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剧这种场面千篇一律,小说也无法跳开千篇一律,生活怎样千篇一律也就得千篇一律。许多事情不千篇一律还不成。
读者朋友耐住性子,读下面的一段文字,不喜欢也可以跳过去不读,不影响故事的连续。
“到现在我们不得不把无头尸体与谋杀案联系在一起,或者说,这就是一次谋杀。唯一的知情人刘升不肯配合……”海小安做中心发言,他是队长,专案组长,他说,“我们过去接触形形色色的命案,还没有一桩相同的案子可供借鉴。”
“突破口还在刘升身上。”
“他知情不报,必有重大隐情。”
“我不同意你的说法,刘升没什么戏,他充其量是一个受雇用者。”
“那他为什么不肯说出雇主是谁呢?”
“拿钱做事,尤其是赶尸这一行,有着这一行的规矩,不能打探雇主的情况,死者的情况就更不用说,犯忌也不允许。”
“提审刘升就这么说。”
第五章忧伤月亮(4)
“假若雇用刘升的人精神没问题,杀人分尸,是不是也太愚蠢了点,大张旗鼓地雇人赶尸转移……如此销毁太不合乎逻辑。”
“要不然,向我们公安机关挑衅。”
“杀人不见血,杀人不眨眼,如何疯狂,也不至于明目张胆到这种地步。”
影视剧演到这儿,镜头要对在场的最高首长,一个老谋深算、高明的人要发言了。我们这个故事也没法走出俗套。
梅国栋说:“躲藏在背后的人也不一定是直接杀人者,他可能另有目的。”
目的?除了转移尸体以外的目的?
梅国栋一语惊堂。
众目光一齐投向梅国栋。
“假如有人拿尸体当道具呢?”梅国栋第二次让刑警们惊讶。
生活中为某种目的,使用一些东西做道具。前不久,治安警察就处理了一起拿他脑血栓的岳父当道具,到街上乞讨。这个道具已经成为一大奇闻,用尸体做道具更是天下之奇了。
“用尸体道具做什么呢?什么样的事情非得需要尸体做道具啊?”
从伦理、法规、风俗都不允许拿尸体做道具,和公开赶着尸体走。
“谁家肯让外人赶着自己亲人尸体满山走?除非被迫或不知情。还有一种可能,死者是外地人。”
案情分析会的进行中,法医初步检查结果出来了:死者是男性,年龄约38~40岁,身高160~175厘米之间,偏胖……
“残留在肺部里的煤尘,说明他是从事采煤作业者。”法医说。
“煤尘?”
“煤尘!”法医肯定说。
刑警推断死者是矿工。这一结论使侦查范围大大地缩小,从漫无边际的搜寻中有了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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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留的食物是什么?”刑警李军问。
法医说:“方便面和火腿肠。”
“他不是下井的矿工。”李军否定结论。
“根据呢?”
否定死者是矿工结论的李军,理由是下井的矿工吃馒头白菜,没有一家矿主给矿工吃方便面、火腿肠。
“能否是矿工休班自己买着吃的?”
围绕死者是不是矿工意见没统一,残留在肺部里的煤尘也不能绝对确定死者是矿工,煤尘收拢了侦查目光,死者在矿区的范围之内。
下步的破案方向已确定:
1加大力度审刘升。
2继续寻找尸源。
罂粟沟矿区近三百平方公里,数十家矿井星罗棋布山间,卷地毯似的一家挨一家摸查,寻找失踪者。
刑警分数个小组分头行动,海小安带李军刚从一家小煤窑出来。
“腿肚转筋了,海队。”李军说,用拳头捶打腿部。
“我们休息一会儿。”海小安说。
李军坐在一棵雷劈倒的柞树上,发现几簇木耳,珍贵的黑木耳。
“听说野生的黑木耳治癌。”李军说。
“因此山上的黑木耳基本绝迹了。”海小安说,“旧盘山县志记载,清末此地产木耳,作为贡品送给慈禧太后……再后来传说日本人给采绝了,都运回国给王室吃。”海小安说,“日本人会吃,讲究高营养。”
“那日本人在这山里种大烟,不是为吃吧。”
“为了战争。”
“种大烟为战争?耸人听闻吧海队,难道日本人把罂粟装入三八大盖枪里给放出去?”
