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撒本以为李烟雨也会如此说,不料她那张因紧张而泛红的脸上竟透出果决,一拍案台,狠狠道“我认为可行!如能攻下南吴都城,我军钱粮土地再不需发愁,彻底掌握签署合约的主动权。“又劝陈善道“盟主,我虽不知道龙骑兵战斗力何等惊人,但料想席副盟主有此把握,必然差不了!”
陈善道迟疑半响,与其反联盟部将一般,汗流满面,终还是点头赞成,一副拼了的模样。席撒大喜,商量具体细节,又叮嘱此行只能带哪些斗志高昂的兵将同行,数不在多,必须确保战斗的决心。
一切商量妥当,连夜取来龙骑装甲,又从尚未返回的北撒军运送物资的部队调来五百骑兽,寻白莫歌心腹爱将借走七百。四更时分,北撒军三百龙骑,九百兽骑,加上陈善道与李烟雨带领的一千五百兽骑离开南陈都城。说是反绿林联盟出了急事,南陈宫里人全没疑心。
天亮时,众骑已进入山岭地带,骑足全装上倒刺,沿崎岖道路攀爬跃行。习惯各种恶劣地形的北撒异族军队倒还好说,陈善道众军本无骑兽经验,山路崎岖,蹦跃颠簸间许多人禁不住晕眩呕吐,难受不堪。
至午时,再难支撑,陈善道终于忍不住前来商议暂时停军歇息。席撒知道这些人勉强急赶也无济于事,只能同意。命了两百鼠族前行,三百血腥妖族四散查看,便和西妃探看阿九和凌上水情况。两人脸色发白,头晕目眩,不时作呕,状况十分糟糕。
休息一个时辰,反绿林联盟众人情况不见好转多少。席撒又寻陈善道他们商量兵分两路,能坚持的先走,其它后行。随陈善道与李烟雨出发的,只有四百多。阿九和凌上水本该留下,两人却坚持不肯。
“上水初随军征战就中途而废,还有什么面目见人?”阿九一直看不起反绿林联盟军将,在南陈哪些时日从不跟他们打交道。“让本小姐跟哪些人混迹为伍,宁可被颠死在龙骑背上!”众人劝两人不下,前者不甘输人,后者视反联盟众人为街头地痞一类,死不肯同行。
无可奈何之下带上同走,阿九实在不能忍受龙背颠簸,被阿呆背负,倒也因此脸色好看许多。凌上水坚持一个多时辰,终于无法忍受,又倔强的不肯丢脸让阿呆背负,竟然坚持一路施展轻功赶路,倒让众人为之侧目,暗自佩服。
天黑时分,众人暂时歇脚饱腹。席撒见凌上水气色极差,一副精力透支模样,肌肉的劳累虽然得到西妃治愈术回复,但透支的精神却无可弥补。太过疲惫导致食不能下咽,坐着都不时垂头瞌睡。
过去劝她说“上水,你这样勉强赶路即使到达也无力作战,不如留下等待后军随行。如果形势并不紧迫,即使我们抵达也会等待汇合后再出击。”她那张美丽的脸这时已被日光晒的变色,让原本的洁丽失却许多颜色,衣发更不知被汗水湿透多少次,加上风尘指染,全没有在南陈时的完美姿颜。
看的席撒忍不住暗自叹息。‘风雨尘世中的女子再美也有限,那种完美无暇,一尘不染的白洁清爽,只能出现在安逸环境里。’凌上水还是坚持不肯,一同歇息的阿九与北撒军众也看不过去,相助劝阻。
“即使我只能打伤一个敌兵,即使只能替大家抵挡一次伤害,即使只能吸引区区一个兵卒注意力。也不会毫无价值!请大家不要再劝,允许上水坚持到底,多少贡献些许微薄之力。”
正文 第九十四章 三百里奔袭(六)
席撒怔怔失神。北撒军众大多听见她这番坚定郑重的宣誓与恳求,便有混血妖精高声叫好,顿时引得一片喝彩响应。随陈善道的反绿林联盟军将无不受到感染,愤愤抖擞精神,还有人高喊“区区一介弱质女流尚可如何,弟兄们谁再说累,不如自己把那活儿割了,省得丢人!”
