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挂念着三个男孩在家守着院里那两方小天地,没出门,也是可怜。见得路边有卖 小玩意的,便买了三个小马彩陶。
边走边粗粗地看一眼街道两旁,铺面不是太多,这条街上十多家。阿素根本看不入眼这些,道是成都府或者苏州,比这不知繁华多少!被她这一打击,文箐不仅是没了游览兴致,而且连谈这些方面的兴致都没了。又怕陈嫂早回去了,在家同夫人一起担心牵挂自己,加上阿素老记挂着需做午饭,便急急地往家赶。
经过“牵羊婆子”的事,心情有些沉重,却又相互故作轻松,两人这一路走,一路说。将要进到通往自家院子的巷子口时,便见到一些人在自家院门口围观,似有个尖利的女声在骂,不知家里发生何事了?
难道是胖妇人找上门来算帐了?
066 作戏斗刁婆子
阿素心里着急,想着前门不方便。牵了文箐,就绕着后头院门里去了。
阿静正拉了豆子,文简他们俩个到后院,叮嘱他们不得去前院去。一见她二人进来,慌里慌张地道:“小姐,你们可回来了!可是买菜碰到何事了耽搁这许久?”
阿素同文箐对视一眼,一致摇头,一个道:“无事,只是书太多了,挑得费了些时间。”另一个道:“你且莫慌,外面是何人?家里又是有何事?”
阿静心神方才定了些,急急地道:“便是这院子原来的看房人来闹事了。”
原来这个院子本是赁的三个月,如今那看房人刘氏夫妻又来找事,道房子不再续了,主人家着急要卖 了。
话说为何会这样?只因世人皆贪利,为的一个钱,良心便是往旁放。刘氏见得周家打点丧事都比这里的富户还要热闹,上次赁的房钱也不讲价,格外多些,他家婆子就打起了主意。
于是再次接到房东的信要务必卖 了,尽快将所得钱钞送将过去。这下他们急了:房子赁着。卖 房时要是周家不答应再从中惹事,或者卖 不出去,主家派人来查看,周家又不搬走,岂不是个大问题。
前几日急忙赶来说房子到期了,让陈管事快点找房子,这房子要卖 了。可最后又想再捞一笔,就说周大人在屋内过世,对新房主不吉利,影响卖 房价了,又还需请道士作法。便是原来能卖 六千贯钞的,现在新买家只愿给五千贯不到。那自然是需得周家快点拿钱赔了,搬家腾房。
第一次时,陈管事在前院接待了,听完那婆子道不吉利,影响价格之后,也不吭声,直接道:“你可有房契?”
看房人说“有”,还拿出来晃了晃。
陈管事丝毫不见变色,只又问了句:“便是你有房契,若是有人买得了,要是你拐了这银子走了,岂不是麻烦了?原房主要是来了,打官司的话可不好办。主人家总给你写了个字据,或者凭信什么的吧?”
看房人胀得满脸通红,说周家的人要陷己于不义,居然说自己对主人不忠。说自己是贼,要告官去。走了。
昨日下午又拿了信来,“看,这便是主人家委我卖 房的凭信,白纸黑字的。”
陈管事欲接过来,他不给,只让他看那两行字,确实有写让他卖 掉。陈管事也有看到旁边两行写的内容是说了放了几年都没赁出去,需尽快找人卖 掉吧,得的钱到时一个远房子侄会去取。至于银钱,那人没让陈管事看。
陈管事心里有数了,看来自己付的这几个月钱,人家根本没和主人家说呢。那这价格是不是实的,也难说了。“你且把那个要付五千贯钞的买房人找来,说说这个道理。他要是真买了,我只要看你们过了契,我来补这差价。”
看房人见被识破了,这趟算计无果,愤愤然而去。
今日上午,就被他那婆子逼着过来讨钱,在门前叫骂着这周家死了人。房钱现在降价了,买房人不愿意给这个价了,周家赖房钱,不给补偿。于是便引来了一众邻里看热闹。
阿素发愁道:“我爹一早出门了,李大哥又去乡下了,他如今在门外这般叫唤,这可如何是好?”
文箐见陈嫂还未回来,家里人少一时着紧了。心里只觉今天遇到的事真是堵心得紧,早晨出门前的那番高兴劲儿早没了。
阿静见了小姐,此番似是主心骨的力量更充实了一般,过来道:“小姐,我已经让栓子出去找陈管事了。适才我忙着安顿姨娘与少爷,没顾得上出去喝止那婆子,夫人又吩咐不让咱们出去。因怕被那刘氏夫妇二人缠上,反而受了影响。可惜咱们现在一院女人,又不能抛头露面。真是愁煞人了。怎的就赶在这节骨眼上了?”
