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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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生活面面观- 第3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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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氏听说周顾去世,只差哈哈仰天大笑三声。周腾暗里是喜形于色,因为这意味着,义庄有可能由自己或堂兄弟打理。周赓是个嫌麻烦的人,不想担责,那就有可能是自己日后掌管这些了。他的野心就是:手握越来越多的产业,自己能同苏州几个富户一比高下。周腾这人,也不能说他全是算计家业到自己名下,他只是心疼自家产业分成三份,幸好是自己至少目前能暂时握着两份在手,实际上说来是四份中的三份,除了周同那一份,还未定。所以说,他就是喜好搭架子,扯虎皮,做大旗。
    文箐这个时候,顾不得幸灾乐祸,她在暗中忙着绸缪。十六日,周家去接族人,她恳请三叔把岳州的箱笼一起运了过来。李氏这时也不阻拦了,因为在分家时,文箐任由她打算,比起邓氏的算计来说,这个侄女在李氏眼里一时就觉得可爱多了,毕竟这次文箐是半点儿没提意见,甚么事儿都由他们夫妇还有周同拿主意,这让李氏原来防备的心理渐放松,认为文箐还是年幼,只关注小事,不会这些钱财经营大事。
    文箐懂不懂,邓氏却是心里略有底。因为,文箐点醒了邓氏,为她出了一个主意,而这个主意,很是得邓氏喜欢。
    这事,还得从周大管家说起。他是十六日离开周家的,临走时,文箐终于得到了关于帐本的肯定答复——原来的帐本被“虫”毁了,没法看了。不过,周管家却是在十五下午隐约与周同提到:二夫人当日在世时,周盛曾借过钱立下字据,到离世时好似仍没还。至于借据,却是不知其下落。
    文箐这时不得不服周大管家办事之牢靠,想一想自己当时得知这事时的喜形于色,忘乎所以,终究人家这是吃过的盐比自己吃过的米还多,不服不行。
    周盛借钱一事,直接就让周同想到了当初的那房子。可是让他去催债,他可没这个脸面,于是十五日晚,周腾叫嚣着要赶走周盛一家人的时候,周同才与周腾就这事说了两句,问他可有法子。
    可是,周腾有些恼,这事自己不知,四弟却是知情的,竟然没早告诉自己一声。“你也是糊涂,有这房契,还藏着掖着,难道还乐意让他们这么继续霸占我们家产业不成!”
    这话骂得周同难过,他也是今日才知晓这事,又不是私藏产业。也不客气地回敬道:“三哥你说话也不要夹枪带棍的。现下是我们一家子对付定旺他们,我若真是私藏,这房契我还能说出来?咱们兄弟才是亲手足,还是想想,那房子他们住着,怎么让他们吐出来才是!”
    周腾当下将周德全叫到面前,盘问那借据与房契下落。
    明明就在他身上,可周德全偏偏就是说:“老奴真是不晓得,昔年二夫人说那房子终归是族亲住着,房契早晚有一天要予他们,于是,也没交由帐房管理。二夫人是让他们一手交钱一手交房契,谁个晓得那边拖着就不给,这时日一长,老奴也忘了这事。前日闻得三爷四爷分家,严氏来闹事,老奴才思及这陈年旧事。当年是太姨娘接受二夫人的帐务,老奴是真不知其究竟。”
    他一个劲喊冤,只道自己忠心耿耿,才来提醒这件旧事的。然后就一脸蒙受不白之冤状,委屈地说这就离开。当时是半夜三更的,周同哪里会说同意他现下离开,要万一再出个好歹来,周家没有这么待下人的。周管家便道自己第二日一早就走。
    周德全嘴紧,一口咬定这事自己只隐约记得,才来提醒的,其他详细始末一概不知。周腾拿他没办法,次日,从魏氏那边出来后,就去问刘氏:“二嫂随二哥上任时,交接过的物事里可有别的房契或者借据?”
    刘氏对这事根本就一问三不知,她接手时,只有主宅与苏州宅子的房契,至于其他几张借据上的债务,不过是些族人临时周转而借的,她管家后一一催还回来了,自认功劳不小,当然私下里得罪人她是不自知。此时听周腾说甚么周成的宅子与周盛的借据,刘氏很是吃惊,摇头说自己不晓得,然后就是十分不悦地道:“我就说你们二嫂定是另有私财,偏你们一个两个不信,同儿还为沈氏抱屈,现下晓得了吧,那宅子的房契定然是在沈氏手头上,搞不好又落到沈家人手里去了。”
    周腾搞不明白:是二嫂忘了交待还是私藏了呢,又或是姨娘替弟弟瞒着这事,日后好给弟弟周同?