“差不多,那柔弱的子弹更厉害哟。日本不仅要打败中国人,还要在肉体上毁掉……强迫中国人种大烟再卖给中国人吸,先搜刮中国人的财富,然后再害垮中国人的身体。”
“日本鬼子够坏的啦。”李军说。
海小安放眼上个世纪的罂粟沟,看见大片美丽的罂粟花,白色的罂粟阴谋如云飘然山间,阴谋有时候看上去很美,闻也馨香。
后来,罂粟沟出煤炭,日本人探明矿藏,开了煤矿,小火车开进了罂粟沟,矿区的历史开始。
上年纪的人的罂粟沟印象:骷髅加白花。
赶尸作为风俗出现,罂粟沟从此与“鬼”字联系在一起。人们心目中的鬼,又有冤鬼屈死鬼,罂粟沟阴魂不散。
“鬼。”海小安自言自语。
“鬼?”李军睁大眼睛,望他的支队长。
第五章忧伤月亮(5)
海小安说的鬼很宽泛,鬼子,鬼山沟,冤鬼,阴谋者的鬼把戏……罂粟沟隐约杀人者的祟祟鬼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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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队,刘升说在河边接的尸体,如果没有说谎,杀人现场应该不会离得太远,加之死者肺里的煤尘,矿工无疑。”
“对。”
“问题是,一个普通的矿工怎么无辜遭杀害?”
“喔,说说你的想法。”
“眼下有些矿主心黑,对农民矿工刻度(薄),说不准得罪他,就陡下黑手……”李军说,“我认为,是矿主作的案,我们上门去询问,能有效果吗?”
“你的意思是?”
“两方面,审刘升,让他供出雇用他赶尸的人;第二方面重金悬赏提供线索人,比我们拉大网劳民伤财强。”
海小安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偌大矿区寻找一个无名无姓还无头的人,漫无边际地找,很难啊!先篦一遍矿区是否有失踪的人很有必要。当然,警方没把找到尸源的全部希望都放在这次梳篦上,但这样做没错,初步都得这么做。
“徒劳。”李军有几分牢骚。
“案情分析会上你怎么不坚持?”
“局长、队长的,哪儿轮到我们初生牛犊哟。”
“初生牛犊不怕虎嘛。”
“充满歧视。”李军带着气说。
“俗语这么说的。”
“成语也歧视,生活中许多歧视的东西存在,人们视而不见,譬如广告百分之八十由女性做,就是对男性的歧视。”
“是不是说得远了点啊。”海小安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怎么歧视?”
“初生牛犊不怕虎,也有说成||乳犊不怕虎,刚出的正吃奶的牛犊连老虎都不怕,在你们眼里,不怕权威不是勇敢,而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李军直言,直言得痛快。
“好,批评得好。”海小安赞赏。
“海队?”李军略微发愣。
“李军我喜欢你的直率,实际工作中我的确有忽略你们年轻的同志,说歧视么,即使有,也是无意的。”海小安鼓励部下,“对案子有什么见解你们大胆地说,哪怕是错的,对启发思路也有益处。”
李军心情舒畅地望着他们的支队长。
“我想让你去审刘升。”
“我?”李军惊异。
“刘升这块硬骨头,非钢牙铁齿不行。”
“我不是纪晓岚。”
“刘升也不是和绅。”
李军谦虚说自己恐怕难胜任,海小安说你行,上去试试。李军说队长你拿不下刘升,我更难拿下刘升。
“我黔驴技穷……”海小安说。
李军就去审刘升。
22
红煤咖啡厅,海小全和丛众坐在一张桌子前,等海小安到来。
“我哥哥人很好。”海小全说,他力图给女朋友一个好印象。
其实,海小全这样说,是多此一举。不是吗,他不知道丛众早就熟悉警察海小安。用熟悉难以概括他们的友谊,只是海小全还不知道罢了。
“别看他是名警察,人情味很浓的……”他继续介绍道。
丛众抿嘴笑。
“你?”海小全猜不透女朋友的心思,证明什么地说,“真的,很有人情味的。”
丛众又笑,不过这次笑的增添不少内容。
海小全觉察出笑里有内容,却读不出全部的含意。他说:“我哥是名刑警……”
“我知道。”
“知道?”
