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笑,说话的这段时间已经到了他居住的屋子里面。
屋子里面很简单,有一个供三清的祭坛,有一张床,有一个灶台,还有一些木制的家具,再无其他的东西了。
孟泽从四方桌子下扯出了两张椅子,到碗柜上拿了一块破布拍了拍上面的灰:“好久没人来,都没坐过,上灰了,你们坐吧。”
我看了看这凳子,确实有些脏了。
坐下之后,孟泽端了一个保温水壶出来,然后倒了两杯茶递给我们:“来喝茶!”
被他这么伺候着,怪别扭的,接过还温热的茶说:“你倒真像个农民了。”
“本来就是农民,这村子里面的人都在这里呆了几十年了,我也在这里呆了接近二十年,土生土长的农民。”说着,孟泽还拍了拍裤腿上干涸的泥巴,手一拍,泥巴便化成了块状物体落了下来。
我看了一眼墙上,墙上钉着不少的楔子,上面挂着一些腊肉。
“你们还吃肉啊?”我说。
“吃啊。”孟泽说,然后想起了什么:“你们还没吃饭吧?我给做。”
我鼻子一抽,他除了会做法,还会做饭?
现在时间也已经快到中午时候了,农村中午饭一般都在下午两点左右,他们这里也差不多,我为了我们,他将时间提早了一两个小时。
我跟小希坐在这里看着他忙里忙外,先是到别家借来了梯子,在墙上取下了一块腊肉和一截儿猪蹄,然后烧起了水,之后就是洗肉。
锯猪蹄的时候,我上前搭了一把手。
“这猪是你们买的吗?”
“不是,自己养的,道教中就数我们宿士派最穷了,不管做什么都要自己动手……外边儿猪圈里还有一只呢,前几天刚捉的,才五十几斤。先前杀的那头有400多斤,村里人羡慕死了。”孟泽说道。
他说这些话,完全跟道士沾不上边儿,整一个农民伯伯。
猪蹄、猪后臀、猪头肉是农村待客的时候才舍得拿出来的肉,现在用来招待我,有些受宠若惊了。
“你屋子就你一个?”我问。
说到这里,孟泽手里不自觉放慢了一些,随后说:“是啊,不敢把他们带到这里来,怕害了他们。”
看来这不是一个好话题,我转变了话题。
“你先前不是跟群里人呆在一起的吗?怎么会来这里?”
“不是,我们从来就没有呆在一起,都分散呆在自己的地方,通过手机交流的,偶尔也会聚在一起商量一些事情。”孟泽说。
“什么?”我一直以为群里的那些人都是呆在一起的。
“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别看我们表面和谐得很,其实暗地里也斗得厉害,我们宿士和茅山的就不喜欢麻衣的,麻衣和众阁又不喜欢我们,全真太霸道了,跟个强盗似的,如果不是为了王振宇的话,我连话都不愿意跟他们多说。”
我看了孟泽一眼:“原以为你们都是难兄难弟呢,原来也斗得厉害。”
“倒也不是斗,在大是大非面前,大家还是拧在一起的……如果真的是那么和谐的话,哪里会有这么多的教派。”
“这倒也是。”我应和到,现在道教的基本道义虽然相似,但是遵守的却各有差异。
孟泽将这些猪蹄清洗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将它放进了锅了,回到座位上跟我们聊起天籁。
“我们村子里年轻的小道士都已经出去打听王振宇的消息去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将消息带回来,你们来这里应该也是为了王振宇之事的吧,宿士派现在底子很薄,经不起风雨了啊。”孟泽淡淡说道。
我已经看出来了,这村子人口极少,这里就是宿士派真正的底蕴,确实不强了。
“别的派别不来帮忙吗?”