“王,王……”凌上水跪地,连声呼喊,见席撒从回神,请求道“请王给上水这个机会,我一定能坚持,一定能!”席撒怔怔凝视她阵,转身去了。“本王不再说劝你的话。”凌上水顿时喜开颜,连连拜谢。
黑沼泽地,潮风阵阵,寒刺人骨。夜空下,散发腐臭的泥泞中,身着甲胄的罂粟非烟滑足摔倒,再爬起时,变成个泥人。黑甲黑披的席红梅坐在五丈外泥地中央的湿草上,轻手握树枝写写划划,混浊的眸子中透出一丝戏虐的有趣。
“爱妾,就这点三脚猫工夫还想杀你夫君?啧啧……”他嘲讽着,忽然排额大笑,罂粟非烟再次跌倒。“哟,爱妾腿伤这么严重啊,路都走不稳了。这还怎么能追上你夫君?”
罂粟非烟再度爬起,黑糊糊的手狠狠擦把额脸,露出一对不屈而愤怒的眼眸,亮似北极星辰,闪烁生光。即使眼神可以杀人,席红梅也毫不在乎,他笑的更欢。“加把劲,只要你能爬上实地,夫君就用这树枝再喂你十招。”
罂粟非烟不喊不骂,驻着那把几乎比她人还高的连鞘宝剑,一步步艰难的朝他移动。“啧啧……笨女人。这么拼命爬过来也是挨夫君树枝教训,是否喜欢挨打?听说有些人越被打越觉愉悦,莫非爱妾也是?”
“呸!”罂粟非烟怒而不齿,席红梅欢喜的笑了。“哟,爱妾总算肯开口说话了,再说两句让夫君听听。”“恶贼!你休要得意,就算我穷一生努力也只能伤你一剑,也算报仇;就算穷一生努力只能扰你清净,也算报仇!”
“啧啧……等你身子再丰满成熟些,就把你奸而杀之,让你全部努力变成供我蹂躏片刻的可悲,看爱妾到时还如何得意……”
……
席撒记得,年幼的易之说这话时,眼睛特别明亮。她最后爬出那片泥泞地,被他以树枝带剑打伤双腿肌肉,最后仍旧坚持爬过三片泥泞湿地,脱离了黑沼泽区域。他没想到,多年后的今天,会在另一个女人身上看到类似的精神,听到类似的话。
愚蠢而又动人心弦的话。
西妃手法熟练的替凌上水一阵内力激穴,让她精力回复些许,已能坚持着进食。又一番忙碌帮助反联盟军将。忙罢,见席撒独坐发呆,轻声唤醒,进言道“依妃之见,不若在此歇息三个时辰再走。那时会有场大雨,错过此时,再难寻歇宿之地。”
“妃还擅观天象?”“略知一二,也只有六七分把握。”陈善道等人闻言无不脸色难看,如此疾赶已让人难堪承受,倘若再有雨,道路会更难行,更没有携带雨具,哪里还能受得了?
“倘若如此,我们更该现在赶路,以免道路难行增加劳累。”提议之人话音方落,阳天便接话道“现在行军,到时候在雨中就寝?还是离开山岭地区,在南吴境内平地扎营下寨?”
反联盟军众开始有人抱怨此行,陈善道及时发话安抚下去,忙与李烟雨同来寻席撒商议。“席兄弟,袭南吴都城一事未必迫在眉睫,与其陷入两难,让大伙勉强赶路抵达时人困兽乏无力交战,不如干脆在此地扎营,待雨过时后军该也抵达,再走不迟。”
“不。西吴的战况如何难以预料,如果南吴能坚持些时候倒还说,万一在凤泪和战神军团夹击下不堪一击败退,势必有军队退回南陈国内,更会导致许多联盟部落军队逝去信心退兵,那时候我们想要一举攻到南吴国都只是痴人说梦。”
席撒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早认定南吴此刻必已面临溃败,若不疾赶,只会徒劳无功。众军抵达南吴都城时根本不需要拥有持久作战的体力。敌军都城在绝想不到的情形下遭到攻击,来的又是龙骑兵,士气必然溃散,难以振奋,毫不费力就能杀进城内,控制王宫。
随后不需要等多久,西吴得而复失的消息会跟随送到,驻留西吴国都的南吴军队补救后得知国都沦陷,原本意图控制西吴王坚守的决心必失,无论原本南吴统帅是否有整军再战的打算,都只能承认一败涂地的局势。
南吴能抵挡住凤泪和战神军团的可能性极低,白莫歌军团十分武勇,最擅长打突击战,以种种假象迷惑敌军,中军弱,破中军,侧翼弱,食两翼。将可激,杀将,兵可乱,灭敌士气。专谋敌弱处,集强击弱,逐一吞噬,为求达到这种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永远不要奢望能跟白莫歌的战神军团堂堂正正,彼此全力以赴的拼杀激战。当你以为一切状态都很好时,关键时刻就会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叛徒把你带入绝境。白莫歌一直为此得意。
