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落后是无声的静寂,房门启而复阂。约摸一分钟左右,闻见烈明野起身回返的脚步声。我忙擦去面上泪水,吸了下鼻子。他回房后坐在床榻上闷不吭声,我阂了房门走至他身旁落坐,轻推他手臂柔声劝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日的平手会为你日后莫定更坚实的基础。”
闻言,他身躯震了一下,随后将头垂低,紧绷着嗓音问道,“你会瞧不起我吗?”
他的问话令我心更疼,他一向心高气傲哪里吃过败仗,方才的平手与皇上的不理睬定让他心里不好受,故尔才会问出这样的浑话!
我捧起他的脸扳向自己,驳回道,“没有什么瞧不瞧的起,我只知古往今来除你之外无人能在14岁的年纪当上军营副帅、更统兵三千!不管别人有多大能耐,你只要记住,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大丈夫能屈能伸,切莫因一时的沮丧而粉碎自己的雄心壮志!若想出人头地,必得下一番苦功,懂吗?”说完,锁定他的目光。
他定定的望着我,眸中闪过激烈光芒,沮丧一扫而去!片刻后牵动唇瓣露出一丝浅笑,握住我的手以脸颊磨蹭,沙哑着嗓音喃喃说道,“凌筱落,你真好……”
闻言,我愣了一下,随即没好气的白他一眼,撇唇,于心嘟嚷,‘臭小子,才晓得我是好人!’抽回手,解开他的衣裳,“皇上已歇,你也睡一觉吧,方才那30回合消耗了你不少体力,近日来你又因余孽与巡视未能睡好。”一面褪去外袍、一面碎碎念,念罢除去他的鞋袜,“我差小二打盆水来给你洗脚。”
我转身欲离,他却拉住我的手一个使力将我拽进怀里,并将脸埋入我颈窝,低笑言道,“陪我。”
闻言,我于第一时推开他,斥道:“先前睡帐蓬没有别的办法才同榻而眠,现下客栈里房间甚多,为何还要一起?”他简直得寸进尺,登鼻上脸!
“那我不洗脚了,也不睡了!”他放开我,变脸媲美翻书,翻书尚可闻音,他却无声无息沉下面容。
我险些背着气,瞠目结舌。他竟然要挟我!这才多长时间,他不仅学会了佯装,更懂得要挟!可恶,跟谁学的?!
见我不动不言,他下了床,赤足走至桌旁落坐,阴气沉沉的为自己斟茶。
我明知不该纵容,却在看见他仍然泛红的手臂时软了心。咬唇,几步上前走到他跟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茶盅用力砸上桌,激得茶水翻溅。将他拽起推上床,恨恨地说道,“呆着不许动,我陪你便是!”语罢,恼火转身出房,吩咐小二烧水。
擦了脸、洗了脚,烈明野躺在床上朝我招手,边招边笑弯了眼睛。
插上门闩、褪去外衣,我从床尾爬上床,毫不犹豫的将枕头塞在中间,对他警告,“不许拿开枕头,睡觉!”
见状,他笑容僵住唇边,弯弯的眼睛缓慢地变回了不笑时的样子。不理会他面露不悦,我径自枕臂躺下,以背示他。
他未躺,目光胶在我的背上,盯得我全身起热。受不了他赤裸裸的眼神,我腾地一下坐起,抓起枕头砸他脑袋,边砸边斥,“再不睡我立马走人!”
他没吭声,顶着被我砸乱的头发躺了下去,双手枕在脑后,阖目。将枕头放回原位,我拉过薄被为彼此盖上,倒回床榻。
明知枕头对他不起作用,却仍苦苦挣扎。果然,一觉醒来时我依旧躺在他温暖的怀里……
他还在睡,浅浅的呼吸均匀入耳。“唉……”我望着他熟睡的模样叹了口气,禁不住抚摸上他英俊的面容。他如此待我,对我越来越依赖,甚至越来越放不开手,我该拿他怎么办?
