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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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生活面面观- 第2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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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是见过了,文箐却是更增加了一份怅然。却听得伯祖父道:“箐儿,方才你送来的砚,我同你大舅见得,实是吃惊不已。今日也不用讲那些礼,你且坐下来说说这砚是何来历?”
    文箐走拢过去,才发现那棋枰上的棋子没布多少,显然是才开盘不久,不过是双方在布局,她还没得来看清何模样,周荣已收走了,小西手里的棋子都没顾得上放回去。砚已于桌摆着,砚盒已打开。看来方才肯定是赏过了。
    文箐坐下来,简而言之,将事情说了一下。这回,在大舅面前,有沈颛在,她自然不会象方才同周魏氏一起说故事了,而是只讲赏砚评砚的事,十分谨慎地将小黑子只一带而过,半点儿不敢多说。
    周叙感慨道:“你也真是好运。没想到寻常人不能得的叶家砚,倒是落到你了这。实在是罕物,罕物啊。”
    沈恒吉这人善画,在苏州亦是出了名的,于文房四宝上面亦有些钻研,只怕较周叙与周同更为喜好这些。亦是叹道:“如今龙尾观石难求,何况是叶家制的。说起来,不止是运气,更是箐儿具得一双慧眼,能识出这门道来。”
    文箐哪里敢担当这个“慧眼”这一词,谦逊地道:“大舅过誉,实在是狂妄无知,我连那铭文都没认全……哪里想到一番胡言,竟赚了这方砚。”
    文简在一旁揭露,道:“那店里还有几方呢,店家让姐姐挑,姐姐说买不起,不敢看……”
    文箐急得想去堵他的嘴,文简总是恨不得在旁人面前说尽姐姐如何如何厉害。于是只好苦笑道,“那,看了只会心存贪念。箐儿不敢多想,人家送得这砚,已是惶恐。”
    这话却是极得周叙与沈恒吉的心。周叙捻着胡子点头,沈恒吉听得满心欢喜,如此知足的人,定是不会嫌弃颛儿老实厚道的。先时家中诸人闻听刘四喜讲其故事,便以为文箐太过于聪敏,过于锋芒,人人捧之,便有了骄纵,没想到她这般谦逊,自家儿子必是不及,不过要真是能成为儿媳,定是自家福份。
    其实,也没谈多久,一个是快到饭点了,另一个文箐终究是女人,在这外厅仍是不便,了解得事情始末后,周叙便打发她走了。文箐还想同她说说小黑子孙豪的事,想着他在朝为官,试探一下他的看法。奈何眼下时机不对,如今孙豪送的礼,倒是一座大山压在她心头,实是烫手得恨。只恨当时为何不狠心推拒了郑家的下人,另外一则,她也终究是藏了“皮袍下的小”,不过是为自己谋一个退路。现下归家,才晓得孙家不被周家所容,于是两难起来,那礼收下,倒成了万不该的事。
    归了家,有了陈妈夫妇之事,她才有些醒悟过来,古代真不是自己任意妄为的地方,别说是改变历史,就是想改善自己的生活条件,想活得自在一些,都是拼尽了力气,连累他人,日夜难安,过得何其艰难?而眼下以她这点单薄之力,要去与家族作对,那实在是无异于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正文167 沈颛送花
    文箐才回到文箮屋里,这才不到半个时辰的光景,没想到她们竟已得了消息,除了文筼不露声色,其他几个都含着笑看着文箐,似要从她脸上看出花来一般。
    文箐心里才痛哭呢,三座大山压头上——
    先是陈妈夫妻的名声问题至关重要,拖不得太;
    而孙豪的大礼烫手异常,时日一久总会暴露出来自己藏有“不义”“私财”;
    还得加上这婚约之事。在其他人看起来不错的婚事,只她一个人却是觉得头痛不已,如何欢乐得起来?只可怜自己先时在归州还有阿素陪着说心里话,彼时自己打趣她,谈她未来夫婿的事,没想到平空出来一个祈五郎,匆匆嫁人,那可真是干净利落。而自己的婚事,悬在那里,慢慢熬着,也不知到了哪时,会熬出什么结果来,还不如快刀一下。今日,说心事的人皆不在身边,只余了一干小女孩在眼前,看着自己吃吃地笑着,说着乱七八糟的话。
    文笒笑道:“四妹,沈家大表哥长得很是好看,去岁时,我们听外头有婆子说同姆妈说起来,甚么丰神俊秀,眉目传神的……唉,反正词多了。”
    文筠在一旁喜滋滋地道大表哥着实俊俏,比家里各位哥哥还要好看,最后还来一句:“五姐姐还想偷偷地去瞧呢,不过伯祖父那谁也不敢去……”然后又无奈地叹口气。
    文筜本来也在凑热闹起哄,此时听得别人不停地夸赞,心道四姐人人夸,自己还可以接受,怎么又来一个男的,也得人人都说好的?而且六妹竟然在四姐面前揭发自己的意图,恼怒起来:“莫只说我一个,三姐不也想去吗?你们都说如何如何好,又不曾亲眼见过,不过是听说罢了。”埋怨完六妹,然后又求证一般地问道,“四姐,你方才见得,大表哥可是真俊秀吗?”
