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关氏欢喜地道:“不急,不急。四小姐记得这事,便可。”
这主仆二人越是藏着掖着,文箐便越发好奇。玄妙观的道姑中确有高人,当日听得李氏说过,观里无风道长诗歌琴赋样样皆拿手,至于这人为何进了庵,文箐却是不知。如今想来,周珑肯定是与这个无风道姑相好,拜师于她了。不过,周珑到时不会真的因为被逼,而出家吧?
文箐惴惴不安。可又认为周珑这人平时不见风吹草动的,可从她教唆弟弟那一手来看,却是个心眼也多有算计的人。
到底周珑在盘算甚么事呢?
文箐心怀不安地归家,门房却讶道:“四小姐,你没碰上三爷?”
原来周同前两日才知文箐的新宅子竟开工了,问周腾给了侄女多少钱去修房子。周腾也没想到文箐那边不声不响地动土,要是实话说,除了先前的五千贯钞,便没给旁的钱,说不出口。周同担忧地说要去那宅子瞧瞧,文箐年幼,自己作为叔父的焉能不管?
周腾身子略好一点,也只得起身陪同四弟前去。可是他们去阳澄湖的时候,文箐这厢却是赶往玄妙观,是以错开了。
文箐知周腾要去看自己的宅子,头皮发麻。本想来个先斩后奏,瞒着周家建好了再说,毕竟不是小打小闹地修缮。
她心不在焉地对门房应了一声“哦?”就往里走,心想自己从沈家归来,李氏会否又要说自己甚么?
可是,却又听得门房说:“对了,四小姐,有亲戚来访,在厅上呢。”
文箐一愣:亲戚?自己除了沈家外,哪里还有其他亲戚?
可是,她还真有亲戚,甚至是还有点血缘关系的。祖母庞氏那边的亲戚,从凤阳那边过来了。
文箐都差点儿忘了庞氏还有兄弟了。庞家几十年前因皇命,不得不舍弃苏州家业,迁往了凤阳。庞氏那边,恼周复再娶妾,几十年前生隙,后来庞氏去世,庞家人归结于周复喜亲厌旧的缘故,让庞氏郁结于心而早逝,故闹翻了脸,一直多年来未曾来往。直到去年周鸿灵柩归家,凤阳那边闻讯,自家最后一个外甥竟没了,来祭拜过。
现下来周家,却是因为闻讯,周鸿的一对儿女归家了。这才来看望。
文箐在厅中听得这些原委,打量着厅里的一对中年夫妇——表叔表婶,由着他们哭泣诉亲情。实际上她非常生疏,不过人情上,又不能拒之门外。这七大姑八大姨的,好在周家还没这么多人情要自己应付。
庞氏夫妇问甚么,文箐谦恭有礼地简单应对,聊得多了,才知对方确实没有恶意,也不是来索讨甚么的,心里有些安然。庞家出手倒也大方,送来的礼倒也让文箐惊了一下:一对玉环于文箐,一对沉香雕花镇纸于文简,还有好些小物件。
文箐推拒。自己其实与之素不相识,虽说有这些亲戚关系,可是庞氏这上门,好生突兀。
到后来,文箐才知,庞家当年因公厕生意而成为大富之家,可生来节俭,却不料因朱元璋发令迁大户至南京,或凤阳,以致大半家产抄没,幸好暗中藏在周家的产业得以保全部分,到了凤阳后,庞氏原封不动归于娘家。庞家到了凤阳,也没再抄旧业,庞氏子侄便开始另行择业。后来,庞家与周家渐少往来,庞氏如今在凤阳开了一玉器铺子,在南京开了分铺,生意倒是不错。
庞家老一代不满周复,可是今日庞家没有没落,又感念周复当日援手替庞家保留了部分家业。原以为周鸿没了,周家这对小儿女被拐,庞氏在周家的血脉也无了。没想到,听孙家人道周家儿女尚在,这不,庞家要生怕文箐姐弟在周家过日子要瞧妾室出生的周腾兄弟的白眼,于是赶紧过来瞧瞧。
文箐听这对表叔表婶拐弯子说这些事,心里略有些感激。可是,她又不是三岁小孩见着个亲戚便要“告状”。“三叔四叔待我无二话,甚好。表叔表婶只管放心。”
文箐不欲收下这份厚礼,自己可没有甚么回礼。只庞家夫妇却是硬塞过来。庞氏夫妇是到孙家,文箐讶道:“孙家与表叔家有旧?”
