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说会注意处理。
沈颛认真琢磨着面部如何着色,仍然十分拘束地走到表妹身边,小声道:“表妹,那个眼珠,我倒是可以给漆黑了。可,那面部,我怕失手……”
关氏也在瞧人偶面部,她道:“表少爷,这个就如寺庙里的壁画或者菩萨像,兴许这个需得多用些胭脂类的……”她对于化妆还是有一手的。
沈颛道:“我爹倒是擅长壁画,不过寺院里那是泥塑,这个……要不然,我试一试?就怕画坏了……”
文箐谈到正事时可没有先前的冷淡,兴致高昂地道:“表哥,你怕甚么?画坏一个,重新来就是了。漆画时,这些衣衫都是去了的,又不怕弄脏了,没画好,咱们让小赵师傅再磨去这一层就是了。”
小赵师傅说:“好说好说。沈家壁画可是做得极好,大少爷只管画来。”
文箐满眼都是喜色地道:“表哥,你说需得哪些颜料,我这就让范弯驾车去城里多买些来。”
正说着这些事呢,褚群同铁匠窦他们过来了。说的则是文箐的另一桩机械的事。
褚群没想到小姐就是这么解决“样品”的问题,围着那人偶,连连称奇,道:“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还是小姐聪慧过人……”
铁匠窦说得更实在:“唉呀呀,了不得啊,这要放到铺子门口,那些醉鬼还不以为是美娇娘,只怕一拥而上抱着就归家睡……”他说得有些不象话,被连襟给制止了。“哈,我,我这就是想说,太好看了,着了色,和真人一样啊。”
文箐狐疑地看向铁匠窦及其亲家,其亲家是个编竹蔑的,做得很多竹子类的东西,手倒是十分巧,文箐也乐得在家购了许多物事,由此而熟悉起来。“窦大哥,可是遇到难事了?”
她不提还好,一提,铁匠窦的注意力立时从假美人身上转到了自己的那个差使上,叫若不迭地道:“四小姐,你前两天说的那个甚么排扇,当时我是记住了,可是我一归家,好嘛,忘得差不多了。都怪那天我一高兴,从你这儿回了又去酒肆多喝了几杯,那个图纸没找见,我就……”
话未完,却跑到宅门口,搬了三个非常大的铁片过来,轻轻放到地上,然后,很不好意思地道:“您瞧,那个甚么扇片的,是也不是?可能用?”
范郭氏过来搬人偶,见得这几块大铁片,每一块都比一个大荷叶还要大,吓了一跳,道:“这是甚么?又薄,又大的……小姐,这又是做什么用的?”
正文319今古机械的百搭与利用
文箐抚了下额头,这……说甚么好呢?
明明自己与他说的是做几个排风扇用的扇片,当时说了先做几个超薄小一点的试一试,若行再做大一些,哪想到,他一喝多了,做的扇叶这个大啊。文箐蹲下去,捏了一下铁片,薄是够薄,可也十分锋利,差点儿划伤她的手。
铁匠窦赶紧将三个扇叶打开来,让文箐检查。这一展开,跟个席子似的。范陈氏也不搬人偶了,就等着文箐给答案。
文箐瞧了瞧:不说大小,只这个叶片的凹形方向,三片方向各不同嘛。她瞧了瞧铁匠窦,没吭声。
铁匠窦就心里紧张了,问道:“四小姐,您瞧,是不是我做错了?那个,我也记不得四小姐说要往哪处方向扭了,就索性做了三种……”
当着一众人的面,文箐也不好怪他。“算了,我重新给你画个图吧。”
沈颛也在旁边瞧着这个东西奇怪,没见过啊。
铁匠窦的亲家姓葛,倒是对人偶感了兴趣,见嘉禾正在给人偶卸绒衣,怕弄脏了。于是自告奋勇道:“这力气活,还是我们男人来做好了。”
这可是小木匠做出来的,自然他自己就赶紧上前费力去搬,可是确实不轻,扛在肩上,涨红着脸,喘着气问嘉禾道:“可是放左手边这个屋子里?”结果一说话,人偶后脑勺就“碰”的一声响磕在门框上。
葛蔑匠瞧着那人偶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小声与褚群说了几句。文箐隐约听得一句“过沉,不如……”,便看向褚群他们二人道:“可是有好法子,葛师傅就莫要藏私了。”
葛蔑匠满脸通红,不说话了。褚群走过来,道:“小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小声说了出来:“这毕竟是赵木匠的活,有些话自然也不好当面说来。”
文箐与他走到一旁,听他道了句,便也觉得有理。“这倒是个好办法。不错不错。果然是人多,好办事。”
小赵木匠出来,有些不好意思,道明天再雕根钗子来。
文箐笑道:“不打紧。家中也备有木钗子,小赵师傅莫着急。只是我这里有一事想与小赵师傅商量商量……”
小赵木匠立时紧张地看向她。“四小姐,可是人偶哪里做得有何不妥?”
