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着源自道家的师门传承及自身修炼数十年所悟,任我行即使也没能分清东方不败的境界,但至少知晓,刚刚自己之所以被东方不败一眼制住,乃是因为东方不败目光中蕴含着无形无质却又沛然难御的武道神意,似剑意又似寒意,可无视真气防御,直击敌人的心灵深处。
有意无意间即可如此精妙施为,在道家算来,至少要元神大成的境界……
尽管任我行也清楚,若是有了防备,凭他意志之坚定,足可不惧东方不败的神意攻击,但一想到这与去岁,岳不群在嵩山脚下,以锋锐剑意紧紧锁定他穴位及心神的一幕何其相似,任我行不禁生出难以言喻的气馁,同时心下苦笑:难怪十多年不见,岳不群就眼高于顶,再也瞧不上任某人了……原来,他二人都已晋入武林中人难以揣测的神秘境界……这么说来,岳不群将【全真混元真经】随意派送,确是有恃无恐,纵然全天下人都修炼这门博大精深的内功,也没几个能够练到他与东方不败这般境界!
原本准备好的什么单刀赴会、利益攸关的权术说辞,在如斯绝对差距下,任我行再也说不出口。
任盈盈看着父亲脸色难看,眼神闪烁,如何不知大事不妙?……当即轻启莲步,穿过珠帘,向着东方不败盈盈一福,脆声道:“侄女拜见东方叔叔……”
东方不败淡淡的看着她,一如既往的温声道:“盈盈都大了啊……找个好婆家嫁了吧,女孩子不适合打打杀杀、争权夺利……”
任盈盈脸色顿时一片煞白,知道东方不败看穿了她的心思,这是直接堵住了她的话头,让她之后的感情牌再也打不出来,更隐隐点出,他不看好任我行的造反大业……
仅此一个照面就败下阵来,任盈盈才感觉父亲所言非虚,东方不败的心机智慧当真深不可测!
任我行长叹一声,知道自己与东方不败和解纯属多余,结盟更是无望,面无表情的招呼道:“盈盈,走罢……”复又向着东方不败一抱拳:“告辞!”
任盈盈咬着嘴唇,神色木然的出了珠帘,跟着父亲往门口走,中途回首看了一眼,只见东方不败仍自抚弄着小狐狸,烟视媚行,雍容华贵之处比起宫廷贵妇有过之而无不及,似乎对于什么恩怨、权势都再也不放在心上……
不由地,任盈盈恍然大悟,不论外表还是内心,东方不败都已是个女人了!
杨莲亭跃跃欲试,似乎要再次劝谏将任我行拿下,但看到齐丛、童百熊都无动于衷,只得偃旗息鼓。
第二百五十三章再和武当
武当山,亦称太和山。
仙山胜景自不必多言,纵使冬日冰天雪地,亦是别有一番滋味。
武当派位居武林正道魁首之一,除了当年被魔教夜袭,抢走三丰祖师手书的太极拳剑谱录及真武剑之外,已然承平百年,平日警惕自然不高,防御松懈,以致武当山与普通道门福地无甚区别,任由香客往来。
一路漫步上山,岳不群饱览盛景之余,暗暗以道家秘传之【太乙神数】观风望水,勘察阴阳,深感此山确有龟蛇盘踞之象。
道经有云,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所谓太和,正是阴阳相冲,和合一气是也。
顾名思义,无论‘武当’之名,玄武之龟蛇盘踞,水火既济,亦或‘太和’之名,阴阳相冲,皆是暗指此山钟天地之造化,涵阴阳之象分。
不由地,岳不群猜测,张三丰之所以能够了悟太极阴阳之玄机,将毕生武学融汇而创出太极神功,未必不是从此山之奇形异象中获益匪浅。
到了岳不群如今的境界,再不会如同寻常武人一般,看重太极拳的战斗力,反而着重体悟其中混合阴阳、调理五行的精微机理。
以太极拳克敌制胜,终究只得了此太极神功之枝叶,唯有从混合阴阳、调理五行中体悟到道门内丹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之妙,方才得了此功之根本。
说到底,张三丰也只是年轻时混迹武林,自从中年在武当山出家为道,得传全真道、正一道的玄门修炼之法后,所作所为已非单纯的武林人士,反而更似隐居深山的玄门练气士,一心参修金丹大道。
清心寡欲,修道数十年,却在百岁过后,忽然创出一门克敌制胜的武技,可谓怎么看怎么诡异!