庞家夫妇点了个头,原来庞家女儿在去岁春,与孙家定了亲。说起辈份来,男方为孙豪的一个同堂侄儿。
绕来绕去,文箐发现,自己竟然一直在姓孙的关系网里转圈。
尽管正室庞氏不在了,李氏还是尽职地替文箐招待了这个表兄表嫂。只是,下午周腾归家时,却带来了一个消息——
在庞氏那宅子里,竟然发现埋了一笔钱。三百两白金,五箱铜钱,又有一箱宝钞。
问题是:这钱,是谁埋的?
周家?庞家?
文箐听得这消息,哭笑不得。人人说沈家屋外埋了千万贯家财,昔日连地皮都快翻了个底朝天,一文钱也没找到。没想到,在庞氏这个半倒不倒的旧宅子里,倒是挖出了一大笔钱来。
这钱,怎么处理?
正文266 分钱似分赃
对于这种意外之财,出现在这个时候,自然对众人来说,皆是惊喜。对文箐而言,说实话,这钱正好能解她现下建屋的款项,很是及时。
只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谁埋的藏银,这是关键。否则,这钱没法处理。
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的却是邓氏。
邓氏大发怨言:“我就说,这庶子与嫡子就是不同。难怪老太爷临终时,非要指那屋子给文简,原来是地下藏了大笔钱财呢!”
现下她这么一说,哪怕不是周复埋的钱,也与周复脱不了干系。周复看重嫡子,这事儿,被邓氏再次说出来,刘太姨娘心里便似扎了一根针。她心里想着:为何周德全早早地便守在那宅子了?是不是当年周复背后有交待?而且,这笔钱被挖出来,好死不死的,却是庞家人来的日子。
庞家人在,会否争这笔钱?刘太姨娘的心理非常微妙,这次没再在屋里不出门,而是到得厅上来,坐在首位上。
庞家夫妇十分看不入眼,心中暗想那本是姑母的座位,焉能让一个妾室坐了去?可是这话,终究因为文简也是庶出。如今文简对周腾,周家庶孙对庶子,依律而言,周腾胜出。
刘太姨娘“主持公道”,说这笔钱既是当初分家时所不知,理当分作三份。说这话时,扫了文箐一眼。文箐不吭声,既不说反对也不说赞成,她倒是想看看这帮人到底如何一个心思。
周同虽然认为,若是父亲在世时藏的钱,临终又特意将那屋子留给文简,那对自己与三哥确实不公,姨娘说分作三份,可要是这么一来,是不是有违父命?,他终究厚道,嘴上道:“既是文简名下的宅子,如今挖出来,自是归侄儿文简。”
邓氏恼怒地看着周同,再一次认为他心是歪的,只偏向文箐姐弟。她鼓噪起来:“凭甚么老太爷要这般偏心?早早地指了那宅子于文简,难不成是早知那里埋了钱?如此说来,周德全也是知情的……”
周同恼怒地看邓氏一眼,道:“莫在此胡言乱语!父亲之事,你我焉能指摘?”邓氏十分不满地盯着周同,周同却已移开了眼神,转向三哥周腾。
可是,邓氏方才说出来的话,牵扯广了,要是再往下说,文箐听得也十分恼火。她虽行得正,不怕影子斜,可是总有一人在身边说三道四,也烦得很。“四婶,周大管家是无处可去,才寄身在那。若说他是知情的,他何必守着这么一大笔钱不早开挖,非得等到三叔四叔去时才挖?反正他一个人挖了,神不知鬼不觉的……”
周腾周同两兄弟去,是凑巧碰上这事,到得文箐嘴里,却好象是周腾他们去了,指着地开挖一般。她这话堵得邓氏再没任何籍口说三道四,邓氏恨恨地盯着她,说不出话来。
李氏也不乐意了,前些日子,她钱周转不过来,借了任家的,还没还清呢。若是有了这笔钱,自是好了。三百两白银,那可不是小数目。“姨娘说的倒也没错。这笔钱本是无主的,如今既然发掘了出来,不论是父亲藏的,还是母亲藏的,毕竟都是咱们家的……”
她这话意思非常明显,就是要将庞家人排除在外。
庞家夫妇先时一直忍着,这时再被她故意摘出来,免不得道了句:“这宅子还是我庞家所建,昔年我们庞家送于姑母的呢。焉知不是我庞家藏银?”
邓氏与李氏立时双目圆瞪,看向这个外来要分钱的人:“虽是你们庞家所建,可是现下乃是周家名下,难道庞家还想收回?”
庞家夫妇也不甘示弱道:“要依此理,那房子现下也不是你们二家名下,如今是文简名下,埋银又与你们何曾有半分干系?非得分了它?”