◇
晚膳时分,我等下楼于一层用膳。皇上、庄妃、“德亲王”围坐一桌,我与烈明野、穆柳絮另一桌,将士将客栈其余桌椅占据,仅剩一张。
掌柜对我等不敢怠慢,上的酒菜均为店中最好,他收了一袋金子与一袋金叶子,自然不能敷衍。
少年一行继我等之后下楼用膳,他们人少,故尔一张桌便可坐下五人。
少年吃了几口菜、扒了几口饭,抄起酒壶斟杯酒,斟罢端起朝我方走来……定足于烈明野身旁,单手撑桌半弯下腰,笑道,“小子,我欣赏你!”说着,将酒杯朝烈明野面前一递。
见状,我与穆柳絮即停进食,我先以余光扫向皇上,他与庄妃、“德亲王”均止了进食朝我方看来。我心头一紧,调转目光看向烈明野,不晓得他会如何应对。
烈明野咀嚼至半顿住,眉头明显蹙起。未看皇上,更未看少年,三秒后咀嚼继续,全当少年不存在。
少年挑了下眉,径自在他右手旁落坐,将酒盅搁在桌上,托腮说道,“你如此冷漠,是怕你的主子生气吗?”一面说着、一面以眼角余光扫向皇上。
此言一出就连将士们的进食也停下,不晓得何人更发出轻微的抽气声!
少年的话不仅令我心紧,更心吊悬高,他这样说分明故意,明知烈明野未能与他分出胜负皇上不悦,现下更将烈明野置于两难之地!我有心插嘴,又咽回想说的话,且看烈明野是何反应。
所有人的目光均聚焦在烈明野身上,他咽下嘴里的食物再未进食。目视面前菜色不言不动,眉头越拧越紧。
少爷不退、烈明野不进、皇上面色越发难看,他身为君王,竟在微游时被臣子盖了光彩、掩了势头,这口气定会在他心中形成,使这原本心中没有芥蒂的君臣二人因此生瘩!
蓦地,一道白光刺划过脑海,我恍然惊觉,莫非这便是少年的用意?!此想法冒头立即引发别念,莫非少年便是“金罗国”皇子,借假宿栈之名挑拨离间?!
我不晓得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但近日来的事堆积在一起令我不得不往此方面想!
双方僵持,久久无人进行下一步,栈内气氛愈来愈凝重使人呼吸不畅。我想烈明野之所以不言不动是想让少年知难而退放弃对他的兴趣,岂又知少年脸面甚厚,不达目地誓不罢休!
再僵持下去只会令皇上的面色更难看,烈明野率先站起,目视少年抑扬顿挫地说道,“一栈宿二主已是对我主大不敬,这酒,我绝不会喝!”说罢,笔直朝皇上走去,定于跟前双膝跪地磕了响亮一头。磕罢,呈伏身之姿半晌后缓慢直身站起,转身迈着坚定脚步上楼。
他此举再明白不过,一则向皇上请罪、二则表明忠心,三则自行退场免得引发气氛异变,他所做的无不为皇上着想!皇上难看的面色略有好转,眸色不再厉。
少年望着烈明野消息在三楼的背影不怒反笑,嘴角翘出意味深长的弧度。端起酒盅将酒水一饮而尽,饮罢转首看了我一眼。接触到他的目光,我怔住,这是……何意?!
“主子何必为那不知好歹的毛头小子劳心伤神。”少年一行中年纪最轻的男子为归位的少年斟满酒水,放下壶时半是为主子不平、半是不解。
“啪”地一声,少爷用筷子打在他手背上,流氓似地说道,“你懂个屁,爷就欣赏他的非凡才气,小小年纪便如此上进,你们谁能?”听他说话的口气、露出的表情,丝毫未将这四名随从当作下人,反倒是有些像自小在街头市井玩耍到大的臭味相投的伙伴!
音落,男子撇撇嘴未再吭声,他憋却的模样引得另三人哄笑。
少年一席话令皇上面色阴转睛,神情颇为得意,重进食。
一来一往间的明潮暗涌令我手心里渗满汗水,有心归房去看看烈明野又觉不妥,故尔又进了会儿食,待气氛落定才起身朝皇上福身行礼,步上楼梯。
入房,只见烈明野坐在桌旁若有所思。我轻阖上门朝他走去,于身旁落坐。未等我开口,他率先低声问道,“你知晓那杯酒我为何不接受吗?”
闻言,我愣了一下,歪头思索,思罢用只有我二人可闻的声音回答,“莫非不是为皇上?”
