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早就到期了的许诺。因此,白天我大多数是一个人。昂热拉傍晚时来,早晨九点左右离开。我有生以来头一回怀着激|情干一项工作。您在此读到的这份报告是我写的。它应是对我所爱的女人的一种生命保险——对昂热拉。好吧,当然对我也是。为此,您看,我每天夜里都祈祷上帝,让我成功地将我所经历的一切写完。这不是能不能的问题。如果是为了昂热拉,我什么都能做。那只是时间的问题。
八月份热得不得了,九月份也是。有时有很大的雷阵雨。昂热拉经常得去参加宴会。开始她一个都不想去,可我强迫她。那属于她的职业,生活必须继续下去。当昂热拉去出席宴会时,我在夜里也写作,许多个小时,直到她回来,经常是直接从宴会桌上回来,还穿着晚礼服。十月的一个夜里——现在已经凉爽些了,虽然白天还是阳光灿烂,医院的大花园里灌木茂盛,花儿怒放——十月里的一天夜里,昂热拉凌晨三点左右踮着脚尖走进我的房间。我一直写到两点,头脑清醒得很。她在黑暗中脱去衣服,去洗澡,然后我看到敞开的窗户前她的身影,月亮照耀着。这是我头一回又感觉到了渴望。
我轻声叫她的名字。
她一颤。
“我以为你睡着了。我吵醒你了?”
“过来。”
“什么?”
“到我这儿来。来吧,昂热拉。”
“你疯了。外面的警察会向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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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我这里时,他夜里从不进来看。”
“或者夜班护士来。”
“她已经来过了。来吧,昂热拉,我求你。我是如此强烈地渴望你。”
“发疯……这是发疯,罗伯特!”
“可你也想要啊!你跟我一样想要啊!”
“当然,罗伯特,当然。”
“那就来吧。”
她非常迅速地出溜进我的被子底下。我闻到她的皮肤的香气,感觉到她的赤裸的身体,然后,我们像很久很久都没有过的那样融合在一起了。
8
一九七二年十一月六日,我出院了。
这是个星期一,戛纳下着大雨。在这个十一月六日,下午两点三十分左右,我离开了布洛赛医院。我在这几个月里写作大有进展,差不多已经写到了您刚才读到的地方。在我继续写之前,我还得讲一下两次谈话。有一次实际上是不断重复的谈话,它一直出现,是昂热拉和我进行的。句子差不多总是相同的……
“如果他们让你出院了,那会怎么样,罗伯特?那就一切又回到跟事发前一样了。他们又会设法杀死你。咱们将不会再有一分钟的安宁。咱们要一直生活在警察的保护下吗?”
我回答:“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朝我开枪。那我能怎么做呢?”
“你可以给这位赫尔曼打电话,告诉她,你不再为环球保险公司工作,再也不过问这件事了,一秒钟也不再过问了。就说你不知道你会泄露什么,说你想跟我安安静静地生活。”
“这我已经告诉她了。”我撒谎说。
“那就再对她讲一遍!”
于是,我最终给钻石伊尔德打了电话。我告诉她:“我现在即将出院了。您知道,我不再为环球保险公司工作了。关于您哥哥的死或其它事我什么也没查出来,因此我不可能泄露什么。”
“黛尔菲娅夫人在用另一只话筒听,对不对?”钻石伊尔德问。
“是的,赫尔曼夫人。”
“我已经对您讲过,我为黛尔菲娅夫人再重复一次,我们圈子里没人想要你们的命。我们做梦也没想到过要加害于你们。我们没有一点点这么做的理由。您曾经对我讲过,您想将您的全部经历写下来。”
“这我已经做了,赫尔曼夫人。”
“您瞧,这足以在任何人面前保护你们俩,不然您为什么要写呢?我肯定,迪尔曼先生和警方也知道这些文字。”
“是的,赫尔曼夫人。”我保证了我的昂热拉的安全,尽我所能。
“如果迪尔曼知道此事,克莱蒙和阿贝尔就也知道。”
“肯定的。”
“那好,在这个幅员辽阔的世界里,您不可能有更多的保护了,卢卡斯先生!”