“做得很是好。这次人偶才花了两天就做出来,我就更佩服老赵师傅手艺的,果然十分高超,听说能做到雕出来的鸟儿都会叫的。方才都说太沉,搬不动,容易摔坏了。我寻思着,若这个人偶的头与四肢能否活动?头要是可拆卸,那就想要什么美人头只管安上去就行了。这样给人偶梳头也极是容易多了。至于四肢,肘关节与膝关节变成可弯曲扭动的?不能活动的话,要是能将四肢变成可拆卸的,那一个妇道人家也能搬得起来了……”
小赵木匠听了,认真想了下道:“能拆卸的倒是问题。就是这个弯曲活动的事儿,还得回去问师父才行,现下不敢轻易许诺四小姐,还请见谅。”
“太好了。这个能行最好,不行的话就这个,也很好了。一切,就有劳赵师傅了。”文箐客气地道。
嘉禾关了门,出来道:“小姐,我想起来,要是这个头不用实木雕的,就用那个脸谱,也轻多了。”
文箐笑道:“妙啊今天这王昭君的头,明天换成西施的样,还就一个人偶,让客人每日瞧了都不一个样。好,好”
沈颛那边已开始磨墨画美人图了,他面上无波,可是今天却心潮澎湃,一则是发现表妹实在是太聪慧了,自叹不如;二则却有几分欣喜,自己这是实实在在地能给表妹出一份力了。于是,力求这次的美人图一定要画好了。
小木匠候在那也没走,就看铁匠窦要做出的是什么稀罕物件来。
文箐也摊开纸来画了三个扇叶,可是就几个线条,样子倒是勾勒出来,可是那凹形怎么用毛笔画出来还真难办,若是铅笔倒还好了。最后想了又想,道:“就是那个小风车的样子,只是不要那个花……”可是风车的凹面可以随意,但排扇的凹面可不能反面了,否则就当成了吹风机了。想了想,还是得找个实物来比划。
沈颛见表妹出了门,也好奇她这是要做什么,简单画了一张美人图后,就抬眼瞧了一下表妹画的东西,形状有些古怪,拼在一块,象是花瓣。
文箐确实从院里的找了个花的厚叶子,正好是背面有点儿成窝状,于是拿了剪子,剪成扇叶的流线型,弄了三个,用干竹子的小枝一串。然后对着铁匠窦道:“喽,就这个样子的。只是比这个大好些,但也不能象你今日拿来的那般大。”
有了这个实物形状,铁匠窦一下子就明白了。“明白,明白,小姐说的方向是都顺着一个方向侧窝,这三个拼在一起,倒是象一朵开散了花。好看是好看,只是,四小姐,这个真的能将烟吸出去?”
他对“排风扇”这个词还是老忘,很是怀疑就这三片叶子能吸烟?
他这一说,其他人也明白文箐拿这个东西做什么了,木匠从铁匠窦手里接过去简易“模型”,也惊道:“这个,吸烟?怎么吸的?
文箐可没法与他们说涡流离心力向心力等问题,就道:“这三个叶片安置在厨房墙上,象这样,面冲外,要是能让它象风车一样飞快地转起来,就能将厨房里的油烟味儿卷出去。这个,不妨叫它排气扇。”
沈颛停下笔,仔细打量木匠手里的物事,小赵木匠非常见机地递了过去,沈颛将那细竹节夹在两掌之间,使劲搓动,结果那三片叶儿花就转成一片花影般的。
所有人都质疑,却没说话。只是小赵师傅年轻些,这时忍不住插了一句话问道:“卷油烟?用在厨房里?咱们家里要是烟大了,就是使蒲扇扇几下了得,或者就是敞开门放会儿……”
褚群解释道:“我们小姐这是为食肆里的厨子着想,炸的东西多,油烟大,天热,要是旁边有个大扇子扇一扇,岂不舒服?没了烟,也能看清楚怎么炒菜了。”
铁匠窦道:“四小姐,你家食肆不是烧的那煤炭吗?又不是柴禾,烟自然少……用得着这个吗?”
