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在田既然早在起兵之前,就已想到了今日。那就该知如今,只有龙氏嫡脉灭绝之后,其余人等才有生机,才不会被他视为威胁。
而这位即便没法为其亲族朋党做出牺牲,也该通知他们一并撤离才是。可事实是那位隆国公,并没有这么做。
这在情理之中,如那位早早宣扬此战有大败可能,其麾下联军,早已不战自溃。
——可既然这位自己都不在乎他们的性命安危,那么嬴冲又何需怜惜?
此事让他颇为烦心,不过没过多久,嬴冲接到了一个好消息,也中断了他的回京之途。
魏无忌遣使者出山河社稷图,欲与他交涉,向武安王府提出了几个条件。只需嬴冲能够办到,那么天圣帝就可安然从社稷图中回归。
这些条件包括了许多,其中就有让‘始龙神甲’,暂时不得返回咸阳这一条。
不过其余并未有什么苛刻的条款,除了大秦十年不得出函谷,还有赔偿大魏一万万金这两条之外,可谓相当的宽松。
至于放任魏无忌君臣,以及儒门五君子,安然离开秦境等等,则是协议最基础的部分。
嬴冲奇怪不已,倒是郭嘉有了些猜测:“圣上性情刚毅,岂会与魏无忌苛且?想必那魏无忌,是已在陛下那里受挫,于是转而与殿下这边谈和。如今九皇子监国,由九皇子出面应承,效果也是一样。”
嬴冲闻言冷笑,只略作思忖之后,就对那使者言道:“告诉魏无忌,我大秦可三年之内不出函谷,他也可安返魏境。可那五君子却需留下,本王亦无一文钱赔偿给他。如还要讨价还价,那么就让他准备好在社稷图内,为陛下陪葬!”
六三三章困兽之斗
以嬴冲之意,是恨不得将魏无忌碎尸万段,可此时他却更想让天圣帝,从社稷图中安然回归,
至于放魏无忌等人回归,暂时不能攻魏,嬴冲却是早有准备了,也是他的底线。
他现在还年轻的很,今日放过魏无忌,日后仍有许多机会。而这几年之内,大秦国力疲敝,也确是无力他顾。嬴冲本身,绝非是因私怨而废国事的性情,深知民间困苦窘迫。不能出关伐魏,正可休养生息数年,积蓄力量。
而这次交涉之后,嬴冲也不得不放弃东归,车架继续停留在东河郡。魏无忌对他手中能动用的实力,似已忌惮之至。
——除了玄光真人、嬴月儿、虞云仙、红线女与越倾云这五大伪开国之外,他还有黑龙道人,皇室四大道军等等可以调动。
此时在大秦境内,嬴冲已无掣肘。再如汇合社稷图内,嬴高米朝天与守正三人之力,未必就攻不下那五方五行阵。
故而那位信陵王已是明言,始龙甲如若靠近咸阳,那么他绝不惜玉石俱焚,与天圣帝同归于尽。
嬴冲也是颇为可惜,他此时确是动过强攻的念头。毕竟现今他手中的实力,已是今非昔比,甚至还有一位实力达伪开国上位层次的孔殇,并不为外人所知。更有汇聚至咸阳附近,包括巴山妖后白芳菲在内的诸多大妖,亦在窥伺山河社稷图,可以加以利用。攻破那五方五行阵的可能,高达七成以上!