“此其一。”他沉深的目光锁定我的视线,顿了一下,随后续,“其二,那少年所持荆鞭的制料非‘龙朝’所有,若我判断不错,那该是分布于西北、东南、东北地区的‘金刚墨石’!”语罢,他眯了下眼睛。
西北、东南、东北、西南,四方所矗的种族分别为:乌人、窝塞人、玉真人、金罗人。其中,玉真与金罗均被“龙朝”所灭,玉真灭亡更早。
“这么说……那少年是番外人?!乌人还是窝塞人?矣或,金罗?!”我面色顿变,紧急追问。
“绝非金罗,武功套路不对!”烈明野十分肯定的剔除了金罗,“至于乌人还是窝塞人……我不确定,未曾与他们交手。”
说至此我懂了他其二的理由,那便是对少年身份犹豫,若告诉皇上他的猜测,那么以少年对他的欣赏来讲皇上誓必对他有所防备。这就好比一件事原本没什么,被人说多了、传多了也会成真!况且,帝王本多疑,宁可错杀一万,也不会放走一人!烈明野便是想到这一点才噤声,以免落得个通敌之罪!不得不承认他深谋远略,遇事不再鲁莽,而是懂得分析其中的利害关系!
想至此,我启唇欲言,却又打住,只因“德亲王”观战时的若有所思!莫非他也从荆鞭上看出了端倪?!这个可能不是不存在,我当即握住烈明野的手担心道,“‘德亲王’会不会……”到此打住,他懂我的意思。
“不会!”他果断摇首,无丝毫犹豫。
手拍额,我真是傻了!“德亲王”是只狡猾的狐狸,他自然不会,就算知晓也会装作不知!我真是多此一问!忽然间,我觉得事态的发展已超出想象,原以为只是为江山而战,却不想随处可见阴谋,处处均是心怀叵测之人!
“少爷,保护好自己,切莫盲目效忠!”我握紧烈明野的手,这是我对他唯一的忠告!
他反握住我,用力点首,眸中光辉沉而森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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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明野的谢罪与忠心令皇上龙心大悦,我至今方知喜怒无常的并非他,而是这位帝王!若非微游,我矣不会发现帝王之心最难捉摸,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古语一点也没有错!
碧波泛丹畅游湖,这“朝阳”的“丽湖”便是我等此行的第二观光点。“朝阳”素有“人间天堂”之美称,“丽湖”便是镶嵌在天堂中的一颗璀璨明珠!
望眼远眺,“丽湖”南、北、西三面乃层层叠叠、连绵起伏的山峦,一山绿、一山浓、一山淡,尤如一幅优美山水画。平静的湖面好似硕大银镜,一群群白鸥掠过湖面,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煞是好看!
湖岸垂柳,仿佛绿色绸带将“丽湖”温柔圈裹。湖心一岛、三亭、双木屋,舟儿星星点点荡漾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为这秀美之景增添点缀!
坐在船头饱览“龙朝”大好山河,我禁不住心涌澎湃吟诗四句,“水光潋滟睛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丽湖比昭凤,浓妆淡抹总相宜。”嘴角含笑,昭凤乃这架空古代中的一位绝色旷世奇女,心比天高,我将她套用在诗句中取代了“西子”。
“山外青山重外重,丽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朝阳作天堂。”穆柳絮由感而发,继我之后附诗一首。
我二人吟罢均回首看向烈明野,他面容平和,唇泛轻笑,轻轻摇摆着船桨缓前行。见状,我二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对他说道,“该你吟诗了。”
他唇边笑意深了些许,诗句顺手捻来,“未能抛得朝阳去,一半勾留是丽湖。”只简短两句,却充分表露出对“丽湖”的眷恋,精简的语句将我与穆柳絮先前所吟一一盖过。
我回首目视前方,双足在船头外摆荡,嘴角笑意越发深郁。此次微游我发现了不一样的他,这样的他令人从心底里高兴!
眸光流转瞥过首舟,皇上与庄妃坐在船头开怀笑谈,“德亲王”立于船尾摇动木浆。因位置关系,庄妃与“德亲王”均背对着我,只可见极少一部分脸面,隐约间庄妃笑意显露,而“德亲王”却无从可见。倒是皇上笑容满面瞧得一清二楚,他坐拥弟弟的女人笑谈,却命弟弟为其摇桨,够狠、够损!
一阵悠扬悦耳的琴声传入耳,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将目光调向左方……只见一位年轻男子坐在不远处的船头,身前架一只古琴,那琴声自他十指间飞扬流泄!不止我的注意力被吸引,就连周边的游人矣如此。烈明野停止摇桨,船停。
我不晓得曲为何名,只知曲子被男子赋予了顽强旺盛的生命力,好似苍树挺拔常青!那一波波灵动引人心血澎湃、气志激昂,一阵阵高低之音衔接的无坚可催,盎然篷勃!一曲弹罢,周边久久无声,好半晌才闻赞,“好一一”此起彼伏。
男子将半垂的头抬起,微风吹拂扬起他满头的黑丝,在阳光的照耀下泛闪健康柔泽。他拥有一张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