    这话,连文箮听得都脸红,瞧见四妹进屋后垂头不语,并没有那种见了娘舅家的欢快模样,便误以四妹害羞了,忙阻止道:“五妹”
    文筠那边犹自反驳五姐道:“我怎么没见过。大表哥家去年有个亲戚没了,彼时我正在外祖母家做寿呢。归家时,我爹路过那儿,便带了我与弟弟一起去了沈家,就见着大表哥了。”
    文筜认为这好事怎么就被她给撞到了,只肆意为难起来:“见着又如何?不过是远远瞧一眼罢了。”
    “哼,我就晓得你不服气。我爹常去四姐姐的舅舅那儿,晓得颛表哥还有很多事呢。我爹书案上那盆兰花,就是颛表哥送的,外面都买不到呢,他养的兰花特别好看……”文筠亦是容不得别人轻看的,立时便要例证自己晓得最多,好似如此,便荣耀加身。
    小孩子就是这般,凡自己比别人多晓得一点,便沾沾自喜,文筠亦如此。
    而文筜则是那个总被人当作甚么都不懂的,于是时常憋屈,时常发难,又时常总被人打击的小强式的人物。此时,她见妹妹哼自己,亦回哼道:“哼,你得意甚么?那是四姐的大表哥,是四姐要嫁的人,又不是你亲表哥,亦不是你要嫁的……”
    这话说得十分过份,文筠生气了,小胖脸气得嘟嘟的更圆,手指头伸出来也不知冻的还是胖的,总之,大有要争执下去的劲头。
    文筼文箮也怕再生风波,忙劝了二人。
    文箐没料到一个小小的男孩沈颛,虽然在自己眼里也确实是好看,想来日后不比电影学院里的帅哥差,只是现今那小模样还没长开呢,她们倒是“追星”起来,明代男人的色相也真重要——闺房里女人评,连考取功名中个进士排名也要在朝堂上被人品评。唉,男人长得不好看,连功品都捞不上,白辛苦一场;可要是男人长得好看了,也是麻烦,瞧这些小女孩,便开始闹上了。
    文箐被她们吵得头痛,小孩子只关心这些简单的事,不过她倒是晓得了沈颛两件事了——
    一是棋痴,这是打沈华庭表哥那儿听来的,原来他下棋还是大哥教的。只瞧今日大舅沈贞吉能让沈颛去陪周叙下棋,这便足见棋艺肯定是有的。要说下棋的人,智商上应该是不差的,所以沈颛应该不会傻。
    二是由文筠嘴里晓得沈颛还是个花痴,好种兰花。兰花喻意为隐士,这倒是与沈家的家风十分相符。
    曾听阿素与陈妈提及到周夫人的往事中,沈家人从前朝元代开始,就是旺族,到了元末明初,渐式微,不问政事,只归隐田园。而自己曾外祖倒是任了户部给事,也没做多久便致仕大量开荒买地置铺子,再后来外祖父本来是个小九品官,专管批签茶引的,后来可能是见得内里有贪腐,便离了职,反而一意从商起来。而大舅那一房,同曾外祖父为同母兄弟,却是半点不问功名,屡有举荐,只拒不入官。到了沈澄那一代,也就是沈颛祖父,在永乐年间中了举,且与周家开始深交。周家亦曾推荐,沈家却执意不为官。到了大舅他们这一辈,倒是中了秀才之后再不问功名,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无力,可也不是躬耕于农,也算得上只问闲情逸致不求功名利禄的文人雅士了。
    文箐听得两个妹妹吵,只在心里品味着“兰花”二字,想象着那小男孩日后可能的模样,只觉漫长煎火。纵是如何恬淡雅致,终得吃五谷杂粮,“人间烟火”犹燃。
    午饭在长房吃的,不过男在外院,女在内院,而且是小孩一桌,大人一桌,严格区分来。文箐吃得不香,只应付过去。在吃饭的当儿,方才听到伯祖母在同三婶交代什么,隐约听得沈贞吉下午要回苏州——明日,是大年夜了。
    文箐才回到院里没多久,想着心事,该如何讨好目前最大的BOSS——周叙这个伯祖父。只有得了他的欢喜,让他在意自己,自己的一些事才能办成。今次说到砚,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沈家父子在,反正周叙倒是笑脸盈盈,对着文箐十分优容,言词里亦是流露出满意。文箐想着要如何才能趁热打铁,进一步巩固这良好印象。
    还没起出个头绪来,就有三婶李氏上门来,文筜紧随其后,一个婆子费力地搬了用布罩着的甚么物事,脸上笑得似开了花一般。一跨进门,文筜没等她姆妈开口,便叽叽喳喳如鸟雀一般嚷开了:“四姐姐,这是颛表哥送给你的快来瞧瞧,好看不?”