唯一的可能就是,太极功克敌保身的武技只是表面,修真练气才是真谛所在。后人有眼不识金镶玉,只将太极功用于武林争斗,终归落了下乘,难成正果。
当然,太极功作为张三丰这等大宗师的毕生大成之绝学,精微奥妙自不必多言,无论是克敌保身的外用武技,还是修真练气的内蕴玄机,均已达至此世之巅峰,寻常人能从中有所领悟已是莫大机缘,能够二者得其一更是邀天之幸,似岳不群这般尽得二者真髓,以之反补自身法门,玄功大成,怕是自张三丰创功以来,从未有过之事。
原本,就算有人能得太极功真髓,也该是一脉相承的武当弟子,不该是岳不群这个别派外人,然而张三丰入道后所修道统,终归是陈抟老祖的太极理论及全真道三教合一的独特内丹术。
偏偏这两者道统华山都有,岳不群高屋建瓴,直接从超脱寻常武学的道家修真层面去解读太极功,反而不经意间便得了太极功的精髓,将武当派的嫡系传人远远甩开了几条街……
岳不群信步游览,一路畅通无阻,直到武当金顶,冲虚已孤身一人在刻着‘武当之巅’的石碑旁相候。
比之在武林中会面,二人代表各自门派的脸面,需要寒暄客气不同,此情此景,二人仅是单纯的玄门修行中人,一切出乎自然,返璞归真。
岳不群微笑道:“武当仙山,名不虚传,岳某流连忘返矣……”
冲虚道:“岳道兄仙架惠临,敝山蓬荜生辉,若道兄愿意多留几日,那就再好不过了。”
岳不群缓缓摇头道:“岂止几日,岳某此来,险些不想走了,还是下了老大的心力,才止住贪恋,决定在贵山挂单三月,直至岁末……
冲虚道兄不会嫌岳某浪费米粮吧?哈哈……”
冲虚失笑道:“贫道正求之不得……
天下哪家庙观能得岳道兄仙架流连三月,可是大大有福!”
自从全真教起兵,席卷关中、河南之后,武当就已明白,两家再非敌对教派,或者说再不是一个层次的对手。
只因岳家得了天下,全真道覆盖神州大地,则全真教再非地域性的势力,而是会成为一个概念性的宗教领袖及管理机构。
如此一来,在道统上身为半个全真支脉的武当派,不仅不再介意名分从属,反而能够借助全真道的东风,让武当早已停滞的发展势头更上层楼。
同样,全真道也会借助武当在南方的影响力,辐射及镇压南方宗教势力。
合则两利,武当何乐而不为?
岳不群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裹,递给冲虚,“岳某早已准备好了房租伙食费,还望道兄笑纳……”
“这是……”冲虚当然明白,能够被岳不群珍而重之,千里迢迢随身携来的东西,绝不会是几两散碎金银,当下双手接过,拆开油纸。
一本陈旧手卷赫然显现,冲虚心头微震,忍不住目露激动,小心翻开两页,立时确定正是武当百年前所失的祖师遗物。
“无量天尊……岳道兄大恩大德,贫道代武当山下感激不尽!”
冲虚绝口不提岳不群从何处获得这太极拳剑谱,亦不提岳不群是否学了其中的太极拳剑绝学,一切尽在心照不宣,且武当并不缺太极拳剑的传承副本,这三丰祖师手稿终究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时至今日,岳不群倒也不必隐瞒,淡淡道:“说来惭愧……
二十多年前,岳某曾侥幸从任我行手上夺得半卷吸星大*法秘籍,令他与这绝世魔功失之交臂,一直耿耿于怀,却又奈何不得岳某。
之后他登上魔教教主之位,坐拥整个魔教的奇珍异宝,便欲以贵派三丰祖师的太极拳剑手札从岳某手中换回半卷吸星大*法……
岳某一时贪心,就私下与他换了秘籍,苦苦参修。
这太极功真乃道家无上瑰宝,远非区区吸星大*法可比,岳某能有今时今日的修为,委实得太极功之助良多……”
“无量天尊……”冲虚毫不介意,反而释怀道:“此手札落在魔教近百年,魔教历代教主无不曾苦心参悟,却从不见有人修炼成功,甚至从中领悟一星半点也难,可见邪魔外道,终不得祖师正法。
岳道兄与任我行斗智斗勇,历经艰险,终能得回手札,且悟得太极功精髓,乃是岳道兄机缘深厚,冥冥中能得三丰祖师青睐,可见贵我两派渊源深厚,合该亲如一家!”