    他拿不定主意,又不敢直言说二嫂不好,或者刘氏不好。
    李氏却是多了个心眼:周大管家为何今日才说出来?是否还有别的私产,是二嫂当时备下,自己却不知的?
    她这话说出来,周腾方才只着急房契下落,倒是疏忽了这些。于是再次责问周德全。
    周德全言及当日离府甚急,没人来问自己这些事,自己以为有帐本在,想来房契与借据俱在当家人手里。
    这些旧事,与刘氏有关,李氏与周腾当然不会傻得马上去再次翻姨娘的老帐。
    周同认为周德全是一番好意,三哥三嫂怎么能怀疑人家呢。便道:“这都有帐,二嫂事事记载详尽,三哥三嫂难道怀疑二嫂不成?”
    这话质问得直白,周腾与李氏哪肯承认,自己怀疑了周管事,就是怀疑了沈氏。“我也不过是随口问问。”其实,从房契一出现,他更介意的是周管事竟然先找的是四弟,而不是自己。待听到说自己不在家才先找的四弟时,仍是不悦,于是找了茬,将今日的诸多不遂迁怒于周德全。
    周德全一走,李氏听说他与文箐亦说过话,临走还去同文简告别,她自是晓得周德全得沈氏器重,对文箐姐弟自是免不得更关切些。于是,就房契一事,不甘心起来,试探性地问文箐。
    文箐装聋作哑,周德全临走时是将房契与借据交到文简手上了,还有包括帐房的老钥匙,如今都落到自己手上了。可是在岳州的箱笼没到自己手上时,她没有借口说出来。听得李氏这般问,面上便满是十分惊讶地道:“还有这事?母亲当日并无曾交待这些……”
    李氏抱怨道:“二嫂向来办事周全,怎么这事竟忘了交待?若不是周德全提及,哪个晓得。二嫂的帐本,我们从来没翻过,唉……”
    文箐一听她埋怨周夫人,很是不满,反驳道:“三婶,当日母亲随我爹去任上,难道帐务没交接吗?既交接清了,想来我母亲当家甚是分明,无甚不妥。”
    李氏讪笑道:“那时,二嫂着急去任上,想来也是忘了这事吧。”
    文箐点点头,道:“母亲做人厚道,若真有,那想来是顾念族亲的面子,不好提及欠债一事。三婶既说可能是母亲保管,只是母亲的遗物如今没一样在我身边。还是等箱笼运来后,我再查查?”
    文箐这话说得极直白,就是说了,房契在周夫人手里,没与众人说,那是沈氏对族人亲厚,毕竟借钱多年不还,传出去名声不好。周夫人没说出来,是为了给周成周盛保存面子。
    李氏本来还想对二嫂没提这事怨念几句,奈何文箐出口就是堵了自己。只是,她由此对这些箱笼寄予了厚望与十足的关心,可偏偏是允了文箐在先,自己是再无理由扣押了,只道这是赶走周盛他们一家的好法子,文箐找到,可莫要轻忽了。
    文箐笑笑点了头。“找到的话,为母亲名声计,我也绝不会有半点藏私的心理。”
    随后邓氏也赶来,关切地问起此事。文箐傻傻地道:“三婶方才同我说了,找到就立刻交予她。”
    邓氏顿时如刺猬,周身团起了刺,生怕文箐就这么给了李氏,愤愤然地道:“那哪能直接给她?一到她手里,哪还有你我的份?当初是从公家出的钱,怎么也得拿出来看看值多少钱,咱们三家分一分才是。”
    她挂念这事,派丁氏到前院去问周同,当日那宅子花了多少钱。周同很烦她算计这些,这些日闹分家,邓氏眼里只有钱财,竟是忘了关照他的伤腿。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李氏与邓氏在钱财方面,其实都一样计较,半斤八两,哪个也不逊色多少。在十六日下午,两妯娌为着这没影儿的房子与欠债又闹上了,原因就是李氏说邓氏得了苏州的这四进院子,那周成的宅子也该归自己了。邓氏不满:“铺子全归你了,宅子早先说好了,苏州的宅子自是要归我们才是。”
    当时说好的,自然是没有出现眼前这局面。二人谈不拢,便要寻求盟友。不敢闹到长房那边,于是只能在自家宅子里拉人。那还能谁?自然是文箐了。
    文箐一脸愁容地李氏道:“三婶,那房契我找出来,一准拿出来。分家这些天,您瞧我哪样计较过?那宅子,自是您与四婶说甚么,便是甚么。我人小,言轻,哪里有甚么主张?”最后一句,是他们当时分家时对文箐说的,如今,文箐原话奉还。
    李氏悻悻地走了,只要文箐不偏帮,不藏私,她自有把握将那宅子拿到手。
    邓氏不如李氏强势,此时提起这些,便拣文箐喜欢听的讲,说文箐归家,李氏对文箐姐弟的怠慢,对文箐的惩罚太重,自己看得都难受。
    文箐在心里哼一声:当日我被责罚,你可替我多求情一句半句?