文箐想着这外面吵,又影响姨娘,也打扰了周夫人养病,阿静一遇事就慌,没个主见的,更不是一个嘴尖牙利的人,去了还真怕是周夫人担心那样,反而误事。阿素是个要待嫁女子,听陈嫂的意思是坚决不能让她抛头露面,更何况周夫人还有文简他们需得她看顾。今日自己让她平白受了委屈,谁知这刘氏夫妇又会说出什么歹话来挤兑人?总不能让人污了她清白去。
思来想去,都被人堵了家门叫骂,自己总不能坐以待毙,要是忍气吞生也不是她这个现代人所能忍得了的。
她这一思索。阿静心里只如蚂蚁上了热锅,急得团团乱转,又担心姨娘待会儿发作,又担心外面动静过大,影响众人生活。便道自己出门去赶人算了。
阿素也担心如此,顾得了夫人少爷与姨娘,又顾不了外面的是非。都临近中午了,按说爹也该回来了。这一想,突然记得了午饭还没做,一家人都要饿肚子了。
文箐此时也考虑好了,拉住阿静,阻止她道:“你且在这里看顾好姨娘,她离不得人,要是她发作了,只怕外面与后院都有事,到时哪里都顾不上了。阿素姐姐照顾好母亲,把豆子与文简看好。我去开门看看那妇人要是讲理,便好言劝她,下午再来。要是个不讲理的,你们去了只怕还缠上了。我去的话,那么多人,他不敢拿我小孩如何。”
周夫人已慢慢从床上移到房门口,听得她这般有条不紊的安排。心里是松了口气,家里的事务交给她,至少不会乱。后来见她要独自去,却是不放心,便叫住她,担心她这样出去于她并非好事,让她且在后院等一等,待陈妈或者陈管事回来。
文箐今天见了杨氏的事,到现在还觉得难受,这会子刘氏夫妇闹上门来,真是撞上枪口了。再好的脾气。也被这胸口的压抑感给堵得要爆炸了,便是“在沉默中爆发”出一股力量来,也不再顾及周夫人讲的这些,坚决地道:“母亲,这恶人如恶狗 ,你要让着它,只会让它叫得更慌,你要拿了棍棒抽它几回,便是吓得夹了尾巴便逃。我自有主意,一定办妥此事。”
周夫人见她说得很是肯定,也不知她这番道理是哪里来的,自己还不曾教她这些,只是经过船难与拐卖 那事,她是突然就变得与阿素一般,让自己不能把她当个六七岁的孩子了,总是有自己的主见。自己现在却不好多动,只得吩咐阿素扶了自己到前堂坐着,又把文简叫了过去,抱在怀里。
文箐见自己担心的三个人都有了妥善地照顾,便也不顾周夫人刚才的劝阻,只道一声:“母亲,勿要担心!这恶人纵容不得!”话一说完,便义无反顾地就走出大堂。
她在院墙里头听得外面有婆子似乎说什么周家人赖着不搬,房子不能卖 的话题,便轻手轻脚一拉开院门,就见有七八个人正围观着,远处还有人在张望着。看房人刘老汉同他家婆子站在那,象个神通继续叫嚣诅咒:“……周家人必有不吉之人,否则又是罢官,又是落水,最后还死了……如今听说还病着两个大人,可不是……”
文箐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了。这不是让自己家里所有人都要被人指点着戴上“克人”的帽子嘛,说他们不通道理,可是说的这话却字字诛心,只找最狠的刀刺人,心肠实在歹毒。这还了得?!
原来还想着好言劝回去的,现在却想到对付泼婆子,讲理是行不通的。略想了一下,便深吸一口气,也学了翠嫂的模样,反身拔了门栓抄在手里,趁那婆子换气之际,扬高噪门就大叫一声:“啊呀,哪里来好大一只乌鸦!”
旁人都未曾注意她这边开门出来了人,她这音量是真高,童音嘛,比起那婆子来,自是又脆又亮,一下子便吸引了人。刘婆子也被吓了一大跳,同众人一样,扭头看将过来。更有旁边的院子过得一会儿也开了门,探出脑袋来。
文箐皱眉环视一圈众人,发现那几个不是左近邻里便是路人,心里很是厌烦,这帮看热闹的,不知是否有宋辊那样抬势的人?