“这个幅员辽阔的世界充满了数百万的小笨蛋,赫尔曼夫人。”
“只要想一想……”她犹疑,“……您是多么擅长保护自己,就不会有这样一个傻瓜,决定再去动您一根毫毛。”
“非常正确。我只想再次告诉您,从我出院起,我完全是以私人身份生活在戛纳。”
“您留在此地,我很高兴。继续好好地恢复吧,亲爱的卢卡斯先生。”钻石希尔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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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以这席谈话让昂热拉满足了。
探长鲁瑟尔坚持,至少在刚出院后应当由警察保护我。
“谁都说不准。”他说。我同意了。
第二席谈话发生在十一月六日上午,当医生们再一次为我全身检查时。我最后单独跟儒贝尔大夫进了一个房间。我们彼此注视了很长时间,不讲话,然后他说:“我花了很大的功夫说服同事们。他们根本不想放您出院,而是要您留在这里。”
“为什么?”
“这您一清二楚!您的左腿。这条腿的状况当然也引起了同事们的注意。通过这次袭击、治疗和在这里的休息,您又得到了一个宽赦期。但是,尽管有这一切,腿里出血的情况还是灾难性的。不久您的脚将开始发蓝。”
“它还没蓝。”
“但是您一走路就疼。您别反驳。您一定疼!”
我只是点点头。
“如果能马上截肢,对于外科医生要容易些。”
“不行!”我强硬地说,“我不愿意这样!我在这里躺了这么长时间。在截肢前我还想再一次——再一次离开医院。您对此不能理解吗?”
“我当然能理解。因此……”
我打断他:“黛尔菲娅夫人还一点也不知道。”
“她从我们这儿什么也听不到。”
“这么说我得告诉她!为此我需要时间。只有一点点时间了。”
他重重地叹息。
“多长?”
“到圣诞节和除夕之后。”
“为什么这样?”
“我……”我忍不住咳嗽,“圣诞节和除夕我还想跟昂热拉一起出去,我答应过她。出去,快快活活,跳舞。跳舞,儒贝尔大夫!她可还一点也没觉察到!”
他伤心地看着我说:“那好吧。但一月初是最后的期限。到那时脚和腿的一部分无论如何会发蓝,您又会疼得难受并发作。您可以想象到,您的心脏一点也没好转。”
“您净给我坏消息,大夫。”
“我只告诉您真相,这就是一切。这条腿必须截去。好,我同意最后一次延期,但到时候不能再拖了。”
“这是我送给昂热拉的一个漂亮的圣诞礼物。”我说。
“她会以理智和爱情忍受一切的。”他说,“我现在认识她了。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我想起来,在游艇的小船停靠的“岩石乐园”的台阶底下,那个老人也讲过同样的话。在很长时间之前,那位老翁给我们讲了他的妻子,她跟一位来自格拉瑟的含羞草种植人离开了他。
十一月六日下午,当我跟医生和护士道别,向众人道谢时,雨下得很猛。昂热拉给我把换洗衣服、一套西服、鞋和一件大衣拿进了医院。鲁瑟尔、拉克洛斯和迪尔曼来了。他们坚持护送我回家。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也受到保护,鲁瑟尔说。当我离开住宅楼时,警察会跟踪我,到处跟着我。平时有一个人在房门外站岗,另一个人在住宅楼大门口。我承认,我对这一守卫非常高兴,因为开始几天能看出会发生什么事。我这回得告诉昂热拉截肢的真相、这让我心情沉痛,我费很大劲堆出了一副愉快的笑脸。我当然也害怕手术。但是,我想,圣诞节和新年时我们还将一起跳舞,正如我许诺过的。
就这样我离开了布洛赛医院,这家优秀的医院,在这里面他们将我从死亡接回了生命。布洛赛医院是一座巍峨的白色建筑。它有一座中翼,穿过它走进医院,两侧是宽阔的、高高的两翼建筑。当我在昂热拉的身旁走到外面时,我看到,对面有另一座医院大楼。房子之间有一块大空地,上面长着几棵非常高大的漂亮的棕榈树,树叶正在往下滴水。中翼的突出部分建在圆柱上。当我们离开医院时,左边一堵较低的墙前面有一个停车场,那后面是一座小教堂。我被枪打倒时还是夏天,炎热的、美妙的、色彩迷人的夏天。现在许多花都凋谢了,天空差不多是黑色的,到处的电灯都已经亮了,冷雨打在我的脸上。昂热拉把她的梅塞德斯车停在停车场上,就去取它。迪尔曼、鲁瑟尔和拉克洛斯是分乘三部车来的。它们形成一支纵队,拉克洛斯在最前面,其次是迪尔曼,第三是昂热拉驾驶着她的梅塞德斯车,鲁瑟尔跟他的雪铁龙车殿后。我看到五六个人身穿雨衣跑向他们的车,他们显然是在等我们。当他们现在慢慢开动时,三辆车组成了这个护送队的队首。
