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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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生活面面观- 第5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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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还说动弹不得,只是这拿药膏的动作,那是份外的身手矫健。”文箐毫不留情地挤兑。
  “谁说的,真的痛得死去活来。”他方才一挤眼,面部肌肉牵动,自然眼角那儿就隐隐作痛。“嘶。”
  嘉禾掩嘴在一旁偷着笑。发现孙家公子可真个是活宝,太逗人乐了。孙豪窘了,瞪着嘉禾道:“你笑什么?!”然后向文箐讨要公道,“你家丫环竟敢笑我丑!”俨然恢复以前的无赖状。
  文箐笑道:“方才也不知哪个说的,男子汉大丈夫,又不是娇娇小娘子,何须在乎这点脸面问题。”
  孙豪叹气,作怪道:“唉,庆弟以前还给我治脚伤,如今我脸上这伤可比脚还痛得紧,却不给换药了。”
  文箐正色道:“以前是黑子哥,现下是表叔,身份不同,所言所为都得依规矩了。否则家中诸长辈便是要指责了。”
  “当日我就说了,咱们三个不归家便好了,哪个敢说咱们的不是?以前你也说过不要意人家的话,咱们走自己的路,让他们说去……”孙豪哀怨地道。心里更深一层的意思能在笔墨上写出来,到了嘴边却是没胆量。不过他知道,自己说到这个份上了,文箐怎么着也要接这个话题回应自己了?
  “可在赵猎户处,你也曾提过,即有金玉在身,家中不是权贵便是富绅,且寻了家去,富贵温柔乡中躺……果真是一言不差,正是伯爵门第,又有世袭军衔职位。已然得偿所愿,表叔应该是万事足矣,何故还提当年风餐露宿之往事?世间少万全之策,有得必有失,熊掌与鱼不是时时可兼得,总有取舍……”文箐认为孙豪的这句话是赌气的成分居多。真要他舍了富贵,过苦日子,想当初可是牢骚满腹。
  短贫尚可,长贫积怨,感情焉能长久?
  孙豪磨磨叽叽地道:“我,我哪想到会这样。有了这富贵又如何,可是你与简弟也不能与我同享……”
  “箐感念表叔这份心意。只是……”文箐缓缓地道,“表叔您为孙家儿郎,我弟是周家子弟,蒙表叔旧情在怀顾念不已,下交于我姐弟,不嫌弃我们,做得朋友相互接济照应,但终究却是两家人,表叔能安享福贵,我与弟弟已然高兴,绝无非份之想。”
  孙豪听得她这番拐弯抹角的拒绝,心里不畅,可又说不过她。于是索性捅破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要是能用眼前富贵身份门第换取当日咱们三人的逍遥日子,便是好了……更何况也不是没有法子的,只看你乐意不乐意……”他说到这里,便抬头死死地盯着文箐。
  可是越是与他做进一步交流,就越发有一种认识:孙豪就是那拔苗偃长的“苗”,只长年龄不长心智。
  文箐走到门口,孙豪以为她生气要走了,哪想到她不过是对门外嘉禾交待了一句,转身郑重地对孙豪道:“孙表叔,人生在世,不可能有十全十美,事事称心如意,总有几件无能为力的。不是你我心里怎么想,便能有个称心如意的结果。现下诸多不便,家人朋辈届时亦多指责与阻挠,闹到最后,也不见得有个好收扬……”
  孙豪低头,不甘不愿地道:“你以前说,万事只需努力,只要付出了,便不会多留后悔。我就是想与你和文简在一起。我与你……”话憋在心里不说出来就格外的难受,他再也忍不住了,寻思着这会儿借着这个机会当面锣对面鼓的说个明白。
  文箐不让他说将下去,打断道:“我是说过谋事在人的话,可是付出了,也不一定事事都有回报的。就如有时做件好事,也可能办成了坏事。”她扬起头来,正视孙豪的目光道:“你有家,咱们中间隔着的不仅仅是万水千山,还有人伦道义。那些亲戚关系是绕着的,可是打一开始,你们家便是认定了这般的……”
  孙豪眼里有些泛红,道:“你姨娘的身份现下反正是糊涂着的,徐家不认,你也没法子,何必上京去讨个明白。如此一来,咱们那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戚关系便再也不是了……”当日在船上,他便扬言,自己立了军功,然后替徐氏讨个公道,那时为了兄弟的遭遇抱不平;如今为了儿女私情,却是想说服文箐姐弟不要再去为徐氏翻案了,糊涂着来,便将亲戚关系不算数,然后顺理成章,孙豪就可以向周家求亲了。
  说不得他言而无信,只因感情已不同。如若现下还是兄弟,他依然会守诺,可是一旦发现自己对文箐有几分动情时,就暗自怨老天爷,为何生自己在孙家,生文箐为徐氏女儿?
