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虹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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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虹一剑-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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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陵答道:“只有一个老和尚会。”
  艺儿道:“老和尚在哪儿,远不远?”
  侯陵道:“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如要我带你去,有一天工夫也就到了。”
  艺儿马上眺起身来,说:“侯爷爷,咱们就去。”
  侯陵见他稚态可掬,也乐了,可是不敢笑出声来,故意板着脸说:“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慢慢再说。”
  艺儿一听这话,垂头丧气,又复坐下。想了半天,又问:“那老和尚收不收女徒弟?”
  侯陵见他问话奇怪,便道:“你问这个干什么?老和尚可不收女徒弟。”
  艺儿马上接口道:“老和尚不肯收小姐姐做徒弟,我也不去。”
  侯陵暗笑,这真是人小鬼大,事情看来还有些麻烦。不过暂时还是先别解释,免得把话越说越糟。
  因此,侯老侠故意冷笑道:“哼,你还觉得自己怪不错的呢,你就是想去,老和尚也不见得一定肯收你。”
  接着,侯陵有意无意说那和尚的本事多大,那里又有多么奸玩,还有一只灵猿、一只仙鹤,能懂人话。没事可以骑着仙鹤,上半天云里去玩。
  这一下搞得小艺儿火辣辣放不下,又想去找老和尚,又舍不得小姐姐,心里七颠八倒,不知如何才好?
  艺儿一个人出了半天神,忽然问道:“侯爷爷,你跟老和尚是好朋友?”
  侯陵哼了一声说:“怎么样?”
  艺儿哀恳道:“侯爷爷,你跟老和尚说说,把小姐姐也收了,好不好?”
  侯陵本想骗他一骗,转念又想,十分不妥,板着脸说道:
  “不行!你要拜老和尚做师父,也许还成,你小姐姐不能去,老和尚不收女徒弟。”
  艺儿一听这话,不再多说,侯陵也便暂时丢开,只待晚间与诸葛玉堂商议定夺以后,便回伏牛山向一微上人去覆命。
  诸葛玉堂与景尚义,到晚方回。家中早已整治了佳肴美酒,因是通家之好,且都上了年纪,老姑太太也入席相陪。
  湘青、艺儿各自安安分分吃完了饭,下了桌子,平日总是在掌前嬉笑玩耍,这天可然作怪,一对小娃娃,坐得远远的,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些什么?
  老姑太太看在眼里,想起一事,微笑着,向侯陵说道:“这两个孩子捣鬼捣了一天了,必是侯大爷跟他们说了什么?”
  侯陵向诸葛玉堂看了一眼答道:“我跟艺儿提过一位老和尚。”
  老姑太太道:“怪道呢!只听艺儿在跟湘青商量,说他先跟侯爷爷去拜一个老和尚作师父,随后再求老和尚,好歹也得把湘青收了做徒弟。这孩子心实,禁不得说一句玩话就当了真。”
  侯陵和诸葛玉堂见老姑太太这样说,一时倒不好说穿真相。景尚义不明就里,也只当是玩话,三人哈哈一阵大笑,扯了过去。
  一顿酒喝到起更时分,侯陵因有事不再贪杯,草草用过了饭,把诸葛玉堂拉到一边,二人秘密计议艺儿之事。诸葛玉堂思虑周到,因知一微上人已不食人间烟火,幽洞高僧,日用器具多半不足,艺儿此去,少不得都要准备周全,得有一些日子。再说这一别,小则三年五载,久则十年八年,现下已过小雪,让艺儿在家过年,好好团聚,等到明年春暖花开,再送艺儿上山,也还不迟。
  侯陵听完诸葛玉堂这番计议,深觉妥贴周到。于是商定,由侯陵先向一微上人覆命,到过年灯节以前,一定赶到商山,来接艺儿。
  第二天侯陵告辞,直往伏牛山而去。这里诸葛玉堂把前后经过,细细告诉妹子,那老姑太太一听侯大侠告诉艺儿的话,竟非戏言,不觉尤喜交集。老姑太太自己虽不懂武学,但耳满目染,也知此是艺儿难得的遇合,旷世的福缘,故而一喜。忧的是艺儿年方九岁,一切饮食起居,都还要大人照料,一微上人百岁开外的龙钟老叟,怎能带得了一个小娃娃?此因老姑太太禀性慈祥,对艺儿真如自己孙儿般疼爱,故而才有这些顾虑。
  诸葛玉堂也觉自己妹子,忧得有理,但是不能因怕艺儿饮食起居照料得不周全,便一辈子养在膝下。只好嘱咐老姑太太从今天起,叫艺儿要自己料理自己的生活琐事,甚而教他如何生火做饭,养成习惯,到了伏牛山就不怕了。
  老姑太太无可奈何,只得应诺,好在离过年还有两个月,慢慢教导,也还不太急。哪知到第四天上午,侯陵去而复转,告诉诸葛玉堂,说一微上人的意思,最好要艺儿在冬至以前赶到伏牛山。
  诸葛玉堂闻言诧异道:“如此之急,难道别有用意?”