“惭愧……惭愧……”岳不群摆手道,不论冲虚此言是由衷而发,还是为保全双方脸面,有意示好,岳不群都挺佩服他的政治涵养。
当然,他此行本就是与武当正式联合,而他这个全真教主在武当山驻足三月,本就是一种最直接的表态,向天下人示意两家亲如一家之意。
冲虚沉吟道:“贫道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岳兄应允……”
岳不群眉头一挑,隐隐猜道冲虚的心思,“道兄请说!”
冲虚叹了口气,道了声“惭愧……”,才徐徐道:“太极功虽说难学,但武当历代总有一两人练成。
然而到了如今,贫道年事已高,下代弟子年近半百者众多,功力已足,却偏偏仍未有人练成太极功,眼看太极功就要失传……
哎,终归是贫道教徒无方,让岳道兄见笑了!”
岳不群摆手道:“道兄过谦了……太极功重意不重力,只能意会,难以言传,悟了就是悟了,没悟就是没悟,不可强求,更非冲虚道兄教导不力之过!”
冲虚徐徐颔首,“话虽如此,名师总会出高徒!
岳道兄修为通玄,高出贫道不止一筹,授徒之术亦是武林公认的高明之极,若能指点武当弟子们练成太极功,让武当后继有人,贫道及武当感激不尽!”
岳不群迟疑道:“此事岳某应了……可贵派高足最终能否练成,岳某也不敢保证……”
冲虚抬手道:“无妨,贫道此议不过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岳不群郑重道:“既如此,岳某必当倾力而为。”
第二百五十四章和亲之盟
自明帝失德,边疆糜烂,烽烟迭起,天下高材皆以为明之将亡,起兵逐鹿者众。
至今五度春秋,诸义军之间时而结盟,时而火拼,分分合合,龌龊不绝,终瓜分神州人地十之八*九。
明室只余京师及河北,人多而粮产少,倾颓之势再难挽回。
至春末,诸义军合并为三。
黔王杨应龙据云贵、广西;
烈王任我行据江西、广东、福建、苏杭、安徽及山东南部,以南京为治所;
全真岳守乾据青海、甘肃、陕西、四川、两湖、河南、山西及山东北部,以洛阳为治所,势力冠绝天下,为有志之士视为最有可能取明室而代之者。
入秋,全真聚马、步、炮精锐二十余万,由岳守乾亲任元帅,封不平为行军长史,左冷禅为上将军,攻略河北,围攻北京。
明万历帝年老昏聩,犹不甘受辱,挟愚忠之臣死守京师,双方大战半月,死伤枕藉……
南京,任我行入住明室皇宫已两年有余,出入仪仗,不逊天子,世人皆以为任我行有意建立南朝,与全真划江而治。
兴烈军诸大将亦多次上表请任我行称帝建制,却总被任我行严词驳回,令人大为不解。
后宫春和殿内,任我行与向问天相对而坐,一杯接一杯的沉闷对酌,任盈盈在旁斟酒。
近日来,自听闻全真军北攻京师,势在必得,任我行就一直神情沉重,眉宇间偶有犹豫之色萦绕不去。
父女连心,任盈盈知晓,父亲见全真大势将成,兴烈军再无一统天下之机,甚或全真一旦攻下北京,入冬之前,必会携大胜之势南下来攻,兴烈军胜机渺茫,前途难料……父亲因而忧心忡忡,再不复往日雄心壮志,意气风发。
其实,以父亲的张狂性子,竟然屡次坚定拒绝称帝,任盈盈就知父亲信心不足,已在预留后路。否则一旦称帝,势成骑虎,定然非胜即死,再无和解余地。
俄尔,禁卫来报,“五仙教蓝教主求见……”
任我行沉默一瞬,沉声道:“宣她进来……”
任盈盈脆声道:“还是女儿去迎接蓝姐姐吧!”
向问天眼神微微一动,若有所思,任我行继续饮酒,分明默许,任盈盈婷婷起身,袅袅而去。
皇宫奉天门外,岳不群身旁站着已年满十七,出落得亭亭玉立的蓝青鸾,父女两个一齐左右张望,感慨着南京皇宫的恢宏气势……
蓝凤凰怀中抱着刚满百日的小儿子,在旁看着父女俩转动脖子时几乎一模一样的幼稚而又活泼的动作,不由哭笑不得,暗暗腹诽:堂堂全真教主,而且马上就可能是坐拥天下的皇帝了,这样子真的好么?怎么越老越为老不尊呢?……也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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