  文箐迫她一句:“我姨娘的事是一桩,令堂令尊?还有令兄伯爷会怎么样?”
  “我与你一起,你若乐意,我自可以与我爹娘闹上一闹,他们拿我没办法,总会同意的……”孙豪不服气地道。
  文箐从文笒口里晓得孙家那些叔伯,个个都盯着孙杰那爵位,关系错综复杂,比起周家来,人口更多,人事更复杂,自己只想清静地关起宅门来过日子,可不想沾惹更多的是是非非。文箐在心里盘算着,既便是沈家人提出退婚,如若没有这么一出,她依然相信,沈家对自己的好感,相对来说,远胜于孙家人对自己的喜爱。那次去凤阳拜见沈郑氏,也见得孙家其他人,给她感觉就是太乱,自己去了,只怕会因徐氏的关系到时会受诸多白眼。何必?“你家人并不喜我,你何苦为难自己,亦为难你母亲?为难你家中诸人?到头来,就算成了,我也难自安于贵邸。”
  孙豪一听文箐好似松动了,赶紧道:“你不用想他们。这本来是我们俩人的事,到时你随我在京,在京里觅一处宅子,再不与他们住一起便是了。”
  文箐心想哪有这么轻易的事。“令堂若以死相逼,又待如何?你无视?敢违孝道做一个十恶不赦的不孝子孙?”
  沈郑氏常在孙豪面前哭着,口头禅大抵便是:“气死我了……你眼里哪还有为娘我?你这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啊?我还不如早死了的好,省得让你烦心?你死了,你自痛快了,你自在了,哪还会想到九泉下的我来……”
  孙豪听得多了,当然不以为意,从来不当真,认为这不过是女人撒泼的手段罢了。此时听得文箐这句话,自然不以为意,且认为自己不被她所信任,觉得受到侮辱了,于是一急就道:“她从来都这么说,不过是伤心一下子罢了。反正我活得好好的……他们要是不容你,我自出来便是!”
  文箐步步紧逼:“你堂哥是伯爷,你要这么一闹置他脸面何存?到时被京中权贵百姓笑话,你无视宗法不敬兄长忤逆长辈,京城自是无容你之地,官职难保,再寻你个不是,关你几年,我成了红颜祸水,你成了浪荡公子不务正业专好美色一无是处走到哪儿都要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沈周两家交恶,朝堂上怕是暗里要斗个你死我活的,今日朋辈,明人仇人……”
  孙豪连连摇头,道:“不会,不会这样的,不会这样的……”可是他自己也觉得文箐说得句句在理。他没有别的话能说服了自己,说服了文箐,于是破罐子破摔道:“管他们作甚?到时我也象现在这样离家出走,逃得远远的,哪用得理会他们?”
  文箐有些头痛,认为孙豪失了过去的记忆,又从自己这里接受了一些观念,归家后,大多旧事都没想起来,然后就是被送到军营里一下子,勾三搭四的混日子做一纨绔子弟兵……真个似那一根被“拔苗助长”的苗,拔得过快了,结果是只长年岁不长人情世故。“你的意思是说:要背祖叛宗,你从家族里除名,然后不管不顾的只为了和我与弟弟在一起?”
  孙豪象个做梦少年,破釜沉舟地道:“那也是没办法了……咱们,你带了文简,咱们三个痛痛快快地过日子,象以前一样,游山玩水也好,做点小买卖,四处瞧瞧,然后……”此时他只是生怕此时文箐退缩了,话赶话,想也没想就说出口来。
  他自己做下这个决定,全然不问对方是否乐意,不问文简可否愿意跟随,一厢情愿地就将三人绑到了一起。
  文箐听得他大展“鸿图”,这样的闲逸确实自己在梦中亦回味过。可是一旦梦醒,也只余得嗟叹。要是孙豪真有此魄力,真能做得出来,那她倒是不得不刮目相看!如此魄力,果然不亏是男儿本色。这般,倒真正是需要胆量与气魄。虽为世间不容,可如果爱一个人能做到这等地步,当真是轰轰烈烈。可是多年时光过去后,他会否心生后悔?