古人对一个新鲜事物非常好奇,可是要想改变习惯,也不是立时就能让他们接受得了的。文箐的目的,可不是简单是排气这个问题,而是另有妙用。只是现下不想说出来,毕竟也算是商业机密与策略,人多嘴杂,传开了,自己这个秘密武器就没啥子说头了。
葛蔑匠琢磨开来,问道:“先莫那些,既然是四小姐吩咐要做的事,咱们做了便是。可是,四小姐,这个,怎么能让它转起来?既用铁片做起来,比这个花叶子大很多,那可不轻,象表少爷那般,用手是不可能搓得动的。”
文箐笑道:“是啊,所以我就想到了咱们的脚踩水车,那个不也是翻滚着的吗?”
但是,古人的思维不是一下子就能转化得了的。铁匠窦认为这个与水筒车完全不是一回事。其实,文箐想的是:莫管水筒车或是排风扇,样子确实是截然不同,但要解决动力源的问题,应该是可以用人力解决的,这才是关键。
最后,还是沈颛从“排气扇”这个名词上推敲,摸索,有了想法,却不敢确认,小声问道:“表妹,你这个是不是象三把扇子同时扇风一样,将厨房的烟扇出去?”
文箐听了他这话,虽不中,却也不太远,点了下头,道:“可以这么说。只是这个是同一个扇叶柄,这样摇一个就等于摇三个,而三个凑到一起,就能将厨房房里形成一股小风,排出油烟去。”
其他人还是没法想象这个怎么就能吸烟去,张大眼睛瞧着她,如乖学生等着老师释疑一般。可惜文箐没法与他们说这个气流涡轮这些原理,耍赖道:“反正,我就是想做一个能将厨房里的气味吹到屋外去的这么个东西。”
沈颛最后不知是突发奇想,还是被什么击中了,突然现带惊喜,道:“有了”,等到文箐欣喜地看向他时,他却又变得犹犹豫豫了,道:“我,兴许我想错了。”
褚群催道:“表少爷,您想到了什么?如今我们可是一筹莫展,你且说说,到底如何能让这个转起来。”
沈颛心虚地偷瞧一眼表妹,文箐满脸期待他能帮自己释疑,当然也不敢确认,不过沈颛这人很少说话,说不定真有好法子。
沈颛结结巴巴地道:“这个,表妹说的,既然这三个叶子,只要,只要飞快,飞快转起来,就能将烟卷走,”他越说越顺了,“咱们就莫管怎么就能将烟卷走这事了,只需解决如何能让它转起来。表妹说水筒车,我曾见过山边有人家,就是用的牛拉着一个磨,这样水筒车就转得飞快,水便从河里引了上来……表妹说,这个不用太大,那想来不用太大力,不需牛拉,就改成手摇,象,象咱们寻常人家中用的那个风扇车……”
他一口一句“表妹说”,显然是极信服表妹,而这下子,倒是文箐听得满脸通红。但是,“风扇车”,她倒是听说过,可自适居中,有这个吗?她问褚群。
褚群“哦”了一声,道:“小姐,咱们家中自然没有。可是,上回在二奶奶那宅子,我见得有一架,小姐没见到?”
文箐摇了摇头,好似没什么印象。沈颛道:“我家有,就是中秋节,文简那次好奇秕谷还有小稻草怎么能与谷子分开来,摇的那个。”
经他这一提醒,文箐恍然大悟,道:“哦,哦,晓得了;就是那个啊。还有一个谜语来着,叫什么肚大胜鼓……”
铁匠窦还以为什么新鲜呢,一想到风扇车,便道:“唉,风扇车啊,这个容易啊。是不是,小赵师傅?”这是木匠的活儿。
小赵木匠当然晓得那是个什么东西,可那是个小圆柱上立了三五片木板,手一摇,就有风,与周家四小姐说的这个不同啊。
铁匠窦偃旗息鼓了,“那怎么办啊?四小姐这个用三个木片,这个形状,能象风扇车一般,吹出去风?”他还在琢磨着这个为什么能抽风呢。
文箐一想到风扇车,也来了个主意,道:“说得有理啊。就是风扇车,现在是立着的,上面倒进有秕谷的谷子,下面流出来实实的谷子,中间吹出去的是秕谷。咱们这要吹风,就是将上面堵了,下面堵了,就留手柄处那个进风的,再有中间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