    她任邓氏在面前直抹眼泪,自己表面上装模作样,让邓氏误以为是她听得多,说得少:“箐儿,你也晓得,你四叔是个老实人,又是个不在意钱财……你四叔敬重他是兄长,你三叔说甚么,自是都认同。可是有你三婶在,你三叔再念手足情又如何?”
    她说的一半倒也是实情,文箐不点头不摇头,只小声道:“四婶,现在家都分了,不乐意又如何?”
    邓氏以为文箐亦是十分不满,便如同找到了知己,一把手抓住对方小胳膊,两眼闪着希望,道:“你也是不满意吧?咱们两家要是都不满意,你伯祖父疼你姐弟,到长房那边闹上一闹,先前说的都不算数,重新分……”
    你当我是白痴!真正是打得好算盘,拿我当枪使!文箐听到这话,差点儿就要甩开她的手,忍了一忍,慢慢地把邓氏的手掰开:“四婶,你抓疼我了。”
    邓氏忙不连迭地道:“啊,对不住,四婶一时忘情……”她又抱怨了好多不公道之处,只道是李氏算计他们两家太多,又说李氏肯定有藏私,否则不会这么痛快地说分家,自己是上了她的当,如今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文箐淡淡地道:“四婶,您说藏私这事,没有证据,猜测不得。传出去,这家声可就毁了。您与三婶既说要分家,如今又争执不下,这分家一时就只能搁着呢,哪个都不满意,最后就是分不了。”
    其实周同也这么说过,邓氏半点儿没听进去,当时只怨周同太软懦了,才受三嫂欺负。此时邓氏一听侄女儿这么说,呆了一下。不分家,她哪里有钱来?于是不说话了。
    文箐叹口气,道:“四婶,四叔这人是君子好恬淡,不喜经营,喜欢与诗书棋画为伴,故而分家时要了藏书楼里的所有物事。这些虽是死物,可是将来文筹弟弟终归是要用得上的。我与弟弟想要,还要不上呢。四婶,你要能作主,我就拿地换那处藏书楼如何?若是吃亏,我与弟弟倒是不要紧。”
    这么换?邓氏当然作不得主。再说,那些书值多少钱,她心里还有有数的,可是没活钱啊。守着地能有吃有喝,可地里的钱一年收多少,到不得自己手里。最主要的是:没有铺子,两间铺子的收入可是抵得过那几百亩地了。文箐姐弟名下有铺子,李氏有铺子,唯独她没有。她自是愤愤不平。此时,只道自己的苦恼。
    文箐听得起茧,便道:“四叔不是说自己去谋个教职吗?常熟的书院,或者苏州的一些书院,我听大哥说皆不错的。”
    邓氏吐苦水:“他说得轻松。只你四叔就算是有才,可这么年轻,谁个不以为他是学生,哪家书院会聘他?”
    这个事儿,终于说到这儿来了。文箐开始说正题:“何必瞧人脸色。四叔大可以自己也立个私塾啊,家里这么多书,比哪个书院都多,若是喜欢书的人,一瞧书多,自然就来了。”
    邓氏眼前一亮,喜道:“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她着急起身,要拿这事与周同商量,可是才跨了两步,又失落地坐回来道:“这主意是好,只是还得找地方。谁个晓得这笔房钱能不能收回来?”
    文箐假装不懂,道:“那,要不然,我与小姑姑搬到我们名下那宅子去,如此,现在这宅子至少又能空出来半进房子。”
    “现下住着人,哪里能把外人领进来?就算前院空着,总得有个地方招待客人,在这宅子里建私塾,只怕……”这个主意,邓氏心动,可不敢自作主张。对于分了家,宅子属于自己,可其他两家还要住在这里,她是不满的。可是这种不满,不能表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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