似恭恭敬敬低垂着头的杨坚、尤楚红等人的身形腿脚,目光闪了闪,却毫无异样的点了点头:“陛下如此孝顺太后,实乃天下孝子之楷模!”
何泉淡淡道:“杂家也这么觉得!”阴冷目光在赵统领身后的二十余禁卫身上一掠而过,随即带着杨坚、尤楚红等人继续往太后所居的含仁殿而去。
赵统领则率着禁卫继续巡逻,身后禁卫中有两人对视一眼,一齐微微颔首,而后再无异样的跟着赵统领按照值司范围巡视。
许久之后,到了下值之时,一队人才聚向班房,卸甲换衣,出宫而去。
两人连个招呼都不打,便各自分开行走,一刻钟之后,才在一处小巷碰头。
一人道:“刚刚十余个宦官,恐怕不太对啊!”
另一人道:“好像都是会家子!”
“晋公是否今日回来?”
“不错,且肯定会入宫来拜见陛下!”
“陛下莫不是想先在太后的含仁殿埋伏人手,再引晋公去拜见太后,猝下杀手……”
“嘶……”二人一齐倒吸一口凉气。
“啪啪啪……”
鼓掌声由远及近,二人转头看去,却见小巷尽头转角处,一身便服的赵统领徐徐迈步逼来,“二位眼力不凡,心思敏锐……看来这些年居于赵某之下,还真是屈才喽!”
二人一齐作势防备,其中一人还倏地转身,却见小巷另一头也逼来一人,却是禁卫同僚之一,向来以拳脚功夫闻名整个禁卫,可惜出身贫寒,一直不得重用。
如今想来,此人指不定为了出人头地而暗中投靠了陛下……
二人背靠背各防一头,心下苦笑:权位名利动人心,禁卫大多出身寒苦,并非其中所有人都能跟二人一样,另有任务而不贪恋官职财帛!
赵统领瞧着二人的拳脚功架,冷笑道:“好好好,原来是华严寺的武僧大师傅,不在庙里安生念佛,偏来充当悖逆权臣的走狗,不怕佛祖降罪么?”
二人听其一口道破自家的武功路数,不由脸色大变。
趁着二人心境动摇的一瞬,早已蓄势待发的赵统领倏地跃身扑至,双拳携着凛冽劲气迅猛下击……
到了后宫含仁殿附近,何泉及杨坚、尤楚红一行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绕过几个月门,一个凉亭跃入眼帘,亭中二人对坐弈棋,其中一人身着龙袍,英武不凡,正是皇帝宇文邕,另一人则一身白底黑纹的儒服,俊雅飒然,似是名门士子。
对于何泉等十余人步入亭口,对弈中的二人似是毫无所觉,仍自顾自落子如飞,厮杀惨烈。
何泉自行站到宇文邕背后候命,杨坚夫妇心机深沉,兼且涵养不俗,除了瞧见那士子相貌之时面面相觑以外,尚可怡然凝目棋盘,揣摩二人的棋路、棋力。
然而尤楚红等近十人却并不识得那士子,不由对此人的托大暗暗恼怒。
好一会儿,宇文邕哈哈一笑,弃子认输道:“先生棋力高深莫测,朕输得心服口服!”
顶着裴矩马甲的石之轩左手一摆折扇,轻摇两下,微笑道:“惭愧,惭愧……棋艺终是游戏小道,玩得再好亦无甚大益。
陛下勤政爱民,日理万机,无暇顾及弈棋小术,否则在下怎敢御前献丑?”
宇文邕笑道:“哎,弈棋怎是小道,朕闻高句丽新近崛起一位超绝剑手,以奕道入剑道,以人奕剑,以剑奕敌,至今未逢败绩,已有囊获高句丽第一高手之势!”
石之轩微笑道:“此人确属惊才艳艳之辈,放眼中原,也罕有人能与之媲美!”
在场的尤楚红等人均露出不以为然之色,唯有杨坚夫妇对视一眼,对那高句丽剑手暗暗上了心。
此时一位面相与宇文邕有四五分相似的青年入得亭来,阴蛰眼神闪烁,冷哼道:“裴兄此言差矣,我大周人杰地灵,宗师辈出,又岂是高句丽小国剑手所能望其项背?”
石之轩颔首道:“卫公此言甚是!”
来人正是宇文邕的一母胞弟宇文直,就封卫国公,本是对皇兄极其看重这位‘裴氏高才’极为不忿,此时对他毫不坚持己见而更增数分不屑,却又不好再为难他。
除了杨坚夫妇,尤楚红等在场诸人见此,亦不由对暗暗鄙视石之轩欺软怕硬。
宇文邕眼中精芒一闪,呵呵笑道:“先生果真虚怀若谷……”
说着转而指着众人亲自向石之轩一一介绍道:“这二位是隋公普六茹坚及其夫人……这位是柱国字文纯……这位是荥阳公司马消难……这位是郑公达奚震……这位是周昌公侯莫陈崇……这位是赵公宇文招……这位是长安郡公夫人尤楚红……”
尽是清一色的北周勋贵,可惜如今北周政治混乱,爵位泛滥,没什么含金量。
这就是宇文邕的真正班底了……石之轩微笑自若,拱手为礼,道:“久仰久仰……在下河东裴矩!”眼神不经意间在尤楚红的绝色容颜上扫过。
顿了顿,向着杨坚夫妇微笑道:“数年不见,普六茹兄贤伉俪可好?”
杨坚回礼道:“有劳裴兄挂念,愚夫妇尚好!”
宇文邕眼含微笑,“怎么,难道三位认识?”
石之轩却感应到宇文邕心底泛起一丝犹疑,泰然自若的回道:“此前曾有一面之缘,还因些许误会而切磋过几手!”
宇文邕疑心稍去,复又盯着石之轩道:“先生看朕挑选的人手如何?”
“甚好!”石之轩微笑一赞,又道:“陛下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策更好!”
宇文邕仰天一笑,豪气勃发,赞道:“知我者,先生也!
粗陋小计,如何入得了先生慧眼?”
石之轩摇头道:“陛下此言差矣……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谋略精简有用最好,无需苛求完美,反是越繁复的策略,牵连越大,就越容易出乱子!”
宇文直奇道:“皇兄何时又出了妙着?”
宇文邕向着石之轩点点头,石之轩便代为解释道:“人所共知,朝中握有兵权而又亲近陛下者,乃王轨、宇文神举、宇文孝伯三位大将。
在晋公宇文护看来,他自己手握重兵,陛下若要对他不利,定会召集王轨、宇文神举、宇文孝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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