且不管这些,只拿起门栓便在墙上“梆梆”敲了两下,也不顾震得自己手发麻,喊道:“原来不止是一只大乌鸦,还有一条恶狗 啊!我且拿棒子敲死了它!再不济,叫了巡街来逮了去,哪里能让这疯狗 四处乱吠!”
众人哄笑!那婆子见是一个小女孩并无大人,自己不好扑上门,只得干嚎道:“快看啦,周家仗势杀人了!”
文箐便大笑道:“唉呀呀,我说这个大婶还是老孺人啊?这青天白日里,周家可只有我一个小女娃在门前,哪里有人来杀人?不知两位同我一比,谁大谁小?这势要如何仗啊??再说,我说的是乌鸦与恶狗 ,你叫唤什么?!”
众人亦大笑:“这哪里是什么孺人,便是一个泼婆子罢了。周小姐倒是对她客气了。”
又有原来打过交道的邻里也出来说话了——
“周小姐说得是,也不知哪个是仗着本地人,欺负人家客居于此。”
“刘家的,你也好意思说人家小娘子仗势欺你?你这般于人面前嚎哭,便要在我门前,也是要棒子撵走才是!”
刘婆子被文箐同众人给扫了脸面,便逼着自家男人上场。刘老汉本见婆子败下阵来,便想躲,奈何他家婆子拽住他不让走,只得粗着噪子道:“你们周家快点搬走,别赖着不让人卖 房!”
“你休得胡言!莫要乱说一气骗了众人!岂是我周家赖着不搬房?契上白纸黑字写明到了八月初才到期,你要赶我走,便是不讲信义,何来反诬我周家?”文箐装成孩子语气道。
这时,郑大嫂也闻风赶来了,挤出人群来,拍着文箐头,称赞一句:“说得好!”,也立上门头,转向众人快言快语道:“周家在这里虽是客居三月不到,可谁个不知是好说话的人家?便是端午节,还散了好多粽子与你我街坊,又是施粮于过往流民。周老爷去世办的丧事,也还施粥于街头行乞之人。这都是一个大善人的行径。作为邻里,我倒还真没见过周家仗了什么势欺了什么人去!刘老婆子,不如你仔细说说,让大家也分出个首尾来,别老一句周家赖帐的话。不知情的还以为周家干出什么事来了。小心告你个诬罪!”
经她一提点,众人想起周家确实端午节热热闹闹地在码头的赈灾发米,丧事施粥的事,都点头称是。
067 恶人恶狗 恶言恶语
周夫人初时只恨自己身子不争气,对单独一人在院外面对是非的女儿担心不已,见儿子也同自己一般,也很是心神不宁,便着意抚慰于他。过得会儿,从外头隐约传来文箐一些话语,感觉女儿是胆气越来越大了,只是她那般言谈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全然不是自己教出来的,便是这家里也没人同她这般说话。有心想问阿素,却又思及眼下不是说这个事的时候,只催了阿素快去看一眼到底如何了。那刘氏要还不走,总不能让她坏了小姐的名声,需得去找郑大嫂帮忙,请几人速去找了陈管事回来才是。
阿素在屋里侍候好周夫人坐下,也是着急于院外的情形,既见厅里安排妥当。得了夫人吩咐,便忙小跑着出去。正好就听到郑大嫂一袭话,心里便松了口气,在门后观情形,显见是小姐完全占上风。小姐只把院门开了一扇,立于门前,自己又不好出去,只在门后捅了一下文箐,道夫人担心,让小姐快快回房去。
文箐闻言,侧身皱眉,却仍是厅堂方向瞧了一眼,方想起这里有照壁隔开,根本瞧不到厅堂。阿素既要出来,周夫人要着急,咳血咋办?便推了她回去,道:“无妨,有郑大嫂照顾着呢。你快去照顾母亲与文简,准备饭食,别饿着母亲与姨娘了。”
郑大嫂于一旁听得里面动静,探身见是阿素,也劝道:“快去回了你家夫人,请她勿要担心,有我看着,小姐定无事。那刘氏夫妇也不敢打将上门,有这一帮众人相助,定将这刘氏不留脸面地打发走。你且速去找来你爹才是。”
阿素感激地向郑大嫂道了声:“多谢婶子。我家小姐请多照顾。我爹娘不在,还有劳婶子帮着打发了这些人。”见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