“呵呵,他们的处境跟我们宿士差不多,都疲于应对王振宇的袭扰,哪儿有闲心管别的派别的事情。”孟泽苦笑着说,“我们宿士,这次可能要从道教中除名了。”
“不会的,我已经找宿士麻烦的主导之人。”我说。
“我也知道,神通鬼,是吗?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若是她带万千鬼魅前来,到时候以宿士之力,根本应对不了。”
“我知道解决神通鬼的办法。”
“那也不行,神通鬼顶多起一个主导作用,最为麻烦的是她所带领的那些小鬼,量多才最为可怕啊。”
“齐云山都被我找遍了,没有发现什么鬼魅啊?应该是虚张声势吧。”我满带怀疑地说。
“绝对不可能,几千年的沉淀,王振宇身边的鬼魅何止千万……不然以他一己之力,怎么可能与道教缠斗这么多年。绝对不止来了一个神通鬼。”孟泽反驳我。
刚说完,锅里的水就沸了,他忙起身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然后边在灶台上做饭边跟我们聊起了天。
他切菜的手法极为娴熟,我忍不住问:“宿士的人都会做菜?”
“也不是都,有些道士世家,一家子都是道士,这样的,男人就不会做菜,女人做菜。”
“你们这些风水学东西是跟谁学的?”我问他。
“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家人从小就对自己的小孩传授这些,自然也就会了,不过以前的精华大多流失了,现在学的一些东西也残缺不全。”孟泽说。
我哦了一声,继续问:“你们是不是每个派别最厉害的就会被加到那个群里?”
“不是最厉害的,是最合适的,群主是现在执掌道教的人,群里的人都是由他指派的,不是每个门派最厉害的,却是每个门派成长最快,发展前途最好的人。”
将道教最有希望的人集中在一起,有朝一日一齐出来的话,绝对会能挽救道教现在的颓势,看来这群主还挺有头脑的。
第二百五十六章 凤冠霞帔
孟泽做饭很慢,用了一个多小时在将它们端出来。
我看了看他的手和脸,掌心满是茧子,只要做点儿表情脸上的茧子就会显现出来。
他也老了……
孟泽知道我在看他,笑了笑:“每个人都会老,十几年前群主把我们集中起来,那时候我们正年少轻狂,满腹雄心以为以自己之力可以改变道教的颓势,可是现在……呵呵,死的死,伤的伤,我们也不再年轻了。”
孟泽说完,盯着饭碗看了一会儿,又说:“我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宿士的担子压在我肩上,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说着说着声音就变得沙哑,用干枯的手摸了一下眼角:“你进群的时间只比我们晚一个月,记得那个时候你天天在群里问东问西,现在一个月也说不了几句话……我们不能把你当成那么毛头小子了。”
我呵呵笑了笑:“其实我们都还年轻。”
“是吗?”孟泽放下手里碗筷,伸手在我头上一扯,然后拿着一根白发问我,“这是什么?”
我瘪瘪嘴,低头吃饭。
孟泽做饭其实并不是很好吃,想也知道,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能好到哪儿去?能填饱肚子即可。
饭间,他跟我们说了一下宿士现在的基本情况,宿士核心现在还有六十多人,老一代基本已经逝去了,活着的又不愿意抗宿士的担子,便将宿士交给了年轻一代,而年轻一代中孟泽能力最强,所以孟泽理所当然地成了宿士的当家之人。
小希从刚才开始就极少说话,孟泽跟我说完之后,又转一个角度看着小希说:“当时你天天在群里发小希的照片,向我们炫耀她多乖巧多听话……现在都这么大了,十八岁了,要是再早个十几二十年,她这个年轻已经有人上门提亲了。”
“她还小呢。”我说。
“不小了,就算是现在的小姑娘,到了这个年龄,也该谈恋爱了。”孟泽说道这里似乎想起了搞笑的事情,笑着说,“当时我们天天在群里说你这么心疼你妹,干脆等她长大后娶她得了,现在看你们俩,越看越般配,我看干脆就在我们夜刑村里结婚算了,结婚行头我们这里都有,村子里好久都没喜事了,你们给冲冲喜,我们宿士可能就会发展起来了呢。”
孟泽喋喋不休地说着,小希将脑袋埋了下去,脸庞变得粉扑扑的,被孟泽说得不好意思了。
我白了孟泽一眼:“我们是兄妹,别瞎说。”
“这不说我还不觉得,一说我就停不下来了,不行,你们要是有那个意思的话,一定要在咱们村子里面办婚事。”孟泽越说越有劲儿,然后问小希:“那个,小希啊,你喜欢那个那啥老张不?”