    她倒好,这下子很亲热地叫起“颛表哥”来了,再不是“你大表哥”。要是沈颛听得,定是十分高兴,不过是答允给一盆兰花,便收买了她。如今问四姐姐,“好看不?”那口吻俨然好似那花是她的,希翼得到对方的夸赞。
    婆子进了屋,把物事轻轻放于地上,方才解开那布套,露出一盆兰花来。
    文筜却是忆经开始琢磨放哪处。“这个也不能放屋里这桌上吧,太占地方了。”
    文箐也发觉,这房里缺一角几。突然想到旁边正房里有一个,便道:“若不然,把那边一个角几搬来?”
    文筜立时指挥婆子搬了角几过来,然后她自己凑过去,欲挪动那盆兰花。奈何那盆上还立着太湖石呢,很是沉重,她哪里挪得动,最后便是一个劲儿地叫着婆子挪左边些,又嚷着往右边挪一些。李氏只道:“这大冷的天,把花运过来,你大舅可真是费了些心思。”
    文筜没明白,只道:“不就是放车上运过来的吗?”
    李氏坐在椅子上,慢慢解开包袱来,道:“这兰花最是怕冻,你说这大雪天,带出来,容易么?”文筜释然,道:“哦,难怪颛表哥这么小心了。”
    文箐由着小西扶自己走拢过去。其实说这是一盆兰花,倒不如说是兰花盆景。一块镂空的太湖石,也不知是天然形成的一个月弯牙的洞,还是后来打磨的,关键是这侧瞧着是弯半月挂枝头,转过一面则是满月盈空于楼角。山石角处便是一枝带小花苞的兰花。
    文筜当自家宝贝一样给四姐介绍道:“方才有些风吹动,这叶儿就摆啊摆的,甚是好看。四姐,你瞧,我吹口气。”也不待文箐回应,便凑近些,鼓着腮帮子吹,靠得太近,连茎杆都吹动了,她不好意思,退后两步,找准了叶片高度,再次鼓了劲吹去。于是兰花叶儿开始飘动一下,渐而缓缓地慢慢停下来。似水,投了湖石,激起涟漪,荡开了去,最后风平浪静。
    这兰花叶形极好,细长地舒展开来,青翠欲滴,置于室内,似是见得柔竹,隐隐有某种风骨,文箐一时感觉说不出那种意味来,后来才想到一个词为:凌空婀娜之姿。
    李氏见女儿鼓腮帮子吹气很不雅,看完花后亦是训了一句,莫要再有这般举止了。
箐没想到这个急性子的文筜,对于美的认识,却是比常人要敏感,能抓住风吹叶动那一瞬间的动态美感来。“这是甚么兰花?”
    文筜笑道:“四姐姐终于不晓得了吧?这个是四季兰呢,颛表哥说他养的叫玉雪含娇。说是应这冬景的。过春节了,正好有些香气,又是白色,咱们家守制也不过份。”
    文箐点点头,这名要是沈颛那小脑瓜想出来的,倒也难为他了。不过上一世,她爸倒是养过一盆青山玉泉,也是很漂亮的。她小声问道:“你不是没见过大表哥吗?”
    文筜瞟了眼姆妈,悄声对文箐道:“吃过饭后,我听得姆妈去让人找郭良陪大舅,于是我偷偷地跟了过去,便瞧见了。颛表哥长得真是好看得紧,我听他同郭良说怎么养兰花的。我跳出去,吓他一大跳。呵呵。”说到最后,她自己又回忆当时吓得沈颛红了脸时的样子,便忍不住吃吃地笑出声来。
    三婶李氏听完,直皱眉,斥了她一句。文筜扁嘴,不吭声了。文箐忙夸五妹机灵,很是活泼可爱,这性子率直天真,其实也讨人喜欢。
    李氏见文箐拍起女儿的马屁来,有几分欢喜,也乐得捧起其他人来,笑道:“你大舅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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