  侯陵道:“正是。因为一微上人照例在冬至那天,办一场‘忘我消寒会’,正好让艺儿去开开眼界。”
  诸葛玉堂听见这话,更觉出乎意料,便又问道:“不是说一微上人闭洞静修,远僻尘嚣,不喜见客,何以广邀高朋,作淌寒的盛会呢?”
  侯陵诡秘的笑道:“这会中的宾客,非比寻常,老弟台何妨去赶一场热闹。”
  诸葛玉堂欣知答道:“自从老前辈提及一微上人以后,我久有拜谒之心,只怕上人不愿延见,故而一直不敢启齿,如果老前辈携带,让我得以瞻仰绝世高僧的庄严宝相,实为平生快事。再说艺儿蒙上人慈悲,收归门下,我亦应该当面拜谢,赶那场热闹,倒还在其次。”
  侯陵心想:“若要赶上那场热闹,包你一生一世,都难忘怀。”当时且不说破,先与诸葛玉堂商议安排艺儿的正事要紧。
  其时“银刀乌甲震天南”景尚义,已于前一日转往长安关洛一带去探访朋友,约定年底再来盘桓。家中没有外客,可以集中全力来办此事,先把老姑太太请出来,说明经过,然后把艺儿找来,问他愿不愿意跟一位老和尚去学武艺?
  艺儿哪有不愿之理,而且居然成竹在胸,要等见了老和尚,好歹求他把小姐姐也收下来,故而一口答应。
  倒是湘青得知消息,眼泪汪汪,不言不语,上了心事,一方面想跟艺儿一块去找老和尚,一方面又舍不得爷爷和姑婆婆,少不得诸葛玉堂老兄妹俩和侯老侠,说好说歹,许了明年开春一定想办法,才算勉强收住眼泪。
  第二天全家就忙了起来,照老姑太太意思,恨不得连艺儿睡的床都搬到伏牛山上去,才称心愿?无奈山途长行,搬运不便,再说此去习武,第一先要刻苦。器具用服,不求华美,但求实用,因此诸葛玉堂一再劝说,行李越简单越好,饶是这样,也还收拾了一口皮箱,—只大藤蓝,甚是累重不便,诸葛玉堂也只好听之。
  及到商义引程之时,诸葛玉堂却又有了为难之事,因为这一去家中只剩下老姑太太和湘青,老的老,小的小,虽有两个长工,也都是不懂武艺的笨汉,万一有恶徒如“五毒行者”太时,忽来寻仇,岂不可虑?
  侯陵一想,这顾虑应该有的,不觉跌脚道:“我真是百密一疏,早知如此,一微上人精通禁制之法,我学了来如法施为,就什么也不怕了。”
  其实侯老侠也略通禁制之法,只怕会而不精,反致偾事,因此不敢冒昧施用。
  诸葛玉堂暗自盘算了半天,心想只有一法,将老姑太太和湘青送到长安安平镖局,托胡胜魁照应,较为妥当,侯老侠也深以为然。
  这下少不得又要忙着另外检点老姑太太和湘青的行李,诸葛玉堂又连忙打发长工去通知胡胜魁,雇来健骡,挥日长行。
  依原来侯老侠和诸葛玉堂的计议,自商山至伏牛山,应向东南取道龙驹寨,出武关,直上伏牛山,路程较近。但既要送眷口至长安,则应往西北出蓝关,过灞桥,方是长安,这南北异途,自然先迁就老姑太太,一起到了长安,另雇大车,沿渭水东出潼关,过函谷关,再往南踅,方是伏牛山。这一大周折,多出三四百里途径,甚不上算,也是无可奈何。
  不想长工下山,第三天胡胜魁带领四个趟子手,几匹健骡,一顶山轿,亲自来接诸葛老姑太太。这一来,沿途照料有人,诸葛玉堂便又变了计划,请侯老侠带领艺儿,另拨两匹骡子、一个趟子手挑运行李,仍照原议出武关往伏牛山,诸葛玉堂护送老姑太太到长安以后,再兼程赶回,约定在伏牛山口庐氏县一家兴隆客栈会齐,一同土山。
  大家都觉如此安排,甚为恰当。独独湘青老大不愿,因为原说艺儿过了年才走,日子还远,后来又说赶冬至上伏牛山,但想一路到长安,也还有几天可以在一起,怎知忽地变卦,说走就走,怎能割舍得下,不过湘青一则生性好强,再则女孩儿家害羞,怕说出来,别人笑话她,故而口虽不言,脸上却是一丝笑容不见。
  这时大人都在忙着行装,谁也顾不到她有什么心事,艺儿兴兴头头,夹在里面瞎帮忙,也没有去理会小姐姐,这让湘青更不高兴。
  好不容易,艺儿才想起小姐姐,拿了一把侯爷爷给他做的弹弓,去送给湘青,刚道得一声“小姐姐”,湘青扭头就走。
  艺儿赶上去一把拉住她,一扬弹弓说道:“要不要这个?我送你!”