邓氏小声道了句:“这乃是我周家之事!”
李氏瞧向文箐,道:“箐儿,你说呢?”
文箐见她逼着自己表态,她虽然闹不明白庞家夫妇的目的,不过看在祖母份上,却又是得罪不得。而周腾周同这边,亦是不能直接反驳,故而,缓缓道:“我?我怎知那钱是谁埋的?要是表叔家祖上埋的,那按理是表叔家取得;要是祖父祖母在世时埋的,自是叔叔婶婶们作主……”
这话,又拐回了谁家银子这事上来。周同缓缓道:“说来也奇怪,这钱却不是埋在一处。”一处是在那芭蕉地下的铜钱与宝钞,一处则是井缘一侧的白银。
周腾瞪了弟弟一眼,见他老实地说出这两处来。他本来心中便怀疑那银子有可能是庞家人所埋。毕竟,后来禁银,以他对父亲周复的了解,父亲不是二嫂,是不会违律藏银的。
文箐听得两处挖出钱财来,愣了一下。移芭蕉是自己决定的,移出钱来不可避免。可是好好的井,怎生去挖了来?“四叔,难道现下那宅子已开始刨地三尺了?”
周同脸一红,支支吾吾地道:“这个,这个……”
周腾道了句:“不挖,怎知井边还有藏银?”
李氏也好奇地问了句:“宅子全翻开了?”
这短短一日不到的时间,怎可能将那地翻个遍?周腾瞪了李氏一眼,道:“才翻得一小片院子……”
文箐一听,便知这下那房子又得停工,只怕现在工人全在那院子里、旧屋墙下,到处刨地呢?这一刨,周德全与陈妈他们连个呆的地也没有了。也不知他们在三叔面前有否受委屈?
邓氏便道了句:“还没挖完呢,那谁知还有没有旁的……”被刘氏一记利眼睃得住了嘴。
只是,这钱如何分,还是吵将起来。周家人不想庞家人得利,庞家人不服,立时吵闹起来,两家针锋相对,一些陈年旧帐都翻了出来,彼此没了好言语。
文箐见诸人这般扯皮,果然一有了银财就坏事,心中很是烦躁:“三婶四婶,这银子一事,若是闹大了,也不是好事。家中藏银,不就是违律吗?要是传到外人耳里,到时讦举了,就算只涉及咱们,倒也罢了,若是论及祖父在世之事,岂不是为官不正,知法犯法?”
此语一出,谁也没了声息。周腾瞧了一下屋内,倒也无下人,只有庞氏夫妇,便道:“现下都不是外人,如今这事,却是张扬不得。”
庞家夫妇不过看不惯李氏与邓氏的嘴脸,适才亦是争一口气罢了,略一点头,表示此事不会从自己嘴里泄露出去。
李氏去关了门,道:“可这挖银子的事,那边宅子上的人,又不是没长嘴?焉能捂得住?”
周腾道:“这个倒是不怕。只要传出去的不是父亲埋的便是。前年,曾家挖菜地,掘得几百两白金,不是都按值换成了宝钞了?”
这事传闻甚广。曾家垦地,欲在地中间挖一个窖,没想到竟挖出来一笔藏银,于是上缴,朝廷依值,收了白银,给他折成了宝钞。
周同提醒道:“这钱究竟是谁埋的,不如且先仔细瞧瞧钱上是否有印记。”
藏铜钱的箱子因为太重,又埋在土中,受了潮,早就半破损了,在旧宅子处已换成箩筐装了。铜钱好些发霉,原来靠墙外围的斑斑驳驳,幸好也不是全部。辩论铜钱制式,乃永乐年间所造,显然非庞家所埋。再瞧宝钞,虽有厚厚油纸包裹,却也浸了些水渍,上面十来张都有霉迹,好在下面的都无损。这个,不好说了,因为宝钞印制,都是“户部”制,洪武年月日。
周腾问弟弟道:“从哪年改为‘户部’制的?”
周同一愣,摇了摇头,道:“这个,且得查查。”
李氏与邓氏可没管这个,只顾着数钱了。铜钱合计为三万五千文,宝钞为一万二千贯。
刘氏盯着庞家夫妇道了句:“这还需查甚么?既然这是与铜钱在一处埋的,自然都是咱们家埋的。”
这话也不为过。庞家夫妇道了句:“不是我家的钱财,我们也不眼红,再说我们家也不缺这点。”
待银子搬上来时,先是一坛碎银,无从辨起。其他两坛却是整锭,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