可惜的是那魏无忌极为警觉,观风望色,早早就察觉到了形势有异。
而这位信陵王之言,虽似色厉内荏,可能并无同归于尽的勇气。可嬴冲最后,还是决定以天圣帝的安危为上,不能将魏无忌逼得太紧。
这也与如今咸阳城附近,那错综复杂的形势有关。
此时那山河社稷图,虽因五方五行阵与太学主的天劫,位置被锁定在了嵩山。可对于这件神器的争夺,却从未停止过。
那位巴山妖后白芳菲一意自行其事,这几日来数度对社稷图的御主出手,却都无功而返。项羽联手李世民,二人并其部属,虽非白芳菲之敌,却能施以牵制阻截。
而两方僵持的结果,则是将之前被吸引往魏境方向的大妖,全数回流。便是各国中一些有名号的强者,也都吸引过来。这件无主的妖族神器,此时就仿佛是磁石,吸引着无数人的视线。
也导致此时咸阳周边,强者林聚,天位如云。
此时哪怕以绣衣卫的势力,也难以掌控局面。只是预估咸阳周围,参与争夺江山社稷图的伪开国,可能已有四位以上。
也正因对山河社稷图的争夺如火如荼,这次干涉大秦内乱的势力,才少而又少。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往咸阳嵩山赶来的天位与妖族,只会越来越多。一旦应对不当,就又会是一个祸乱之源,让他感觉棘手之至。
对于山河社稷图,嬴冲其实亦有心有贪念。可却知此时大秦,最需要的就是稳定。这件神器的归属,只能居于次要。
今次这场风波越早解决,越是妥当。退一步来说,也只有将太学主这个大敌彻底解决,他们才能抽出足够的力量,参与这件神器图的争夺。
因始龙神甲不能前往咸阳,他嬴冲也就只能暂时停留在雍州之西。这是考虑到如今大秦境内,只有他嬴冲一人,才能掌控这件镇国之器。
之后双方的使者来来回回,又交涉了数次。魏无忌数次‘让步’,仍欲商量,嬴冲却是半字不易。之后又做出领始龙甲返回咸阳之势,才终使那魏无忌放弃纠缠。
也就在二十五日的夜间,双方终于将和议敲定。
大秦九皇子嬴守愚,将会以辅政王的名次与嬴冲二人联名保证,使魏无忌并其部众等人,安全返回魏境。除此之外,秦军五年之内,不能踏出函谷关一步。
其余还有一些条款,比如交还魏军尸首之类,都是无关轻重,不损国体,勿需详叙。
且这一切的前提,是天圣帝从社稷图内安全脱身,以及五方五行阵的破灭。
当夜嬴冲在那双方共同拟定的誓约文书之上,按下他武安郡王的金印时,心绪却是复杂之至。
最终能够不负陛下所托,使他自身欣慰莫名。十日以来紧绷的心神,也终于得以放松。
可坐视魏无忌这个仇敌离去,却又让他不甘愤恨。
此外还有遗憾,遗憾的是自己不能亲见太学主被封印入无量虚空,甚至就此陨落的那一幕。
也就在这誓书签下之后不到一个时辰,嬴冲感应到那东面方向,传来了一阵无比浩大的元力震荡。
心知是山河社稷图那边已然生变,嬴冲疾步走出了帐外,看着那东面咸阳,目中熠熠生辉。
此处虽是距离咸阳与嵩山两千里之遥,可嬴冲依然能清晰望见那边,一团堪与月华比较的光辉,正在夜空中闪耀。
※※※※
同一时间,咸阳之东,山河社稷图内,随着七处地脉的断裂,那原本覆盖着图内大半地域的五色灵光,正在黯淡消沉。
——那座规模浩大的五方五行阵,如今只能依靠之前的积累勉强维持。可内中的五行之灵已然失衡,一些符文正在崩散溃灭。那坐镇五方的方孝孺几人,更是面色扭曲,唇旁溢血。
在御辇周围的那场惊世大战,也已至尾声。太学主已无瑕他顾,一人一剑,在那雷火浩劫之内,苦苦支撑。
可守正道人,亦未有出手之意。此时这位的神色,非但未有丝毫放松,反而更显凝重。正肃立在辇车之前,一身衣袍无风自舞,还有无数几近实质化的天地元灵,萦绕在他的身侧。
桃木剑仍在燃烧,十二座巨型石碑,亦恢复如初,且更显坚固。这座守御之阵,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强化。每过一刻,此阵的威能,就增长一分,
天圣帝则神情默默,端坐于辇车之内。也同样目光凝然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深知这位太学主,是何等的危险。困兽临死之刻,才是最使人心惊忌惮之时。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放松。
“陛下!”
远处两道身影,正闪掠而至,只是须臾,就已到了御辇之旁。
天圣帝神色淡淡,往那遁空而至的米朝天与嬴高二人扫望了一眼,就又继续看那太学主:“武安王与魏无忌谈妥了?冲儿他应承了何事?”
如非是嬴冲已与魏无忌达成协议,这座五方五行阵绝不会崩溃至此。米朝天与嬴高二人,也没可能赶至此间。
六三四章否极泰来
“除了放纵那位离去之外,就只有我大秦五年不得出关。”
米朝天先是朝天圣帝脸上看了一眼,见得这位并无大碍,这才暗吁了口气,恭声应答着:“武安王殿下,也是担忧陛下安危,这才自作主张。”
天圣帝闻言,则不禁一笑。他岂不知嬴冲,是因在意着他的生死,这才接受了魏无忌的勒索?
心暖之余又觉欣慰,他那外孙还是有些主见的,并未让步更多。
“只有五年么?倒是与魏无忌对朕的开价相当。倒是让朕好奇,仅仅才十日时间,那位信陵王就已让步到这地步,想必是因形势所迫。就不知冲儿他,在外到底做了些什么,是那恶贼忌惮至此?”