“保护得够好的。”我说,跟往常一样坐在昂热拉身旁。
“谢天谢地。”她说。
在医院前面的大广场上,有一条沥青路向下通向医院区的出口。两侧棕榈树林立。画在沥青上的箭头精确地显示着哪儿进哪儿出。这条路在一个问拱弯了一下,绕过大门附近的一幢管理楼。来的车辆沿着弯道绕过这幢楼,离开的车辆在另一边绕过另一幢。管理大楼前就是一扇打开的宽铁栅门。门柱上挂着灯笼。栅栏向两侧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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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克洛斯和迪尔曼已经让他们的车滑上路了。勃兰登伯格医院位于格拉瑟街上。这里街面不太宽。大门对面另有一个停车场和出租汽车站。正因为格拉瑟路面不太宽,所以交通很繁忙。医院门外设有两盏交通灯,它们显示着红灯,拉克洛斯和迪尔曼不得不停下来。昂热拉将梅塞德斯车直接停在出口。
对面的停车场上停着一辆大贝克车。我看到司机的窗户旁枪口喷出的火焰闪烁,非常快,一下接一下。我还想,这一定是支冲锋枪。
昂热拉叫起来。我把她从方向盘后拉开,拉到车底,发动机一下子停住了。我听到人们在乱嚷。然后我听到很多的枪声,护卫我们的警官们还击了。拉克洛斯和迪尔曼肯定也开枪了,我像傻子似的想。我怒气冲天。我得看看!我得知道这里在发生什么事!我得知道,那个朝我们开枪的该死的家伙是谁。
于是我打开我这一侧的车门。我对昂热拉说:“无论如何躺好,等我回来。”
然后我绕着车子匍匐前进,直到我看清了。我看到,有吓坏的行人被打倒了。警官们一部分也伏在人行道上,一部分藏到了栅栏后面和大门的水泥柱后面。他们像疯了似的朝贝克车扫射——相距不足十米。对面,在停车场上,出租车司机们趴到了地上。突然,又横扫过来一排子弹,击中了墙,乱飞出去,打碎了对面一家食品店的橱窗玻璃,那店就在交通灯后面。人声乱作一团,女人们尖叫。一切进行得比我这里写时快得多。每一分钟都熄灭许多灯光。刚刚还是枪声隆隆,现在却幽灵似的阒静。我看到两名警官,他们跑向贝克车,成之字形大步跳跃着。我也跟着他们。我跟他们同时来到了那辆米色的车前,它侧面的窗户和挡风玻璃被子弹打碎了。在另一个人动手之前,我打开了司机一侧的门,想看看那只狗,那只该死的狗,他刚刚又想杀死我。当我打开车门时,那个身穿蓝大衣的人跌了出来,倒在水淋淋的沥青地上。他脸朝下跌倒了。现在谁也阻止不了我。我跪下去,将这人翻成背朝下,以便看清他的脸。我看到了波恩的缉税官克斯勒的脸,看到了这位高大魁梧的人的脸,他的眼睛始终显得那么无情,那么冷酷,那么习惯了命令,那么专横。现在它们差不多已经闭上了。现在,这张脸像石灰一样苍白。一定有许多颗子弹击中了这家伙。他濒死了。他的呼吸像抽烟。大衣解开了。西服里淌出血来,许多的血。克斯勒差不多死了,但他还没完全死。在这一刻我失去了自制。我将这个人往空地上拉过去一点儿,直到他完全是仰面躺着。有什么“嗵”的一声响。他的冲锋枪掉了出来。奥托·克斯勒躺在沥青上,虽然警官们想把我从他身上拽开,却没有成功。我冲克斯勒吼叫,奥托·克斯勒,德国缉税部门的这张王牌。
9
“你为什么这么做,你这条狗?”
他沉默。
我抽打他的脸。我无所谓,什么都不在乎。
“回答!”
警官们现在听任我行动,显然没有人懂德语,或者他们明白了,我这样也许还能从一个快死的人嘴里得到一份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