孟泽将我说成老张,明显是否认了我跟她的兄妹关系。
小希抬起头来,脸都红头了,一脸羞涩,却不好意思答话。
孟泽哈哈笑了起来:“我虽然极少下山,但你们现在年轻人的想法,我只要一看表情就能知道,你喜欢你哥对吧?你跟我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孟泽说着便起身将小希拉了起来,也不管小希愿不愿意,就将她带出了屋子。
我也放下碗筷跟了上去。
他们往村子的最上方走了过去,一路上村民都跟孟泽打招呼,孟泽嗯地点了点头。
“孟师傅这是要做什么?”做完农活回家吃午饭的好事村民问。
孟泽一脸喜气,哈哈笑着说:“咱们村子要有一桩喜事了。”
“啥喜事儿?能让你笑得这么开心。”
“我的徒弟要结婚了,哈哈!”
我在后面想要说些什么来着,但是小希回头红着脸看了我一眼,眼里写着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期待和希冀,更是那一份我没有在她身上见到过的幸福,也从来没有在别的人眼里看到过。
看着她的眼光,我好似被融化了一样,现在不想说半句不好的话忤逆了她的意思,就算让我断肢伤残,也不忍心打搅了她眼里的幸福。
“这就是你经常跟我们说的你那徒弟小希姑娘是吧?”村民一听,这才看着小希,一脸惊喜,忙走上前来牵着小希的手,咧嘴笑着说,“来,给伯伯看看,哎呀,生的真是清秀啊,可跟天上仙女儿一样。”
他这么说,小希更不好意思了,脸都红透了,埋下了头。
“哈哈。”孟泽也高兴得笑了起来,我也从来没有在他的眼里看到过这样的喜悦。
“我早就跟你们说了,我那两个徒弟,一个生的英明神武,一个貌若天仙,本就是在三生石上刻下名字的一对儿,天造地设的。”
我站在后面摇摇头,三生石上哪儿有名字,又在那儿胡吹。
这次那阿伯又看见了我,向我走了过来,脸上依然写着笑意,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很不错的人,孟泽没看走眼,他老在我们面前炫耀自己有个好徒弟,说他徒弟如何如何厉害,我还以为他吹牛的呢,原来是真的。小伙子不错,真的不错。”
他是我的长辈,叫我小伙子本来没什么,但是现在却很是别扭,因为我已经三十多岁了。
“哎呀,现在不说了,我带他们去看一样东西,你先回家吃饭,一会儿召集村子里面的人,我让他们挨个儿向村里人问好。”
“好好好,村子里可好久没有喜事儿了,我马上去召集他们。”阿伯都眯成了一条缝。
“那个,会不会太……着急了些!”听他们的意思,这好像已经成了定数一样。
小希听我说话,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很是迷离,就是这种娇弱无力顿时让我骨子都酥了,一时间又有语言凝噎了。
阿伯走了之后,孟泽又带着小希往前方走。
到了一栋很古老的建筑下,孟泽对小希说:“我们宿士派的人成婚,都要在这个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的祠堂里面完成婚礼,宿士的先人会保佑每一对新人百年好合的。”
孟泽简单介绍了一下,便拉着小希走了进去。
我抬头看了看,上面有一块已经变成褐色的牌匾,写着‘宿士宗祠’,我也跟着走了进去。
祠堂很大,正前方还有一个牌匾,写着源远流长,牌面正下方挂着两个人的画像,一男一女,男子英明神武,女子倾国倾城,他们两个应该就是宿士的创派之人了吧。
宿士属于正一道,正一道不忌讳这些,能结婚,但是有些道士为了业障,还是选择了孤独终老。
画像前面是一个黑色的大案,上面摆着各种祭拜之物。
屋子里除了这些,便是上方的一张桌子和摆在两边的椅子了。
孟泽和小希进屋之后便往左侧走去了。
我看了一眼祠堂,然后盯着孟泽动作看起了起来。
孟泽跑到屋子左侧的一口大柜子前,伸手从兜里掏出了一把很古老的钥匙,将柜子上面的锁打开了,然后从里面搬出了一口箱子。
没有立即打开,而是对我招了招手:“张远,你过来。”
我愣了一下,然后走了过去。
孟泽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另外一把钥匙插进了锁孔里面,动作极慢,像是大力一点就会将里面的东西弄坏一样。
孟泽眼里满是爱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