‘世人都很自然的以为一直以崇尚武勇闻名的军队必然不善使用阴险恶毒诡计,于是武勇之名成为最好的遮掩。他们想不到,即使想到也料不到哪些阴险竟会恶毒到让人咋舌的程度。’
黑岳对此曾用一种女人形容比喻。‘表面最贞洁的女人在暗地里做荡妇,没有多少人能想到,即使想到也无法相信她原来放荡到最耸人听闻的地步。’
易之的凤泪十分凶猛,绝不会在抵达后有片刻停留,必然兵行险着,充分利用龙骑兵的蛮横某军粮,谋重要关隘断敌退路,再配合稍慢抵达的部队回兵掩杀。
凤泪军团最大的特点一是快,二也是快,三还是快!一定比南吴意料中最快能抵达的时间更早到达,那种不要命的凶残战斗特色更会远远超出南吴估计。
当你照常理计算她们最快在明天才能到达时,她们已经出现营前;当你以为她们全力以赴的一鼓作气最多只能坚持一刻钟时,三个时辰后,你已经手足发软,她们仍旧气势如虹。让你去到黄泉,仍旧不能接受的重复喊叫‘那不可能,那不可能!’。
若寻常龙骑兵军团是一浪高过一浪的巨涛,怒啸之后,余浪仍高,持续经久。凤泪就是迅猛的风暴,急而不停,席卷毁灭一切。不到全无力量或摧毁一切,绝不会停止。
但他当然不说这些估计,一来不必要,二来不愿让人知道凤泪和战神军团最可怕的地方。
李烟雨显得十分为难,目视陈善道等他拿主意。席撒郑重其事的拍他肩头,沉声道“陈兄,机不可失啊!我们已经踏出第一步,再有一步就可丰收,若此时退却导致前功尽弃,必定追悔终生,我们反绿林联盟大业成就,全看今朝!”
正文 第九十五章 三百里奔袭(七)
陈善道望眼李烟雨,从她眼里读出拼下去的支持,点头道“好!众兄弟的议论交给我平息。”
席撒暗松口气,只凭北撒军虽也能达成目的,但若有陈善道的人参与当然能减少己方伤亡。况且若此行由他独自完成,陈善道势必无颜踏入南吴土地,若不然再难于联盟众军里昂首阔步。他并不希望因此将北撒军推入孤军作战境地。
三个时辰后,歇息的众军果然被寒雨淋醒,席撒见陈善道所领人马神色沮丧不快,昂首一阵大笑。“好!各位兄弟,看来老天都在庇护啊!方才不知会否真有雨落,本王不敢太早欢喜。原本此行最怕入南吴领地后被驻守军士发现,以飞兵传讯,有这场雨,南吴都城必陷无疑!”
哪些原本不满的人觉得有理,对于取胜不由增涨许多信心,一时间再不抱怨天气恶劣,反而期待雨能持续到攻占南吴都城再停。鼓舞士气并不需要太聪明的言语,只要让大多数人信以为真即可。
哪些在心中思虑周到而质疑的人不必在意,自作聪明说出口的以扰乱军心重罪斩杀即可。
两个时辰后,众军疲惫。痛苦不堪的劳累让军卒再度抱怨,不责天气,却说此行到底有什么意义。陈善道几番安抚,虽压下众人言语,却无法释展一副副愁眉。不片刻,越走越慢。
席撒骑修罗回转,行近反联盟众军,打量一圈,失笑出声。“兄弟们都是行侠仗义的人,南吴这次攻伐西吴手段太过卑鄙!邀请许多流寇私军,专门烧杀抢掠,杀一个西吴孩子人头都赏银百两。若非这个缘故,陈盟主也不会决意要去。
南吴都城宫中的女人,朝臣的妻妾,几乎没有不是被强迫的。兄弟们可要打起精神坚持到底啊,解救了哪些无辜女子,全都会心甘情愿嫁大伙当妻妾,找到的不义之财当然也都算兄弟们的赏钱。
这种行侠仗义,又名利美女全收的好事,兄弟们竟然没有力气和本事去做?传开出去,没有会不笑话,别人都会说,那群反绿林联盟的傻瓜,一群没用的孬种,这种天上掉下来的好事都没本事做……”
陈善道与李烟雨顿时色变。众军却炸开了锅,有人半信半疑起哄道“北撒王不是在逗大伙玩吧?”“堂堂北撒族王岂能在这时候跟兄弟们开玩笑?这些不义之财不能不取,哪些可怜无辜女子不能不救,救后不给她们一个温暖幸福的家,不能算把人救到底。大伙说,是不是?”
众军炸开了锅,顿时忘记劳累,议论纷纷,各自说笑憧憬。
李烟雨驾骑追上席撒,脸色难看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