米朝天正欲开口答话,却见远处的五行灵光,一阵剧烈晃动。心知这是五方五行阵,即将崩灭的征兆,米朝天便立时打消详叙的念头,决定长话短说。
“九日之前,隆国公私离驻地,以清君侧为名掀起叛旗,并发檄文,号召朝野内外响应。”
天圣帝听到此处时,不禁面色微变。他深知龙在田的用兵之能,还有这位,在雍秦之地的威望,
尤其是在裴氏一党,正被嬴冲清洗之时。那位只怕轻而易举,就可在雍秦二州,号召起二百万以上的大军。
可随即就又放松了下来,心知魏无忌既已妥协,那么这场较量,显见是嬴冲胜了。
旁边刘雪岩也是目光微动,凝神倾听。他也想知道,那位武安王在清洗了咸阳之后,又到底做了些什么。此地被太学主与五方五行阵封锁,难知图外之事。对于他这样的谋士而言,实在再痛苦不过。
果然下一瞬,二人就听米朝天言道:“然则武安王殿下棋高一筹,领六十万禁军西出咸阳,以大势逼迫隆国公决战于东河之畔。是日夜间,殿下以少胜多,以八千玄雀骑冲阵,大破隆国公部属一百五十万军。斩首三十二万级,溺死者十四万,降者六十七万人,余者或是失踪,或是随隆国公往方州方向逃遁。而武安王麾下战死者,只有两万九千人,且其中近半,出自于义从之军。”
此时距离那场决定大秦朝局的平叛大战,已有两日,对伤亡的统计更为精确。
即便天圣帝对嬴冲的获胜早有预料,可当听闻之后,却仍有瞠目结舌之感,几乎失态。
他既觉欣慰,感慨嬴冲的兵法,不亚于乃父。又觉伤感,大秦的数十万勇士,却死于国人之手。而后这位又本能的注意到,隆国公残军逃遁的方向。
“方州?龙在田那厮,可是与巴颜山上的那位,有所勾结?”
言出之刻,天圣帝的眸内,已是饱含杀意。
也就在米朝天与天圣帝这君臣二人问对之刻,距离千丈之外,那太学主,此时也正与信陵王魏无忌说着话。
后者端坐在轮椅之上,面色灰败。而太学主真身需全力应劫,此时只能分出一具分身魂影,与魏无忌交谈。可那魂影却虚弱无比,虚无飘渺,似乎风吹即灭。
可这位哪怕是身临绝境,已至危亡之刻,也仍是一派宗师气度,
“看来信陵王,终究还是将老夫等人出卖了。不知我等,价值几何?”
“势不如人,哪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如今魏某,也只能顾及自身。”
似乎不欲详谈此事,魏无忌又好奇的问道:“观先生神色,似并未生怒?”
此时这太学主的神色气息,并非是喜怒不形于色的那种,而是真的平静之至,无悲无喜,也无恨无怒。
这使魏无忌既觉惊叹,也感佩服。
“此时生怒,又有何益?能劝阻信陵王么?”
太学主摇着头,淡然言道:“老夫如今仍坚持己见,只需诛除了这嬴霸先,那么五六年之内,大秦国势必将大衰,难免内乱。可这一句,只怕难以说服信陵王殿下?”
魏无忌闻言沉默,他知太学主之意。此时大秦朝局,看似是控制在嬴冲之手。可这位麾下的实力,大多都是借来。
米朝天,嬴高,越倾云,王承恩,乃至左右神**武军,左右**龙武诸将,只会对大秦皇室效忠。而似九脉龙魂阵与始龙神甲这些皇室传承,更非是嬴冲能够掌控。
至于那王安石,王籍,陆正恩,乃至叶元朗等人,也不会容忍嬴冲长久执掌朝政。
而那位武安王,看似是肃清了北方,再无后患。可其实这位,依然是根基浅薄。又因其崖岸自高,清高自许,许多北方势力,都被排斥在宗党之外。北地四州,其实仍有隐患。
此人或能监国辅政一时,可时日一久,大秦朝局必定生变,难免要被群起而攻之。
然而魏无忌自问自己,是等不到那个时候。先不说天圣帝亡后,他们这些人是否有生离大秦的可能。数月后嬴冲执掌的伐魏之战,对大魏皇室而言,亦将是灭顶之灾。
即便此战大魏侥幸击退了秦军,魏之朝局也将彻底落入世族之手。故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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