  湘青恶狠狠回道:“谁稀罕你的破弹弓!”说着,回过身去,自己倒又觉得一阵委屈,强忍着眼泪,不让它掉下来。
  艺儿哪见过这种情形,一时傻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湘青见他半晌不语,只以为真的不跟她好了,又回过头来,咬牙骂道:“你去,你去,你去找你的老和尚,一辈子别理我!”
  艺儿这才明白,又为的是不能一起去拜老和尚为师,便凑过脸去笑道:“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会求我师父—定把你也收下来,不过现在不能去,我师父从没收过女徒弟。”
  湘青冷笑道:“哼,真不害羞,人家收你不收,你还不知道,就‘我师父’、‘我师父’的,真肉麻死了!”
  艺儿一听这话,不觉也生了气,大声说道:“好,你看看找师父收我不收我!”
  这一下惊动了侯老侠,回头笑道:“唷!你们小两口儿,又闹什么别扭?说我听听!”
  这一嚷嚷,把湘青羞得满脸绯红,扭头就跑。艺儿也觉得有点不是味,一笑飞奔出屋,这里大人们都觉得孩子家天真得有趣,哈哈大笑。
  这夜因为第二天一早就要动身,上上下下都早早安歇了。湘青跟姑婆婆睡一屋,外间是艺儿,这孩子向来着枕就睡,湘青却是想到艺儿一走,再没有人陪她玩,心里空落落有些害怕,悄悄下床,走到外间,豆大的灯火,照见艺儿睡得正香,有心把他叫醒,告诉他千万别忘了求老和尚,把她也带到伏牛山去,又怕姑婆婆听见会数落她,因而踌躇着伏在艺儿床前,不知如何是好?
  好久,她想起艺儿老想闻自己的手,一直不肯让他闻,现在他要走了,不如就让他闻一闻算了。这样想着,便把自己的一只雪白的小手,摆到艺儿鼻子上去。
  但是,艺儿毫无知觉,她心里非常失望,可也不能离开,小小的心灵里,充满了伤感,然而她自己并不知道,那就是所谓离愁。
  又是过了好久,十月底的天,地下的凉气,冻得她两腿都发麻了,还是不想离开。
  屋里老姑太太一觉醒来,发现里床空着,先以为湘青下宋小解,见好久不来,便轻轻叫道:“阿青,阿青!”
  湘青一听姑婆婆在叫,赶紧站起来,不想两腿瘫麻,站立不稳,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上。
  老姑太太听见声响有异,赶紧问道:“怎么啦?阿青!”
  湘青不作声,挣扎着站起来,到了里屋,爬上床去。老姑太太伸手挽她一把,小手凉得跟冰似的,大惊问道:“你上哪儿去了?”
  不问还好,这一问把湘青的眼泪问得再也熬不住了,叫一声:“姑婆婆!”便伏在老姑太太怀里抽噎不止。
  老姑太太一面拍着她的背,连说:“好孩子,别哭!”一面也洒下几点老泪。
  原来老姑太太,已看出湘青偷着去看艺儿,想到自己从小跟青兄青梅竹马,也跟现在湘青与艺儿的情状相仿。到了十八岁,嫁与青兄,恩爱夫妻,不过七年的缘分,二十五岁守寡,至今整整四十年,无儿无女,可真是命薄如纸。现在看到湘青的模样,宛如自己当年的缩影,感怀身世,怎不老泪纵横?
  第二天一早,等湘青、艺儿被人唤醒,一切早巳收拾停当,二人也匆忙漱洗过后,饱餐一顿,老姑太太一面看艺儿吃早饭,一面不停嘱咐,艺儿听一句应一句。须臾出门,老姑太大带着湘青上轿,诸葛玉堂与胡胜魁向侯陵拱拱手道声“再见”,各自跨上坐骑,迤逦往长安大路而去。
  可怜湘青,始终没得机会与艺儿说一句话,坐入轿内,犹不时回头张望,但见满地黄叶,一片寒霜,这秋色离情,在这个早熟的小姑娘,也尽难消受呢!
  这里艺儿也尽自摇手,直待人影转过山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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