  文箐想:如果自己爱他,对于一个这样敢于豁出去的人,自己也不会负他,定会好生筹划经营,不使缺衣少食。难得一心人,情之所至,隐姓埋名流落异乡也在所不惜,倒是自在,再无人束缚,自己想干什么便干什么,何必听他人呱呱不停。

383 番外二 须眉是个大男子
    商辂出生于严州府淳安县,要说宅后高山村前河绕,风景那确实是山清水秀,可也有一个大问题,那就是山多地少,所以就算本地人手脚勤快,奈何先天有限资源不足,故收成不多。更何况兄弟多就要娶妻生子,花费自然不少。他在兄弟中行五,上有四个哥哥,长兄成年后早逝,父亲在严州为小吏,薪俸有限,家中田亩不多,全家生计勉强度日。他打小天资聪颖,母亲亦识得些字,小小年纪就启蒙了,上学后,遇得一个好老师,备受器重。到得十五六岁年纪,就考取了生员,人都言道:来日前途不可限量。
    少年得志,难免也有几分自傲,加上家庭缘故,更有几分清高。在县学里,似乎无人出其右,不免更是得意。到得宣德七年,商辂十七,春节一过,便提前赶赴省城杭州,筹备应试。家中所供盘缠有限,同考生员给他出主意:不若寻一户人家做个先生,哪怕束修不给,至少吃住不用再花钱。
    他听得这话倒是十分有道理。只是他年少,自己还是娃娃,不如那些摇着山羊胡的老先生那般老成持重,那时他性子还有几分少年的活泼跳脱,有时也难免恃着读书而逗开人。故而,寻常人家哪会轻易将儿子托付于他?说来也巧,他在寻房暂住之际,隔壁人家姓沈,正急着找先生,束修不多,但管吃管住。他也是找了许久,先时自恃才高,碰了壁方才知杭州大有人才在,于是也不得不降低要求,只求头上有片瓦锅头有碗热汤,否则盘缠坚持不到乡试。
    沈家宅子座落在屠市街后,风一吹,肉味十足。陪他来的是一个长他十来岁的生员,打趣道:“商兄,此处那是天天有肉下饭,腹内绝不会少油星。”后来才晓得,人家正在守制,不过东家厨子做的一手好素菜,胜过荤菜无数。谁也料不到,日后他却是好上了这一口。
    沈家宅大,人口少,一干女眷。他要教的是一个比自己小六七岁的男童华庭,倒是十分轻松。东家娘子非常和顺,说话不急不缓,不高不低,客气恭敬,让人觉得十分受用。见得商辂年少,也不曾轻看,反而是郑重托付,又道是儿子调皮,多赖先生管束,读书上的事她妇道人家是绝不多干预的。商辂一下子当了人家的先生,热情很高,于是兢兢业业地开始教起席韧来。
    华庭天智一般,可他有一姐,却是聪敏要强过他。华庭读多少书,他姐亦跟在后头翻多少页,习多少字。有次席韧一不小心,将姐姐习过的字拾掇到了一起将于商辂,商辂以为他是作伪,好生罚了他一回,事后才知其姐是跟着弟弟学习,立时对背后这女子也不禁赞叹一声。瞧她字写得工整大方匀亭有致,显然不是一个才启蒙的。东家小姐的事,他不好多打听,便装作不知,却是认真瞧得那些字写得可有不足之处,遇得一处便在旁边标注。
    华庭这人性子直,见得先生虽是批评自己做事马虎,可是也待姐姐的作业与自己一般无二,便道:“先生,我姐以前也习过千字文,那时我家中尚富,只这两年家中变故,便没再学下去。她见我读的书,也时常问两句,我时常答不上来……先生好人一个,能不能平时也请点一下我姐?”
   “多一两人自然不打紧。只是令姐毕竟为在室小姐,这个怕是有所不妥。令堂意下如何?”商辂想了想,谨慎地问道。他为人十分中规中矩。来时朋友还笑话道:“太朴兄,你少年有为,上门做先生,却是有几桩好事儿。一桩是遇得东家小姐天仙人儿,却是对太朴兄青睐有加,你们二人于是情投意合,鸳鸯戏水……一桩则是遇得好东家经他提携举荐,又或者从中做为冰人牵线攀得上等人家来,来日风光无限……不论哪桩,都是金榜题名洞房花烛青云直上的好事儿……”
    他被人打趣后,便生怕惹了风流债,让人误会自己勾搭了年轻小姐,误了自己名声,平日里谨言慎行,一副少年老成状,其实内心当然也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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