“我没对你说过呀。”
丛众收敛了笑,说:“我认识他比你早。”
“哦?你说你……”
“十几年前。”
“十几年前你才几岁呀?”海小全惊异。
“4岁。”
“恁小啊。4岁女孩子。”
“准确说,一个弃婴。”丛众语调沉重,忧伤爬上她的脸庞。
“怎么一回事?”海小全想知道她当时的情况。
丛众的目光向窗户外飘扬,街道上落满秋天的叶子。有人在枯叶上走过,一个季节被抛弃了。
海小安走进咖啡厅。
三个人中,有两个人相见愣怔,另一个人望着他们。
“海叔。”她脱口而出。
第五章忧伤月亮(6)
“哦……”海小安答应迟疑,或者说根本就没答应。一个延续多年的称呼,因眼前的变故而改变。
站在面前的不是自己一直资助的女孩,是弟弟的女朋友,深入一步说,未来的弟媳妇。
“叔。”丛众叫得有气无力了。
“哥,她是我女朋友。”海小全介绍说。
“丛众,学习累不累?”海小安坐下来,“你脸色不太好,别太累了。”
“哥,咖啡放糖不?”海小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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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放。”海小安老习惯,爱喝苦咖啡。
“你们熟悉,真是太好了。”海小全说。
如果说海小安和丛众想到会有今天这种关系,他们都将做何感想呢?
海小安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在此之前,你叫他笑他都笑不出来,十几年前更笑不出来。
灾难降临丛众身上时,她一点都不知道,那会儿她在宾馆的床上睡觉。4岁的女孩不清楚世界要发生什么,还有贪婪、罪恶存在。
丛众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人贩子的女儿,直到现在也不知道,海小安没说,永远也不想说,他认为说了,是对她的伤害。善意编造出来的她身世的故事讲下去。
那个春天风特别大,刮得昏天黑地,人们的心情给破坏了。盘山刑警的心给人贩子撕开一道口子,三周内有四个儿童失踪。
当时的公安局长通过媒体向盘山市人民表态,一个月内破案,抓住人贩子,不然,他就引咎辞职。
刑警面临怎样的压力啊!海小安他们吃住在打拐专案组,终于发现了团伙的头目——主要犯罪嫌疑人丛捍东和宋雅杰落脚点,三马旅馆的606房间。
刑警扑进客房,嫌疑人已经逃走。
4岁的女孩子丛众睡在床上,睡得太沉太香,面带微笑,她也许梦见了蝴蝶在花间轻轻飞舞。
开始警方拿她当被拐的儿童解救,接下去丛捍东的被捕,处极刑前,他说出丛众是他们的女儿。
宋雅杰潜逃,至今没落网。那时没找到丛众的任何亲人,她成为孤儿。办此案的海小安照顾丛众一段时间。
海叔从那会儿叫起的,十几年,海小安就是她最亲的叔叔。是上帝的安排吧,她成了弟弟的恋人,他们的关系平添一层亲近。
“丛众,你和小全恋爱,我是你哥哥了。”海小安真挚地说。
丛众有些激动。
是啊,海小安一直无微不至的关怀,父辈那样关怀备至。从小学到中学,多次家长会都是海小安来开的。
“他是谁?”同学问。
“叔,我亲叔。”丛众骄傲地说。
“你叔怎么姓海。”同学疑问。
丛众只笑不答,海小安在她心目中是父亲。
这时,海小全的一个中学同学走进咖啡厅,他起身走过去和她说话。
“小全最近情绪低落,你知道因为什么吗?”海小安问丛众。
“因为我吧。”她说。
“你怎么啦?”
丛众微微低下头,心事重重的样子。
“丛众……”海小安目光关切地望着她。
海小全重回到座位上,望着丛众。
“叔……”丛众一时还改不了口,她说,“我父母是谁?”
海小安看看丛众,又看看弟弟,思考怎么回答她的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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